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骑兵翻身下马,查看方岩的伤势,但方岩所受的乃是毒伤,那骑兵只不过是个普通士兵,并非武道高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把方岩放上马背,带人回营。
其实昨天方岩追击莫兰郡主时,那一千轻骑兵就在后一直尾随,但跑到了横断山之后,地势便不容战马通行,一部分骑兵下马进入山谷,但他们的速度和方岩以及莫兰郡主都差的太远,追了片刻,众骑兵就找不到人影了。
横断山地势特殊且险要,那骑兵的首领也不敢擅作主张,派人飞马回去通报,这时候,山谷中鏖战的汉威军已经全歼了两千莽荒军,大将军对孤身抵挡莽荒郡主的方岩印象深刻,这位大将军十分爱才,看出方岩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可塑之才,因此又派出一支骑兵,命令他们务必要将方岩找到。
一直到了莫兰郡主把方岩带出横断山,才遇见了在外围游弋搜索的骑兵。
这队骑兵带着方岩火速返回大营,为首的立即到大将军那里通报,说是找到了昨天那个百人长。
“找到了?”大将军放下手中的军报,连忙招呼道:“快叫他进来。”
“大将军,人是找到了,但是可能受了什么伤,末将查看不出。”
“受伤了?”大将军有些担忧,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种将才,若是不幸夭折,实在是个巨大损失:“快抬进来,我亲自看看。”
众人七手八脚把方岩抬了进来,那骑兵首领详细一说,并且解开方岩上衣,顿时,足有两个巴掌大小的黑印,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大将军虽然精通兵法,但于武道上,却不是顶尖的高手,一看方岩的伤势,也分辨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叫军医!”大将军吩咐道。
那骑兵首领刚要转身离开,大将军又拦住他道:“顺便把沙先生也请来。”
“得令!”
“唉!这等人才,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大将军叫人把方岩抬到一张床榻上,不多时,随军的几个军医便来到了这里。
在这些军医身后,还有一个四十多岁,三缕长髯的中年儒士,这中年人虽然一袭儒衣,但神情中却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
“沙先生,你来了,请坐。”
这中年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虽然身着便装,但大将军对他的态度,倒是十分亲善客气。
几个军医围着方岩便忙碌起来,一个个认真无比,但看了半天,却和大将军一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几个人,平时一个个以神医自居,难道几个人,都看不出这是什么伤势吗?”大将军不悦道。
“这个……”众军医哑口无言。
而那个名为沙先生的中年人,缓步走到方岩跟前,俯身看了片刻,眉头微皱,对大将军说道:“大将军,叫这几位大夫先出去吧。”
“恩?沙先生?”大将军虽然不解,但他对这沙先生似乎十分信赖,随即对几个军医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几个“神医”如蒙大赦,连忙抱着药箱匆匆离去。
“沙先生,你看出了些什么吗?”
“这个孩子,中的是毒。”沙先生慢慢掂起方岩脖颈间的黑色小牌,说道:“寻常大夫,是看不好的。”
“是毒?什么毒?”
“大将军,这孩子是什么人?”
大将军把昨天的事情详细讲述一遍,沙先生听完之后沉思不语,过了片刻才把那黑色小牌在大将军面前晃晃,开口说道:“这少年的脖颈上,有一块天邪宗的腰牌,而他胸口那处黑色印记,也象是天邪宗的毒。”
“他昨天去追击莽荒郡主,怎么会和天邪宗的人动手?”
“已经一天一夜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暂时不知道。但边境附近,一直有天邪宗的人出没,真要是遇见了,也不是什么怪事。”
“那既然这样,他怎么会有一块天邪宗的腰牌?”
“大将军,我可不是万事通。”沙先生微微一笑。
大将军也是一笑,但笑过之后又皱起眉头:“这少年是个人才,沙先生既然看出是天邪宗的毒,就请动手给医治一下吧。”
“这十有八九是天邪宗的毒伤。”沙先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如果没有他们的解药,靠寻常医术,恐怕没有用处,只能以武道手段来试试了。”
“沙先生是武道高手,比我可是强了许多,就请先生动手试试,尽力救他,一定要尽力救他。”
“好,大将军放心,这孩子面对莽荒郡主的宝刀,尚且敢孤身应对,我必然会尽全力救他,日后也好替大将军效力。”
沙先生仔细的查看方岩的脉搏和心跳,又翻开他眼皮看看,接着伸出一根手指,在方岩胸口的黑印处稍稍按了一下。
“奇怪。”沙先生收回手指道:“中毒很深,但中间似乎有人以本元替他化解毒伤,只不过那人修为还不算深,胸口这处毒,却是逼不出来。”
“那就快动手吧。”
沙先生伸出手掌,轻轻按在方岩的心窝处,一股极为强大且精纯的本元穿体而出,紧接着透过方岩体表,进入体内。
这位貌若儒士的沙先生,竟然也是位武道高手,他的本元,比之莫兰郡主要强大许多,在他全力催动之下,方岩胸口的黑气,也在一丝一丝的化解消弭。
但方岩中毒后拖得时间太久,到了这时,毒性已经深入了脏腑,沙先生一口气替方岩运功化毒一个时辰,那片黑气,也只是消散了一小半而已。
“好厉害的毒!”沙先生吐出一口浊气,手掌再次按在方岩心口。旁边的大将军不知不觉间脑袋也渗出汗水。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方岩胸口的黑气,只剩下了一半。而这种以本元强行化解毒性的方式不仅需要解毒者修为深厚,且耗费本元甚巨。就连沙先生到这时候,也有点吃不消。
“天邪宗的毒,果然非同小可。”沙先生抹掉额头的一滴汗水,就地运功恢复本元。不过他恢复本元的速度要比莫兰郡主快上很多,只半个时辰之后,沙先生第三次把手掌贴近方岩心口。
这一次,和前两次一样,一个时辰的化解,使得方岩心口的黑气只剩了最后一小片,沙先生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黑气全数化解干净。等到方岩胸口恢复如初的时候,沙先生也是累的不轻。
“毒性已经化解的差不多了。”沙先生快步离开房间,不多时又返回,拿出一包雪白的药粉,化入水中,给方岩喂了下去。
“服了这包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过上几个时辰,他就会醒来。”
“那就太好了。”大将军兴高采烈,连忙倒了茶,让沙先生坐着,慢慢恢复体力,自己则继续去看军报。
一直到了晚间掌灯十分,方岩才缓缓睁开眼睛,觉得有些讶异,他只模糊记得是莫兰郡主把自己抱在怀里,但再次醒来,却已经到了房内。稍一转头,方岩便看到了正在对弈的大将军和沙先生。
“大将军……”
“小家伙,你醒了?”大将军放下手中棋子。
“我?怎么回在这里?这是我们汉威军的大营?”
方岩仍是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但胸口那股烦闷的感觉却是消失了很多,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是骑兵把你从横断山外救回来的,你这小家伙,跑的倒很快。”大将军笑道,沙先生也在一旁捻须微笑。
方岩只是百人长,跟大将军之间,身份相差很多,连忙勉强下床,大将军却摆手让他安卧,指着沙先生说道:“是沙先生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还不赶紧谢谢他。”
方岩看着这位中年儒士,只觉得对方相貌清癯,儒雅有致,浑身上下察觉不到一丝气息,还以为他是位神医,连声道谢。
“哈哈,沙先生可不是什么医生。”大将军介绍道:“先生乃是武道高手。”
“武道高手?”方岩有点吃惊,大将军接着一说,方岩才知道,这位沙先生,貌如儒士,却是货真价实的一位武宗级别的强者。
“这块腰牌给你。”沙先生递过那块黑色的小牌子,说道:“想必这一天一夜间,你跟天邪宗的人交过手吧?”
“惭愧。”方岩低下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昨天确实是贪功冒进,为了生擒莽荒郡主而深入险地,不小心在石阵中迷失方向,才会接连两次遇险。
听完方岩讲述,沙先生也是十分吃惊,因为根据方岩所说,那个天邪宗的高手邪功已然大成,能将他格杀,就连沙先生本人,恐怕也是十分困难的。
三个人说了几句,大将军就派人将方岩安置到另一个单独房间中。一到了四下无人时,方岩就急声问道:“老鬼,你怎么样?”
“我老人家当然没事。”小龟虽然嘴硬,但方岩却听得出,它的语气中,有一丝萎靡。
昨夜一场大战,小龟自损魂力,帮方岩脱险,接连两次魂力受损,就连小龟,也是吃不消的。
“老鬼,你……”
“不要婆婆妈妈的,我老人家身子硬朗的很,再来几次星辰七杀也没有一点问题,怎么,你还怀疑我的实力吗?”
“我不怀疑。”方岩只觉得心头一阵感动,小龟虽然脾气又臭又硬,又满嘴大话,但对方岩还是万分照顾的。
“这些天,如果没有战事,我要安心呆在大营,你也安心温养魂力。”
正说着,房门一开,斗鸡眼大叔和黑三风风火火便闯了进来。
“大人,你没事吧!昨天你去追击莽荒郡主,一夜没回,我跟兄弟们都担心的很!”
“黑三,老子就说了肯定没事。”斗鸡眼大叔看到方岩安然无恙,也是放下心来:“我和我兄弟两个出生入死多少次,遇见的险情比你听说过的都多,一个莽荒郡主算得了什么?想当初,我和我兄弟在……”
“斗叔,千万不要再说了。”
三个人说了一会话,斗鸡眼大叔就留在这里照顾方岩,不过没过半个时辰,老家伙便是鼾声如雷。
直到这时,方岩才回想自己回到大营的经过,但当时他昏迷不醒,虽然醒过两次,不过脑子也是迷迷糊糊,只是记得中间曾经拼死甩出白骨戟,斩杀了那个天邪宗的弟子。
“我的白骨戟还在,而且人也被骑兵救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莽荒的莫兰郡主把我带出来的。”
想到这里,方岩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当时那种情况,莫兰郡主斩杀方岩,或是把他带回莽荒大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莫兰郡主非但没有这么做,还将他带出横断山,并且连白骨戟都原封不动。
“这位郡主,似乎也并非我想象中那样……但是,以后若在沙场相遇,我们还是敌人,还要生死搏杀。”方岩无奈的摇摇头。
方岩一连在大营休息了十天左右,才算是将天邪宗的剧毒全部清除干净,完全康复。
大将军又专门接见方岩一次,叫他好好在边陲磨练,方岩听的出,大将军对他,也是非常器重的。
“或许,我真的能在这里达成自己心愿。”
方岩返回百人队,依旧担任自己的百人长,自从山谷一战,所有士兵都亲眼目睹了方岩的勇猛,对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在这些边陲士兵的眼中,自己的官长若是神威凛凛,那么整支队伍也感觉脸上有光,士气大振。
就在方岩返回百人队的第三天,军城帅帐的那名军官,又来到大营,跟大将军见过之后,特意来找方岩,询问他来到大营之后的详情。方岩知道这肯定是镇北候亲自垂询的,想了想,心说反正也是瞒不住,就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哎呀!被莽荒郡主跑了!”军官无比惋惜道:“抓到莽荒郡主,那可是大功一件!不说多,升你做个千人长,还是不成问题的。老弟啊,不是我说,侯爷对你是很器重的,只不过你刚来不久,没有军功,若是大小有点功劳,嘿嘿,升起官来,肯定比别人都要快。”
“多谢老兄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时我自身难保,能逃出一名,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对对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个人一阵闲聊,那军官就试探着问他,最近有没有跟京城的庆毅亲王联络。
方岩听了这话,顿时心头一动,他知道这军官是镇北候的心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是个精明人。好端端的问起庆毅亲王,方岩却猜不透他的意思了。
不过既然军官问了,方岩也不推诿,照实说了,他来到边陲后,曾经接到过庆毅亲王一封书信,其中也没有什么紧要内容。因为方岩现在官位低微,即便有什么大事,庆毅亲王也不会让他去办。
“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军官压低嗓子,显得十分交心,说道:“京城最近有点事,让人感觉不安。”
“什么事?”
“咱们两个在这里闲聊,你听了就听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军官咽了口唾沫道:“一个,皇城内有人传言,人皇的龙体欠安。”
“人皇龙体欠安?”方岩一怔,却不知道这种事情,军官何必要对他讲。
“这次欠安,不是小欠,是大欠啊。”
“难道?”方岩做了个十分严重的手势,军官默然点头。
“汉威国要变天了?”
人皇龙体欠安,并且十分严重,那就有可能龙域归天,皇位则由下面几个皇子来继承,外界早有传闻,说人皇青睐庆毅亲王。也就是说,人皇驾崩,庆毅亲王就有可能继任大统。
“第二件事,龙江候彻底脱离南陲,调回云京。”
方岩听了第一件事,只是惊讶,听完第二个消息,顿时就紧张思索起来。
镇北候,龙江候,乃是汉威国两个统兵大帅,一个在西陲,一个在南陲,各自经营二十年,根深蒂固,势力庞大,而且两人都在盛年,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摇他们现在的职位。
这两件事看似没有关系,但偏偏同一时间发生,联系在一起,就让人不得不深思。
“哈哈,老弟。”那军官拍拍方岩道:“这些事情,只是当个闲话说给你听,咱们身在万里之外,京城那边如何,跟咱们关系不大。”
“恩。”方岩点点头,镇北候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说这些,唯一的目的,就是借自己为纽带,进一步的跟庆毅亲王打好关系,毕竟人皇驾崩后,庆毅亲王黄袍加身,就是九五之尊,他人的生死荣衰,只在他一念之间。
“好了,我还赶回去给侯爷复命,兄弟,你好好干。”那军官亲亲热热跟方岩道别,然后离开大营,返回军城。
当天夜里,方岩辗转难眠,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军官似有意又无意带来的消息之后,方岩就隐隐觉得,云京那边,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足足想了半夜,方岩才自失一笑:“云京发生什么,跟我这个小小的百人长,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