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的身形在半空急速穿行着,此时,正是深夜,喧闹了一天的军帐,都平息了下来,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方岩一口气飞出足足有两百里,来到一片无垠海滩,头顶那片乌云,始终紧紧跟随他飘动着,已经有无数闪动的雷霆在浮现,电芒来回闪动,银光弥漫。
百里无人的海滩上,方岩终于停下身形,他一手掏出仙冥古钟,高举在头顶。猛然运转全身上下的本元,左拳化作大手,朝半空的乌云抓去。
大手暴涨,形成一片铁幕,手心都衍生出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生机,只有无边无际的灾难。
成片成片的乌云被大手摄拿,随即消散无形,漫天雷霆闪现,方岩一击,动用了全力,晋级的征兆,顿时压制不住。
随着一片乌云的消失,那密集到让人牙根发痒的雷霆,如同一场暴雨一般,洒落下来。
方岩心头猛然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想到,此次天劫,雷霆竟然比过去密集了数倍,威力也大了数倍,只有三尺左右的古钟,在这一瞬间,最少被百余道雷霆劈中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方岩几乎身陷地面,他惊恐的同时,还察觉到体内一些异状。
“此次晋级!竟然是三个小境界!”
方岩倒抽了一口冷气,以往晋级,只是循序渐进,从一重进阶到二重,再从二重进阶到三重。
但此时,炼化了一颗武圣巅峰境界大妖的妖丹,竟然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反应,连升三个小境界。
而头顶那万千雷霆,很显然相当于三次天劫累加在一起。
一颗妖丹,让方岩战力无比澎湃,而且,心田中的自然种子,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一道道雷霆,在方岩眼中,似乎都蕴含着法则,天的法则。
他高举古钟,如同一个在茫茫未知之域苦苦寻觅的圣人,寻找毕生都在追索的答案。
在万千雷霆劈落的同时,方岩在电光中变化着。
他的肌体,更加坚韧,如同佛陀的金身,骨骼更加细密,所有的杂质都被排出,纯净无比。
血液中那丝真龙之血,更加强大了,如同一条大江,在奔腾咆哮。
战力汹涌着,随手就能打塌一方天地。
感官更是灵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万千雷海中,方岩仍能清晰的感应到,无数生灵,都被雷霆的威势吓的瑟瑟发抖,躲藏在厚厚的沙砾土层之下。
一瞬间,方岩便如同神明附身,修为暴涨至武圣巅峰。
如雨的雷霆,在垂落,将一片天地都化为了雷霆的海洋,方岩高举古钟,亦步亦趋,虽然这次的天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威势巨大,但方岩却在这片汪洋中,如履平地。
他的心中,有一道淡淡的纹络在闪动,仿佛融入了这一道道雷霆中,将其中微乎其微的法则之力吸收了,全部凝聚在自然种子之上。
在这一刻,方岩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强大到能和天威抗衡,比之上古真龙,更要顽强,更要神勇。
这样的天劫,已经无法再撼动方岩,即便有三次天劫累加的力量,但方岩心中,却有一丝大道的烙印。
这是他自己感悟所得,纯粹的大道道韵,涵盖一切。
轰隆隆……
漫天的雷霆似乎无休无止,要生生劈死这个万年来罕见的逆天之人。
但方岩却如同暴雨中的一颗青松,挺拔,高昂,在雷海中如沐清风。
一个时辰过去,连雷霆似乎都疲倦了,慢慢的退缩,继而消失。
漫天的星斗重新展现在天空中,一时间,方岩的心胸,也变得如同天地一般宽广。
“武圣巅峰!”
此时此刻,方岩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流动。
他想笑,因为此时的方岩,已经站在了这个大陆的巅峰上,隐隐中,连血月神教魔欲和陨落的萧慕白,也被他甩在了身后。
他又想哭,眼眶中有泪光闪动,从当年云京镇北侯府中的贱民,一步步走到现在,他付出了许多,不仅仅是汗水,鲜血,甚或还有自己的生命。
他的心,在飞扬,似乎穿越了无尽时空,在追溯着什么。
“父亲……孩儿终于长大了……”
方岩独自在海滩上矗立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一缕金光撒播大地的时候,他才猛然爆发出一声长啸。
长啸声如同有千万条天龙一起咆哮,穿透了云层,直达九天,远处的海面,无风起浪,翻滚不息。
甚至连百里之外,都能够隐隐听到这声长啸。
良久之后,方岩才慢慢停下啸声,屹立在武圣巅峰,却不代表什么,因为他要走得路,还有很远很远。
而且,这个时代,据说不可能再有武祖出现,两个莽荒武祖,是千年之前的人物,而只有老乞丐一人,是这个时代的变数,死里逃生,两世为人,在先贤大圣隐居过的小岛上,苦修三百年岁月,感悟天道,才有逆天之举,在这个落寞的时代晋身武祖。
方岩达到了武圣巅峰境界,下一步,他就要向这个更高的目标冲击。
成,或败,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
方岩赶回军帐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起床,正围拢在那条巨大的龙尸前,看老道士喋喋不休。
方岩就在咫尺之遥,众人却毫无察觉,他象是隐没在了一片虚无的空间中。
但只有远处的老乞丐,才微笑点头,他知道,此时的方岩,已经和昨夜的方岩,迥然不同。
“老梆子,你又在蛊惑人心。”
方岩一步而来,如同一尊飘渺的神,谁也无法察觉他的气息,无法捕捉他的痕迹。
“人吓人!吓死人!”老道士捂住胸口。
“岩哥?”
“方兄?”
若兰,萧月,萧勉,以及其他几个熟识方岩的人,看着眼前的他,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对方岩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此时此刻,在众人眼中,方岩还是从前的方岩,却给人一种全新的感觉。
他的肌肤,就像最为精美的宝玉,如同汉威潘摩出产的玉髓,白皙,隐隐有些晶莹的感觉。
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看着他,就如同看到天地中一株老藤,一块奇石一样,与这片天地,几乎融为了一体。
他的眼睛,再也没有武圣强者那种爆射的精光,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泛着淡淡莹润的光芒,如同老乞丐的目光一般。
而且,他整个人似乎都被一片光芒包裹了,高贵,神秘,透出一股无匹的强大。
“怎么回事?”老道士也茫然无知,他呆呆看了方岩半天,猛然拍拍脑袋,别的,他倒说不出什么,但方岩的眼睛,和眼睛中散发的淡淡的莹润光芒,却让老道士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老乞丐。
这种目光,是如此的平静,如此的淡然,就如同湛蓝的天空中,一抹漂浮的流云。
即便是在自己逝去许久的师傅身上,老道士也未能见到过这种目光。
这种淡淡的莹润,只在老乞丐身上才看见过。
虽然只是眼睛中目光的变化,但老道士这样的人,立即就察觉出,方岩此时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境界,能将所有气息,全部内敛,收发于心,人体与自然相容,浑然一体,不分轩轾。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境界,道法自然,通天地,彻九幽,是极致的强者。
“你你你……”老道士惊讶的都说不出话了,只是一夜未见,方岩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任谁都能看出来,方岩此时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他们都猜测不透的地步。
“你炼化了妖丹?”老道士小心翼翼问道。
“恩。”方岩点点头,有一丝欣喜,又有一丝惆怅。
武道修行,其实就如同一个少年人的心性。少年人没有见识过宽广的天地,不知道这天,究竟有多高,也不知道这地,究竟有多厚。
不是他们无惧,而是他们确实不知道,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但少年,终归是会长大的,随着眼界的开阔,他会知道,这片天地,究竟有多么宽广,穷其一生,都无法走出一隅之地。
武道修行亦是如此,如同许多少年武者,步入先天之后,就感觉自己强大到了极点,可揽日月,拿真龙。
但只有随着修为的一天天加深,他们才能清楚的发觉,武道这条路,有多么艰难。
此时的方岩,就是如此,他虽然经过晋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却发现自己前面,还是一望无际的未知之地。
“这条路,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彼岸……”
看着方岩的变化,老道士都急哭了,丢下龙尸,抓着方岩不松手。
“言而无信啊!老道我交友不慎!”老道士哭天抹泪:“说好了有好处一人一半,你独吞妖丹,晋级了吧,丢下老道我还在武宗境界来回转悠,方小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一边玩去。”
若兰和萧月上前,毫不客气就把老道士给推到一旁,两名少女,如同万花丛中最为娇艳的两朵,有她们在,其余群花纷纷失色。
“恭喜你,傻哥哥,又晋级了。”
若兰萧月围着方岩,目光中全是爱恋和欣喜,虽然只是方岩一人晋级,她们两个却比自己晋级还要高兴。
老道士贼眉鼠眼,在方岩身边来回转悠。
“方小子。”老道士笑得别提多甜了:“妖丹你都炼化了,老道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这个,能否稍稍予以补偿?”
“怎么补偿?”
“你气息庞大,体内有真龙精血,稍稍割破点皮,弄个十斤八斤出来,老道精炼一下……”
“那凉快那挂着去!”
就在此时,一名戎装严谨的汉威千人长,从远处快步赶来,此人是庆毅亲王座下亲兵的统领,每逢庆毅亲王要见方岩,都是由他前来传讯。
“方大人。”这名千人长来到近前之后,无比恭敬,虽然方岩并未有任何官职和爵位,但平素庆毅亲王看见他都是亲如兄弟一般,更不要说是其他人等了。
“周统领,有事吗?”
“方大人,人皇陛下有要事,要和大人商议。”
“哦?”方岩心头一动,立即就知道了可能有大事发生,平素方岩不管军务政务,那些事情,都有其他大臣料理。
众人又围着老道士和那具龙尸,开始商议如何提纯精血,淬炼肉身,蛟龙这样的大妖,毕竟有一丝真龙血脉,对方岩来说不值一提,放到别人身上,那可是好东西。
方岩则随这名千人长快步来到了庆毅亲王的行宫,此时,庆毅亲王已经登基为帝,只不过汉威烽烟四起,万民涂炭,庆毅亲王不肯铺张,所谓行宫,也只不过是一个较大的帐篷而已。
帐篷内,空无一人,只有庆毅亲王端坐,方岩一到,他满面笑容过来迎接。
“人皇陛……”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何必来这些虚的。”庆毅亲王笑着把方岩拉到茶几前。
“我是汉威子民,见到人皇,该行的礼节,是不可或缺的。”
“那就下旨,免了你这一条,你我生死之交,当初咱们可是一起打过架的。”庆毅亲王大笑。
两人随意交谈了几句,方岩问起有什么事情。庆毅亲王的面色微微一沉,道:“铁烈,灭了。”
“哦?”方岩心里也有些吃惊。
铁烈远在北域,和汉威相隔万里,两国之间虽然看似没有什么瓜葛,但铁烈灭国,却是一个极为不妙的信号。
当初莽荒占据汉威北部之后,因为汉威的国土太过辽阔,一下子无法全部吞食,因此莽荒的政策就是现在北部站稳脚跟,然后聚集大军,一举南下,攻灭整个汉威。
但萧慕白的大衍国趁火打劫,触动了莽荒的底线,摩罗陀感觉,这是个极大的隐患,如果放任不管,等莽荒大军全部南下之后,大衍说不准还要继续浑水摸鱼,在北部给莽荒造成极大的压力。
几度衡量之后,摩罗陀就制定计划,暂缓南下,先行扫平北域,等到北域平定,莽荒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南下进攻汉威南部疆土。
萧慕白被两名莽荒武祖击杀于北域五龙湖,大衍没坚持多久,就灭亡,而莽荒既然出兵了,就会扫平北域诸国,北域中,铁烈是首屈一指的大国,其余小国,不值一提,莽荒军进攻的重点,就是铁烈。
但铁烈可不是大衍那种后起之秀所能比拟的,历史久远,国力强大,且北域民风彪悍,铁烈军悍不畏死。莽荒和铁烈交战之后,足足僵持了半年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莽荒的大军都压在了北域,就连两个莽荒武祖,也留在北域,协同大军,庆毅亲王的新政权,才能够在夹缝中取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渐渐在东南站稳脚跟,聚集起来百万大军。
因此,庆毅亲王以及一批汉威大臣,都暗中盼望着铁烈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若是能够坚持个两年左右,小朝廷就有望进一步巩固,积攒力量,和莽荒对抗。
但此时,听到了庆毅亲王的话之后,方岩立即就意识到,北域一平,莽荒大军立即就能够全部南下,数百万大军猛冲过来,加上两个莽荒武祖,汉威承受的压力,顿时暴涨了无数倍。
“铁烈也是北域大国,虽然人口不如汉威众多,但铁烈人彪悍,军士都敢于死战,怎么会半年内就……”
“论起军威,铁烈并不比莽荒差,虽然军队数量要少于莽荒,但家国存亡之际,人人都会死战,莽荒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拿下铁烈的。”庆毅亲王摇摇头道:“还是两名莽荒武祖,潜入铁烈王都,无人可挡,击杀了铁烈人皇,连同皇室,都遭殃了。”
“这两个老东西!是天下的祸害!”
“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在北域的莽荒大军,就会全部南下,而两个莽荒武祖,也会跟随而来。”
“难道,两个莽荒武祖,还会效仿对付铁烈那样对付我们?”
“很有可能。”庆毅亲王面带忧虑,要说调拨大军,安抚流民,稳固朝政,他虽然年轻,但没日没夜的忙碌,再有几个能臣辅助,还算应付的过来。但若真的两个莽荒武祖越境击杀,谁也无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