谢良杰丧母之后,虽然心性坚定,立志一定会为淑妃报仇,但到底是个孩子,一时之间始终难以接受淑妃被人害死的事实。
遂三日以来茶饭不思,伤心过度下晕倒过许多次。
当日跟淑妃一同前往重楼宫的宫女,禀报时称有刺客闯入了重楼宫,她和淑妃赶到时,刺客已经对谢晚动起了手。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她便全然不知了。
肖喻川曾是稷王的贵客,朝中元老还是认得出他来,故肖喻川将当日实情告知辅佐谢良杰的大将军,沈韶轩和风拓便成了通缉犯。
谢良杰只知道淑妃惨死在刺客手里,并不知淑妃实则是为了保护谢晚,才会被魔人误杀。
多日以来,谢良杰无心朝政,渐渐地也落下病来。
这日得知谢晚已经清醒,谢良杰连忙前来看望,谢晚知道他是想了解当日的详情,可是谢晚却无脸再面对他。
谢良杰到底是来了,行礼过后,他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肿得像是核桃:“皇姑母,你好些了吗?”
谢晚神情憔悴,半卧在榻上,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皇姑母放心,侄儿一定会替母妃和皇姑母讨一个公道的。”谢良杰说罢,轻轻抽泣起来。
谢晚心里一紧,可想而知谢良杰想问又不敢问的心情有多痛苦。
于是她望向谢良杰,眼神空落落的:“大王,是我对不起你和淑妃娘娘。当日是淑妃娘娘替我挡下一刀,否则我早已没命。”
谢良杰已然泪流满面,得知详情后更是失声痛哭。
许久,谢良杰才梗咽着说:“那日政务繁忙,我本想批完了奏章再回宫看望母妃,谁知……”
说着,他掩面垂泪,又道:“皇姑母,母妃一生待人和善,从不曾苛责过身边的奴才,没想到她会这样早早离我而去。”
“皇姑母,我好想念母妃啊!”
谢良杰的话让谢晚心间万里冰封,叫谢晚的心更加冰冷彻骨,她默默落着泪,声音极轻:“大王,是我引狼入室,罪该万死。”
“皇姑母,不是你的错。”谢良杰哭得更加绝望,“您未曾婚嫁,可是我已听说皇姑母脸上的伤再也好不了了……”
谢晚愣了愣,随即僵硬地抬手碰了碰脸上的纱布,这布条早已被泪水浸湿,伤口却忽然间不痛了。
“皇姑母,日后侄儿会像对待母妃那般向您尽孝,请皇姑母不要太过伤心。”谢良杰涕泗横流。
谢晚淡然地点头,想来当日是淑妃叮嘱她日后要照顾好谢良杰,如今难为谢良杰一片孝心,难为他年少便要承受这么多苦恼。
谢晚本该多说些什么,却是实在没有心情,只得泪目望着谢良杰:“还望大王保重龙体,这才是告慰淑妃娘娘的在天之灵。”
此后,重楼宫里多了许多宫女太监,这些奴才一面嫌弃重楼宫里出过人命,十分晦气,一面又总是以怜悯的目光偷瞄谢晚。
谢晚终日如傀儡一般被人服侍着,大多时候却叫奴才们都在外头守着,她厌恶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也厌恶她们的虚情假意。
于谢晚而言,不过是永远毁容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来她已经永远失去了最喜欢的人,与此相比,便万事都淡漠了。
宫女太监们常常听见谢晚在屋里自言自语,偷偷瞄了一眼,才发现谢晚是在对着一条雪白的小狗说话。
于是众人更加对谢晚心生怜悯,同时也哀叹自己前途渺茫。
宫中的奴才都是仰仗主子说话的,如今众人服侍了一个半疯半傻的主子,日后出门哪儿还抬得起头来!
在皇宫里,这样的人迟早会被内务府冷落了。
谢晚不在意这些奴才如何看她,却是雪儿怒气冲天:“这些宫女太监们一个个势力得很,你不知道她们私下里是怎么议论你的!”
“这要是在我们九重天上,我一定启禀天帝,将她们贬下凡去渡劫!”雪儿咬牙切齿地说。
谢晚双目无神,颔首低语:“如今还在意这些做什么?沈韶轩走了,我的脸也毁了。你说你是天宫神女,日后若是可以回去,便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
雪儿一向直白:“你还有那匹死马呢!”
谢晚无语凝噎,雪儿又说:“沈韶轩这小子虽然吊儿郎当,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如今我修为太低,也察觉不出他是不是魔人。”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他长得英俊啊……”雪儿说罢为自己开脱。
谢晚垂眸,眼里的泪水却像干涸了,终于不再汩汩流淌。
入夜,崇山峻岭之间云雾霏霏,山间一处峡谷里似白昼般明亮。
沈韶轩负手站在木亭里,身侧的河流仙雾蒸腾,哗哗流淌。
风拓在亭外跪了三天三夜,沈韶轩也在亭中站了三天三夜,此处无昼夜之分,沈韶轩因而恍然不知疲倦。
河岸梨花纷然散落,沈韶轩想起那日她与谢晚在仙泉边煮饺子时,也有梨花飘落,想必正是别离之意。
待树梢传来鸟鸣声时,沈韶轩终于动了动身子,却是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
沈韶轩自洞中清醒过来时,风拓仍旧跪在榻边,见沈韶轩醒来,连忙起身端来一杯水:“主人,喝点水。”
沈韶轩有些迷茫地望着风拓,已经时隔数日,他却依旧未能接受所有残酷现实,待思绪清晰时,他扬手打翻了风拓递来的水。
“你为什么要害我?”沈韶轩目光凌厉,眉眼间寒意颇深。
风拓复跪回原地,低头说:“属下这么做,都是为主人着想。主人的使命是统领魔族,绝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耽误了大业!”
沈韶轩白了风拓一眼,懒得与他废话,只冷冷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肖喻川早已串通一气!事已至此,你自行了断吧!”
风拓目光迟疑,愣了一愣。
当日之事,确实是肖喻川在目睹谢晚与沈韶轩定情之后,找到风拓编排的一场好戏。
风拓得知沈韶轩有迎娶谢晚之意,自然答应与肖喻川演这出戏,只可惜沈韶轩发现得太晚,以至于造成如今的局面。
“要我帮你吗?”沈韶轩挑着眉毛斜了风拓一眼,“如今我过不上安生的日子,你也休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