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绾对肖喻川的确是有一星半点的同情,其实倒也不至于心疼他怜悯他,只是念及他咎由自取,沦落到这般田地,令人唏嘘罢了。
方才演那一出戏,是为了制造珺绾与凌骁分裂的假象,好让上官云霓和林栀不再紧紧相逼。
她们逼的是凌骁,如今魔族局势险恶,前朝之事已经让凌骁绞尽脑汁,若是后宫总是生乱,凌骁便更是殚精竭虑。
只是珺绾急功近利,竟疏忽了凌骁的心病。
他此生不曾恨一个人恨到骨子里,当初他的好友展泸害得他家破人亡,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原谅。
可肖喻川伤害的是珺绾,是他最在意的人,所以他永远无法原谅这个人。
珺绾呆坐在寝宫里,心中反复回想的都是凌骁离开时的悲伤和颓然,他走得很快,很像是落荒而逃。
他只有在不愿让别人看见他失落时,才会走得这样快。
思绪如纷乱的雪花,一片一片压在珺绾心头。
良久,珺绾再也坐不住了。她要去跟他解释清楚这一切,她宁愿今日的努力前功尽弃,也不愿让凌骁以为她的话里有一点真心。
即便要稳住后宫,她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
于是珺绾夺门而出,跑出去时已找不到凌骁的身影,珺绾朝着凌骁寝宫的方向跑了一会儿,途中遇见一个伺候凌骁的宫人。
珺绾停下来问他:“帝尊是否回宫了?”
那奴才跟在凌骁身边伺候,自然对珺绾和凌骁的关系清清楚楚,故而见到珺绾时脸色不太好,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珺绾越是见他如此,越是心急如焚:“快说啊,他去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那奴才终于嗫嚅着说:“帝尊他,他去了上官尊妃宫中,尊妃备好了美酒,等帝尊前去用膳……”
珺绾不明白,既然只是用膳,这奴才何必吓得颤颤巍巍的!
然而当珺绾留意到今日太阳落山出奇的早,眼下已是黄昏薄暮,恍惚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姑娘,还是不要前去打扰……”那奴才有些为难。
珺绾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怎么能不去打扰呢?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要因为一个误会而犯下大错,她如何袖手旁观?
她目空一切,横冲直撞地走进了上官云霓宫中,这一路竟无人阻拦她,只是略微开了一条缝隙的殿门内传来暧昧的声音。
珺绾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凌骁来到上官云霓宫中,两人酒过三巡,各自心事重重。
上官云霓注意着凌骁脸上的惆怅,想了很久才站起身来,在凌骁面前褪去外衫,露出肩背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想必就算是个男子也未必忍受得了其中的痛苦,她敛眸瞧这些疮疤时,却只是神情冷淡。
对上凌骁微湿的眼睛后,她才流露出丝丝害羞的笑容:“从前我都不敢让你看见这些伤,是因为我担心吓着你。”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你才伤成这样。”凌骁站起身来,轻轻将上官云霓揽入怀中。
上官云霓靠在凌骁的胸膛,湿了眼眶:“除了怕你嫌弃我金叶其外,我还担心你会内疚。其实这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
凌骁摇头,将她拥得更紧:“不,我会照顾你,永远照顾你。”
“凌骁,就算是我卑鄙,利用你对我的同情求你施舍我。从前我不想让你内疚,可是如今即便是因为内疚,我也想真正陪在你身边。”
上官云霓替凌骁褪去外衫:“我知道你不会照顾我一辈子,也不强求你喜欢的人是我,我只想要一个孩子。”
“就算你不能陪我,我也希望能有个真正的依靠。”
闻言,凌骁身躯一震,眼里的愁绪慢慢散尽后,他竟鬼使神差地抱起上官云霓,走到榻边……
那时他脑子里很乱,珺绾的话语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可是最后,他只记得林栀说过的一句话:“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从前沈威为了长清帝姬毁掉了后来的沈夫人,如今也要如此吗?
可是他仿佛没有迟疑的机会,人在沉沦时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眼底,是上官云霓绯红的脸,喜极而泣的眼……
凌骁终究是听到了珺绾的呼喊,就在珺绾驻足门外,听见殿内的喘息声时,她曾失声喊了一句:“凌骁……”
然而凌骁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复她。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堕落是因为珺绾今日的话,还是因为多年的愧疚累积而成决堤的河水,冲破了他的防线。
总之他的所有坚持终于在自以为离尘埃落定近了一步的时候,土崩瓦解,支离破碎!
而珺绾也终究没有坚持要见他,或是痛骂他一顿。
只是明白了殿内发生过什么之后,替里面的人合上房门,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她佯装得云淡风轻,所有的泪却化成了心里的血。
道理她都明白,明白凌骁欠上官云霓的,而她欠了凌骁两世,于情于理,今日之事她都该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其实她也的确那样做了,所以心中被掏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四处流淌,涌上喉头。
哪个女人在目睹这样的事情之后,不会气得吐血?
就在珺绾呕血之时,林栀摇着团扇落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笑容里透着讥讽:“男人都是这样,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珺绾擦了擦嘴角,一步一步走到林栀身边,凝眸望着眼前这张美丽而又残忍的脸,眯着眼睛微微勾起唇畔。
“这话你还是说给自己听比较合适。”珺绾幽幽地说。
残阳如血,红光映在林栀雪白的脸上,衬得她的脸色苍白。她仿佛踉跄了一步,吸着气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珺绾努力站稳身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盛气凌人的脸,冷笑着回答她:“我和上官云霓旗鼓相当,而你却成了上官云霓的垫脚石。”
“你的目标错了,你想得到凌骁,何必一门心思挤兑我?如今你帮上官云霓得到了她的梦寐以求,而你呢?”
话音刚落,林栀已经扬起了手掌,却被珺绾一把抓住,用力甩开了她:“你我早已形同陌路,我对你不会手软。”
“眼下我的男人爱上了别的女子,我比你更加心痛,所以你最好不要来招惹我!”珺绾将她推到在地上,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