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夕阳留下最后一缕余晖,划开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却掩盖不了仙剑所燃烧的光芒。便如这崩塌的魔教圣山掩埋了后山战乱留下的满目苍夷,却依然淡不去从别墅废墟中传来的那缕白光。
没有仙剑传来的重力感,没有从梦中清醒的真实感,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移动,棂落与宁宇盟便随着凌成踏出了伏羲真幻大阵。
可是真的出来了么?
如果这一切依然是幻象呢?
如果连刚刚凌成与凌成所说的话甚至后来出现的棂落也是幻象呢?
这世间的真与幻究竟该如何分辨!
真,又是什么!
宁宇盟不知道,经过一系列的经历与体悟,他再也无力去思考,尽管这些问题依然如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哪有这样纠结啊,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而在此时,心中却划过了一道身影,悄然撑起了一片天地。
或许,我不该去思考太多太多的问题,只要选择相信,相信一个答案,就好了罢!
“就像你喜欢玩游戏一样,你为什么喜欢玩游戏啊?”
宁宇盟看了看身边的凌成与棂落,又望向了天际红赤黑蓝青交织的光芒,对着自己的深心,那般坚定地道:
我一定已经走出了伏羲幻境,而命运也绝不是早已注定!
“好可怕的力量,这是弑神?”感受到覆盖整座山脉的绝强气息,棂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不知魔教经过昨日之灾后又出现了怎样的变动,竟让魔教四大战将布下了如此阵法?
凌成却是略带赞赏地看了宁宇盟一眼,口中道:“不只弑神,还有蜀山的七星七剑。”
七星七剑!
棂落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此时山上竟有蜀山中人,不知这一天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而在一旁宁宇盟听到这四个字,顿时爆发出一股极度凌厉的气势,仿佛整个人,已化作了一把剑。
棂落微微一愣,仿佛又回到了伏羲幻境的无尽剑光之中,看到那个不顾一切也要发出满天星辰剑诀的人!
下一瞬,宁宇盟携着一股极强的剑意,竟是融入完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向着百丈绝壁上空急速斩去,就仿佛要将那些缠绕自己一身的难题,尽都斩断!
剑指苍穹!
天空之上的几道绚烂的光芒之中,亦凝聚了一片难以触碰的黑暗。而那片更加凝实的黑暗,在宁宇盟剑起的一刻,竟似遥相呼应一般,发生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随着共鸣的出现,一道极其可怕的剑意陡然间笼罩的整个山脉,那道剑意如此恐怖,恐怖到任何人都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被一把重锤击中,就连漫天绚烂的光华,也迅速散了开去。
除了,天上地下,那两道似乎永恒不散的黑暗。
然而这道剑意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就连身在空中的几名绝世强者,也完全不知道刚刚为何会出现无力抵抗的心悸。
也在这短短的一瞬,宁宇盟冲破了漫天溃散的绚烂,与上方那道无比凝聚的黑暗,紧紧相融!
“妈妈,师父!”宁宇盟刚一进入光圈,便看见被困入魔教弑神法阵中的周通与第二淑娴,当即想也不想,向着攻向二人的幽涟与冥夜径直斩去。
随着剑意的褪去,众多魔教强者亦都反应过来,再次放出强大法决攻向对手,而刚刚周通与第二淑娴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周通反而抓住时机扩大了几分剑指苍穹的威势,竟与弑神法阵争了个不相上下。
周通与第二淑娴看见宁宇盟顿时露出几分喜色,而幽涟却是眉头一皱,回身幻出无数冰刺,向着宁宇盟奔射而去,冥夜则是黑光爆闪,拦在周通与第二淑娴前方,后方更有数名魔教长老发出各种法决,构成神秘阵势。
“小心!”周通看到弑神阵型变幻,顿时脸色一变,手中纯钧顿时爆发出无止境的星空光芒,融入周围的黑夜之中,将黑暗的范围再度扩大了一圈,亦将无尽冰刺的速度拖缓了那么一瞬。
然而弑神阵法何等威力,周通护住第二淑娴一人已属不易,这还是一旁末殇与无垢在阵法中尚未出手的情况下,此时想要再救下宁宇盟眼看是来不及了,转瞬之间宁宇盟身周的黑暗已然与幽涟幻化的无尽冰刺轰然相撞!
天空再度被绚烂光芒所充斥,却再也吸引不了棂落的目光。
刚刚那股极其恐怖的剑意,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身在凌成旁边的棂落,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让人几乎丧失斗志的气势,正是凌成体内的真气被未知名的力量牵动,爆发出了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剑意!
而凌成的眼中,竟也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可以牵动凌成的真气?
又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令强大到如神一般存在的凌成,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剑意?
棂落看着自己最崇拜的传奇人物,心中有太多的不解,而凌成也并没有让棂落疑惑太久,点点头道:“原来是纯钧,怪不得连轩辕也会有一丝颤动。”
轩辕!
棂落顿时心中释然,原来刚刚散发出这股绝强剑意,竟是神州传说中的第一神剑,轩辕。
“已经很久没用这一招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凌成随手一招,背后一把带着木鞘的铜剑飞到了自己面前。
是的,一把很普通的铜剑。
棂落实在无法把眼前这把安静躺在木鞘中的平凡铜剑与传说中斩蚩尤灭天庭的旷世神剑相提并论。如果不是刚刚那股可怕的剑意,如果不是知道面前这人是凌成,只怕棂落还以为自己遇上了江湖骗子。
铜剑微微颤动了一下,感觉就像是充满杂质的仙剑被初学飞行的主人驱动,想要破空而去却又无力出鞘,连仙家法宝随身携带的耀眼光芒,都不曾闪亮半分。
“不可以,现在还不到你出鞘的时机呢。”凌成轻抚过铜剑的剑身,幽幽道:“棂落,你去让他们住手吧,我便离去了。”
“你要去哪里?”棂落脱口而出地问道。
“随缘吧。”
“随缘……”棂落低低地念了一句,却是转过身去,看向了天际那绚烂的光华。
凌成若有所觉,望向那道缓缓闪亮的白光,仿佛触动了心中埋藏已久的记忆。
父亲走了,部下叛变了,连自己也要离她而去么?
就像那早已流逝远去却依然仿若昨日的曾经,为了天下,为了苍生,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坚定,却又不舍地告别呢?
不知何时,凌成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仿佛穿越了千百年的岁月,只留下那句淡淡的话语:
别了,前辈。
别了,凌成。
永惜镇,群山。
虫鸣声此起彼伏,在漫山遍野的青翠里摇曳,却终究无法挽留已经离去的夕阳,等待着黑暗的降临。山风盘旋,打过了百花群树,在山林间轻轻消散。
在一个未知名的山头上,有一名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向夜狱圣教所在的上空望去。那里光华闪耀,变化万千,不时有轰鸣声远远传来,可是男子的眼中,竟似有些迷离,只怕心中所想,完全不在眼中看到的景象吧。
山风从身旁吹过,虫鸣声随着花草摇曳。男子依旧望着天空出神,完全不为周围的环境所动,甚至对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哒、哒、哒。
来人似乎对正在出神的男子有些不满,故意将脚步踩得重了些,可是那名男子依旧不曾回头。
你是否也曾这般痴迷地望着天空,不理会身边一切,就这样静静地发呆呢?
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亦或是一个单纯的想法呢?
“危楼。”来人与中年男子并肩而立,亦是看向了天际那片绚烂。
被称作危楼的男子没有回答,依然望着天空,仿佛那里,有一片属于他的世界。
也许时光回流千百载,这里也有一个身影这样痴痴地站立,对着天空这样默默发呆吧?
或者说,这里站着的一直是同一个身影罢!
这一站,便是一个世纪。
危楼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了漫山青翠,百花争艳,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让记忆中的某处淡去,淡去……
可是这世间发生的事,又岂是说忘就忘?
更何况那些镂刻在心灵最深处,永远不能忘记的过往呢?
“危楼……”
呼唤声再一次响起,危楼看着这些努力绽放的生命,眼中不断有复杂的表情闪过。
生命的诞生如此美妙,生命的成长又是如此充满希望。
可是,这些生命为何而生,为什么又要如此努力地展现自己呢?
片刻之后,危楼轻轻叹了口气,向着这天地间,幽幽地道:“原来,已经一百年了啊!”
“是啊。”来人轻轻地回应着,而这时危楼终于转过身来,面对了他。
危楼看着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来人,那人没有散发出一点气势,头发上因为岁月的流逝已然有些斑白,看去仿佛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大叔。
那个给伊若云魔教长老令牌的中年大叔!
然而危楼依然没有理会那人,竟是转过身去,再次望向了那片绚烂的天空,对着这俯视众生的天地,又仿佛对着虚无缥缈的梦境,低低念道:“连你,也出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