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为何物?道在那里?”
方岩猛然发问,让老道士顿显迷茫,对于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出,否则,老道士早已经成为超脱一切的无上存在,遨游宇内。
“我知道,道在这里。”方岩指指高天上一朵浮云。
随后,他又指指身边一丛新生的绿草:“道也在这里。”
“但我,始终抓不到它。”方岩双眼迷离:“你告诉我,道为何物?道在那里?”
“这个这个……”老道士一脸无奈,他虽然头发胡子一大把,在世间混了大半辈子,但这样的问题,恐怕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回答出来。
传闻,只有上古武仙,通悟大道,能攀登到巅峰,俯视万物。
武仙,是天道化身,是“极”。
“告诉我,道为何物?道在那里?”
“恩……”老道士抓耳挠腮,想了不知道多久,才拍拍脑袋道:“许久之前,师傅曾经传给我几句话,这几句话,据说来自域外,乃一位先贤大圣所创。”
“快告诉我,告诉我。”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老道士拈须道:“道,无处不在。”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道,无处不在……”
方岩立即盘坐,闭目沉思,他在回味老道士所说的这几句话。
寥寥数语,却像涵盖了世间的一切,涵盖了道的本质。
“又入魔障了!”老道士后悔不迭:“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这些了。”
“有物混成……道,无处不在……”
方岩盘坐,身形几乎化为了枯木,他象是隔绝了一切生机,无声无息,于天地间,要凝神感应万物生息,要感悟自己正苦苦追寻的那个答案。
一朵小花,在方岩身边慢慢展开花蕊,一片落叶,从头顶大树飘下,落于方岩面前。
……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方岩猛然睁开眼睛,他眼神中的迷离,似乎消散了一些,却又象更加浓重了一些。
“天地万物,尽在法则中,武道,为其中一道尔。”
方岩二话不说,转身大步离去,朝自己居住的草庐狂奔,丢下目瞪口呆的老道士。
“完了!不会就这样傻了吧!”老道士一脸郁闷,连忙跟了过去。
方岩回到草庐,闭门不出,重新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枯坐中,庆毅亲王和老道士等人几乎都要抓狂了。
又是七天七夜过去,方岩的草庐中,始终寂静无声。
第八天的清晨,老道士和庆毅亲王又习惯性的来到方岩的草庐前,相互间无奈的对望一眼。
轰隆隆!
猛然间,一道隐隐的雷声,让他们两人无比诧异。
“要下雨了?”老道士不由自主的抬头观望,此时,晴空万里,湛蓝一片。
“不下雨,那里来的雷?”
轰隆隆!
第二声雷响,更加清晰了一些,同时,方岩的草庐中,有银白的电芒一闪。
“雷声!”老道士惊讶万分,指着方岩的草庐,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从……从草庐传出……传出来的……”
话音未落,一道道雷声,密集的如同炒豆,草庐中银芒闪成一片。
“方兄!”庆毅亲王心里一急,就要破门而入。
“不要!”老道士连忙死死拉住他:“这是他的异象天劫!”
方岩前次在山谷盘桓的时候,为了应对北域一行,以真龙精血强行提高自己境界,在迈入先天武宗这一个大境界时,体内异象天劫丛生,老道士全部都偷偷的看在眼中。
“什么是异象天劫?”
“这小子有上古圣兽精血粹体,改变体质,十有八九是真龙精血,因此每次晋级,都有龙形展现,异象丛生,受天劫威压。”老道士脸上表情复杂,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嫉妒,或是羡慕,或是欣喜,或是其他。
而庆毅亲王,从小生长在云京皇室,接触的,大多都是极为正统的武道传承,对于这些武道秘辛,一无所知。
“前几天,这小子的样子,分明就是遇到了心障,这是修行者的大忌。”老道士紧张道:“但自从我对他说了那几句话之后,他好似有所感悟,七天七夜,竟然突破瓶颈,又要晋级了!”
“异象天劫,是要晋级了?”
“是啊。”老道士一脸空虚:“无量天尊!老道就没有这么好的命,有真龙精血粹体,又感悟出了一丝大道意蕴,突破桎梏,晋级速度飞快,妖孽一般的资质,无量天尊,这小子那里来的这么大的气运,不是我说,先后几次寻宝,老道我把命都快豁出去了,都没他弄的好东西多……”
此时,方岩体内,已经化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雷海,将整整一间草庐,都映照的通明。
“但愿方兄能够安然无恙……”庆毅亲王小声说道。
“放心吧,这小子有大气运,想死都很难。”老道士酸溜溜说道:“在北域诸多强者围困下,本来全然没有任何幸理,却蹦出一个活生生的武祖,把他给救了回来,武祖啊,那是已经在世间消失了几百年的绝顶存在……”
两人焦急的在草庐外等候,半个时辰过去,轰鸣的雷声,和一片闪动的银芒,渐渐平息下来。
片刻后,草庐房门打开,方岩从房内大步而出,神采飞扬。
“我,终于打破桎梏!化解以精血强行提升境界而带来的弊端。”
“方兄!你没事了!”
“没天理……”老道士嘟囔道:“老道苦苦修炼一辈子,武道上却不过武宗修为,你小子二十岁不到,已经比我境界还要高了。”
“老梆子,我要谢谢你的金玉良言。”
此时,方岩象一名涅槃重生的神凰,他几欲展翅翱翔在诸天之上。
……
莽荒王都,圣殿。
圣殿密室中,两只金黄的神莲莲蓬,被凝华提炼出几滴散发氤氲金光的神液,从石台顶端的圆球上,滴滴而落。
啪嗒……
一滴神液,精准的滴落在石台上那具黑衣躯体微微张开的口中。
啪嗒……
又一滴神液,则落入了石台上那具白衣躯体的口中。
提炼神药药液,足足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却在一刻钟内,全部落入了两具躯体体内。
摩罗陀在密室一角,紧张注视着石台上两具躯体的动态。
七子神莲,为世间无上神药,效用超乎想象,精炼出的神液,和以本体炼化神药,一般无二。
金黄的神液,缓缓流动在两具干枯的躯体体内,这是极为旺盛的生命本源,只要人体尚有一丝生气,就能使他起死回生。
此时,摩罗陀和白发老者都是一脸焦灼,却不敢发出一丝生息。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被放置在莽荒圣殿密室中已经若干年之久的两具干枯躯体,同时微微抖动了一下手指。
随着这两具躯体手指的微微抖动,一股恐怖且极为强大的气息,就瞬间弥漫在密室之内。
啵……
一座精铜铸造的铜炉,似乎无法承受这种威压,猛然崩裂。
“太上长老……复苏了!”摩罗陀为莽荒国师,圣殿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此时却忍不住朝石台叩拜下去。而那名白发老者,激动的无法言语。
“太上长老复苏,太上长老复苏!”白发老者皱纹密布的脸庞上,顿时舒展开来,他进入圣殿密室十年,足不出户,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喀喇……
随着神液生效,两具干枯的躯体,仿佛瞬间注入了无穷活力,另只手的手指,也开始微微抖动。
密室中三只铜炉,都无法承受这一片恐怖且强大的气息威压,先后崩裂。
沉睡了无数岁月的两具躯体,只是手指微微抖动,就令铜炉崩裂,这种威势,简直惊世骇俗。
“神药果然妙用无方!”摩罗陀轻轻从地面站起,问道:“两名太上长老生机已经逐渐恢复,以你看,要多久,他们才能全数恢复到昔年的巅峰状态?”
“两名太上长老多少年来只凭一丝生机存活,神药入体,复苏只是眼前的事,但若想让他们恢复到昔年的全盛状态,仍需一定时间。”
“需要多少时间!”
“多则两年,少则一年。”
“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摩罗陀身形一振:“好!”
“我莽荒,终于要无敌于大陆!”
……
山谷中的岁月,如同一只沙漏般,不知不觉的流逝过去,一转眼间,已经是一年时间过去。
清晨,方岩遥遥站立在山谷外一座小山的山顶,凝望东方日出。
“今天,我整整二十岁了。”
等到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方岩也生出几分感慨。
人生的第一个二十岁,也是唯一的一个二十岁,方岩在山顶矗立,他回想了很多。
在云京侯府中,每年的生日,年幼的方岩,总能从慈祥的父亲那里,得到一点点礼物。
有时候,是一块甜甜的麦芽糖,有时候,是一只木刻的小玩物,有时候,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
直到他离开云京,那些礼物,那些日子,都成为了过去,成为封存在脑海中的一丝记忆。
“父亲,孩儿长大了……”
这一年中,方岩于小山谷,所获颇多,他感悟大道,凝练真武拳意,更是破除了自身禁锢,晋级飞快,堪称妖孽,让庆毅亲王等人惊叹不已,也让老道士一脸的羡慕。
“当初收留这小子,真是没错。”老道士站在山巅另一端,暗中想道:“一年时间,从武宗初阶,跃升到了中阶至巅峰之间,还体会到了术武合一的精髓,无量天尊!现在出去,就算武圣,也奈何不得他了。这还只是二十岁,等他三十岁……”
“方兄,今日是你生辰,咱们需好好庆祝一番。”
方岩一笑,对他来说,多年的流浪生活中,早已经忘记了生日是什么滋味。
是那一块甜甜的麦芽糖,是父亲一脸慈爱的笑容,是保留在记忆中的童年……
方岩慢慢转身,眼望北方。
“月妹,若兰,还有老鬼,你们可好……我挂念你们,你们能否感觉得到……”
等到日出之后,几人漫步下山,庆毅亲王几个护卫,在山谷中猎捕一些野味,老道士则拿出一坛珍藏的佳酿,众人环坐畅饮。
“不知不觉,咱们在山谷中,已经安身了一年有余。”庆毅亲王身体早已经康复,且受老道士指点,与修为上大进。
“这一年来,外界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掀起无数风波……”
方岩等人隐居在山谷之中,几个随从则轮流到外界,带回最新的消息。
五行宫与摩云宗联手,在北域建立了大衍国,占地四千里,一时间,这两个无上大派的声势,顿时高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将整个大陆的其他武道门派全部压下一头。
北域中,仅有一个大国铁烈,虽然对五行宫建国十分仇视,但也不愿轻易出手制止,两个无上大派,底蕴深厚,尤其五行宫,以上古武仙锻造的五行之舟为镇教之宝,一旦燃起战火,不说别的,萧慕白一人驾驭五行之舟,就能湮灭整个铁烈国内的武道门派,并不是每个门派都有武祖坐镇的。
西南血月神教,在教主魔欲统帅下,声势也是如日中天,渐渐恢复到了十几年前的全盛时期,先后兼并西南大小武道门派二十三个,让无数人为之侧目。
西陲之上,汉威军仍旧一败涂地,莽荒大军长驱直入,又攻入了将近两千余里土地,汉威西方第一座大城已经易主。
南陲,山南军时刻虎视眈眈,让龙江侯寸步不能离去,整个汉威国,已经是一片摇移。
且无数的武道门派,仍然没有放弃寻找方岩的架势,他的圣兽以及七子神莲,都是无数武者渴求的至宝。
至于老乞丐,则踪影全无,方岩曾托庆毅亲王护卫在外界打探,却没有得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老伯是世外高人,想必这时候又游历在四方,居无定所。”
方岩举杯,烈酒入喉,身上的热血又激荡起来。
“隐居一年了,是该到外界走动的时候了。”方岩沉思道:“月妹,我始终放心不下,还有若兰,此时也该替她父亲守孝期满,斗叔和方明,尚在血月神教,需得看看,白骨戟失落在了摩云宗武圣长老手里,要想办法夺回来,还有老鬼,沉寂在极北已经两年有余,它对我恩重,我也想去看看……”
一番思索之下,方岩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很多。
“方兄,你要离开这里,我想随行。”庆毅亲王毕竟是一国皇子,不能象没事人一样一直留在山谷中混日子。
“亲王,现在外界不稳,我先出去,等再次回来的时候,我们好好商议,若有机会,我陪同你返回云京。”
当夜,方岩在草庐中,凝视那口从雾蒙古山得到的古钟,他知道这口古钟很是不凡,但是一年时间内,不知道来回看了多少次,却看不出太多的东西。
古钟之上,那一道道交织的纹络对于方岩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他现在所感悟的大道,足够自己长驱向前。
而这口古钟,交织有大道纹络,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件什么东西,钟鼎皆为古物,为礼器,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拎着大钟为兵器的。
但这口古钟却是无上的杀器,老道士曾经猜测,这是一件宝器,为若干年前强者所拥有。
方岩正在沉思中,老道士闪身进入草庐,借着灯光,也在观望大钟,他和方岩一样,知道大钟不凡,但一年时间内,老道士也参悟不透大钟的奥秘。
最为关键的是,两人都弄不清楚,这口大钟,究竟能做什么。
“离开了雾蒙古山,这口钟就一动不动,算是废了。”方岩全力催动大钟,古钟在草庐内缓缓盘旋,却不能象在雾蒙古山之中那样,以钟波对敌。
“可惜了啊。”老道士惋惜道:“这口古钟坚硬无比,什么都打不碎它,要是能催动出钟波,那就是一宗大杀器。”
说着,老道士起身,轻轻拍击钟身,古钟离开雾蒙山之后,就成了一件死物,即便重击它,也只能发出一阵阵如同破铜烂铁一般的闷响,全然没有当时那一阵阵天音撒播四方。
“不要再敲了,来回敲了无数次了。”方岩叹一口气,慢慢把大钟放下。
“等等!”老道士猛然开口,象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让方岩重新把大钟催动到头顶上方。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
“你先把钟弄起来再说。”老道士一闪身,整个人都钻到了大钟之内,端起油灯,慢慢看了起来,过了片刻,他才重新钻出来,道:“大钟里面,也有纹络,且有不少图案。”
“什么图案?”
“大钟的外面,是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花鸟鱼虫,大钟里面,则是阎罗冥殿,万鬼云集,妖魔丛生。”
方岩和老道士得到大钟之后,就一直关注大钟钟身上的大道纹络,还有楔刻的图案,却从来没有想到,古钟内部,也有一条条纹络以及图案存在。
“这口古钟太古怪了,如果能见到老伯,请他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