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上官云霓便落步于珺绾殿中,她目光清冷,脸上丝毫没有午后在凉亭中时苦心孤诣出的热情。
或许在她不择手段地想要激怒和羞辱珺绾时,忘了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那个从不惺惺作态的上官云霓,消失了。
此刻她站在珺绾面前,宫人们候在门外。
珺绾将礼数做足,招呼她坐下:“不知尊妃前来有何贵干?”
上官云霓掀起茶杯上的盖子,嗅了嗅杯中滚烫的茶水:“既然你与帝尊已经形同陌路,为何还要留在皇城之中?”
珺绾毫不迂回地告诉她:“即便我离开皇城,凌骁还是会来见我。”
上官云霓哂笑一声:“帝尊已经告诉过我,从此以后他与你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你还要自顾自地天真下去吗?”
珺绾身躯一震:“凌骁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茶杯底部轻轻磕在桌案上,上官云霓那双清冷的眸中逐渐散放浓郁的寒气:“他就要做我孩子的父亲了,哪儿还顾得上你?”
良久,珺绾才眨了眨眼睛:“你说的不错,终究是我太天真。”
“珺绾。”上官云霓稍微柔和了语气,只是神情仍旧肃然,“纵然他心里对你还有牵挂,你又能够像从前一样待他吗?”
这一问,更是让珺绾身后仿佛再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城墙。
她失魂落魄地注视着杯盏中升起的袅袅茶烟,面露仓皇地对上官云霓说:“我明白了,只是你和凌骁终究欠我一样东西。”
“待我解了身上的毒,我就会真正离开这里。”
“好。”上官云霓裙摆如花,起身时徐徐绽放。
她自然不会知道珺绾只是为了让她少动些心思,可以全心全意帮助凌骁解决魔族危机,所以配合她演了这样一出戏。
而珺绾也想不到,上官云霓为了得到凌骁已经近乎疯狂……
魔族出兵前夕,珺绾在寝宫里运功疗伤,紫纱罗帐忽然被一阵清风撩开,那凉凉的风打在珺绾的脸颊。
珺绾阖着双目,只觉得一丝温柔掠过她的眉眼,很轻很轻。
待她睁开眼睛,凌骁正坐在她的身旁,深深地望着她。
他略带凛冽的眸中仿佛氤氲着朦胧烟雨,飘渺中有些失真。他只是静静注视着珺绾,白皙的脸上浮现丝丝困倦。
珺绾方才疗过伤,额间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同样很是疲惫。
她坚持不下去与凌骁无言对视,只是终于放下自己仿佛被抽空了血液的身躯,背对着凌骁侧卧在榻上。
她知道凌骁也一样很累,所以大方地告诉他:“你也可以躺下。”
凌骁果然也背对着她侧卧在床榻的另一边,两人背对着背,中间隔了一条缝隙,距离很近,又似乎很远。
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珺绾问:“你来做什么?”
凌骁的嗓音有些沙哑,透着慵懒:“明日我就要领兵前往魔边关,魔无惧和风拓各领一队兵马,共赴魔边关。”
“只是据我所知,风拓早已和外族勾结,明日他的人马根本不会前往沼泽深处,前去制服擎天魔兽!”
“所以明日魔无惧会在半途之中分散他的兵力,只是如此一来,魔无惧一定来不及支援我,擎天魔兽也无人牵制……”
听到这里,珺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了,我正好要去拿魔冰莲。只是风拓恐怕不会任由魔无惧拦截。”
“如若他勾结外族不成,必定会率领一队精兵突破重围,到那时他打的就是擎天魔兽的主意了。”
珺绾冷哼一声:“偷鸡不成,自然要做个样子,这么做不止可以得了擎天魔兽修为大增,而且还可以撇清与外族勾结的嫌疑。”
“擎天魔兽事关重大,决不能落入他手里!总之你留意风拓,他若见了魔冰莲和你,一样都不会放过。”
凌骁转了个身,珺绾也同时转了个身。
两人四目相对,两双眸子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倘若我拿到了魔冰莲,解开身上的剧毒之后就会离开这里,你这次舍得了?”珺绾一本正经地等待凌骁的回答。
凌骁却淡淡地说:“只要你相安无事就好。”
珺绾心头升起一阵暖意,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告诉上官云霓,从此以后与我再无瓜葛吗?”
“珺绾,全天下不止你一个人会演戏。”凌骁嗤之以鼻,“若要真正制衡风拓,或是激怒风拓,唯有利用上官云霓才可以做到。”
珺绾一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曾说破罢了。
不过听过他的打算,珺绾觉得有些残忍:“上官云霓是你孩子的母亲,你却在利用她,不觉得内疚吗?”
凌骁顿了顿,说:“既然如此,我与她早已是真正的夫妻了,夫妻之间本就应当同舟共济,何来愧疚?”
珺绾心里一沉,颇为愠怒:“那你为何还要躺在我身边?”
“因为我喜欢!”凌骁邪气地勾起唇畔,“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有何不可?”
良久,他倏忽叹了一口气:“我做错了一件事,要用余生来填补错误,如此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原谅我。”
“你曾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说来说去,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说完,他忽然坐起来,背对着珺绾:“拿到魔冰莲以后,你便离开魔族吧,只有看不见你,我才能一心一意地向她赎罪。”
闻言,珺绾却环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背上。
“明日出征,万事当心。”她柔声说完,松开了双手。
而凌骁终究走的决绝,那黑色的玄衣一点一点湮没在夜色之中,只余下他残留在珺绾身边的温存。
翌日清晨,皇城里兴师动众,凌骁一行人马在晨曦里渐行渐远。
珺绾站在高台上目送他远行,身旁的肖喻川傻气地望着珺绾笑:“小晚,今日人这么多,你不开心吗?”
珺绾回眸看他一眼,如今的他身着青衫,仍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他眼中的呆滞和茫然,始终挥之不去。
前往魔边关之前,珺绾带着肖喻川来到魔湖。魔边关一战后,一切恩怨就此收场,在此之前,珺绾要做一件事情。
她要带着肖喻川,去见阑珊一面。往事不堪回首,而珺绾能想到的真正惩治阑珊的办法,唯有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