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方岩知道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因杨度挑衅而起,但稍稍给上对方一些教训,尚无大碍,真要把他们几个人全数当街诛杀,整个云京城只怕立即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但他知道萧岳脾气,事已至此,恐怕拦都拦不住。
“方兄!你不用怕!”萧岳看着方岩目光中的焦虑,沉声说道:“惹出事,最多你我一起离开云京就是。”
“那有那么简单。”方岩苦涩的摇了摇头。他是镇北候府的家奴,而且是贱籍,只要敢私自叛主逃离,整个汉威国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与此同时,杨度等人的情景已是千钧一发,这些公子哥吃喝玩乐是把好手,但临阵对敌,特别是对上先天武者,立时招架不住。几个人紧紧围在薛护卫身边,全凭他一个人死命抵挡。
“这人是个硬汉子,杀了倒是可惜了。”
“放屁!得罪了少主,还想活命?”
“唉!”方岩一声叹息,不再说话,脑子里乱成一团,若是杨度真被诛杀于此,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住手!”
眼见薛护卫已成强弩之末,萧岳一声断喝,几个大汉纷纷停手。
萧岳慢慢踱到杨度几人身前,冷冷说道:“现在杀你们几人,如同杀鸡屠狗,脏了我的手!快滚!三息之间,若是还留在这里,神仙也难救你们!”
杨度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时再也不敢嘴硬,嗖的一声就消失在倒塌的酒楼中,其余几个跟班都吓傻了,哆哆嗦嗦筛糠一般,夹着尾巴跟在杨度屁股后头跑的飞快。待他们全都走了之后,薛护卫才抹抹嘴角一丝血迹,大踏步离去。
“少主,怎么就放他们走了?”
“少主,你若是怕当街杀人不雅,我们几个就暗中跟上去,在僻静地方把他们料理掉。”
萧岳也不理会众人,转身走到已经面目全非的柜台前,朝昏倒的老板身上甩下几张大额银票,离开望江楼。
方岩愣愣站了半天,直到萧岳走的远了,他才拍拍脑袋,跟随上去。
“兄弟,等等。”方岩一路小跑,赶上萧岳,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兄弟,我知道你心里气苦。”
“我一点也不气。”萧岳看了方岩一眼,眉宇间的怒气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深深的无奈:“天下之大,并非只有一个汉威国,那里不能安身?但你的志向远大,我若真在这里杀了那几人,就给你惹下天大的祸事。”
“兄弟你能体谅我,那真是再好不过。”方岩拉着萧岳双手,动情说道:“我原以为你气过了头,就什么也不顾,难得还能替我着想。”
萧岳苦涩一笑:“人各有志,你曾经对我说过,脱籍,建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我帮不上你什么,却不能拖你后腿。”
……
“妈的!今天倒了血霉了!没想到那兔爷还带了那么多的手下!”
一直跑出去许久,杨度等人才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哀怨连连。
“差点被那群疯子打死,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杨度虽然有薛护卫拼死保护,没受什么大伤,但浑身上下衣服都烂成布条,狼狈不堪。
“杨少爷,我们几个府里没有什么高手,倒是你府上,有龙江十八亲卫,不如调出来,把兔爷那帮人一网打尽!”
“闭嘴!”杨度恨恨说道:“要是能调得动,还用你来教我?能调来一个薛护卫,已经是我娘格外开恩了。”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白白吃这么大的亏。”另一个跟班刚在酒楼中被一块飞溅的砖石砸中额头,鼓出鸡蛋大小一个青包,倒吸着冷气问道。
“这件事,需得慢慢计划。”杨度喘匀了气,眯着眼睛说道:“你们还看不出来?那兔爷绝非一般人,否则,不可能带着两个先天大武师当随从,再加上乡巴佬有镇北候府的背景,这两人抱成一团,还真有些扎手。”
“说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件事。”一个跟班呐呐说道:“我府上一个仆役跟镇北候府一个仆役相熟,他们前两天凑在一起闲聊,好象说起了乡巴佬的事情。那仆役说,乡巴佬根本不是镇北候府的远亲,而是个小仆人。”
“仆人?胡说八道,如果是仆人,怎么可能由方毅去打通关节,送到上武院来?”
“我也只是听说,乡巴佬不但是仆役,而且是贱籍,前些日子,镇北候府的方明外出游玩,不慎落进沧浪江,乡巴佬走了狗屎运,把方明救了上来。然后,方毅就找门路,把乡巴佬送进了上武院。”
“贱籍?”杨度眼前一亮:“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只当成闲话听,听完就忘记了,杨少爷,这消息很重要么?”
“何止重要!”杨度咬着牙笑道:“妙就妙在他是贱籍!你们不要忘了,贱民是怎么来的!那都是前朝一些王公大臣的后代,光明正大的替他们脱籍,倒还没什么,有意隐瞒他们身份,送进上武院重地,这就是一贴烂药!贴到方毅身上,就要让他手忙脚乱一阵子!”
几个跟班眼前一亮:“那咱们明天就找座师告那乡巴佬一状,保证立即把他赶出上武院!”
“那就便宜他了。”杨度在原地来回走动,似乎思索着什么,过了半天,他才阴阴一笑:“背后告上一状,掀不起什么波浪。这个消息不要泄露出去,我们先压一压。下个月初六,是谢师节,整个上武院的座师和学子都要聚会,到那个时候,再把这消息当众捅出去,保管让乡巴佬当场钻地缝!等消息散播出去,我再找人做做文章,追究方毅的责任,好好让他乱上一阵子。”
“好计谋,神机妙算。”
“一箭双雕,不得不让人佩服杨少爷的谋略啊。”
“想想乡巴佬被当众拆穿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会有什么表情?杨少爷,你想的办法实在是高明。”
几个马屁精刚挨了揍,这时候也不顾身上疼痛,七嘴八舌的乱拍一气。
“方岩!”杨度一拳击在身边的大树上:“下月初六,就是你的末日!”
按着杨度过去的秉性,这次吃了哑巴亏,必定要回府找自己的母亲一番哭诉,打滚耍赖的要母亲替自己出气。但这几个人商量好了对付方岩的对策,那杨度竟然很罕见的打消了回家告状的念头。跟狐朋狗友商量好了其中细节,越来越觉得兴奋。
待到这点阴谋手段商议完毕,那姓马的小子才回想起来,对杨度说道:“杨少爷,你府里的薛护卫好象受了些伤,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危险,要不要咱们四处去找一找?”
“哼!不管他!”一提薛护卫,杨度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道:“这姓薛的是个什么东西,无非就是我父亲豢养的一条狗而已,但处处跟我作对,叫他干什么,他偏偏不干,即便被人打死,也是活该,不用管他。我们眼下有要紧事去做,你们几个都记好我的话,分头而动,第一,是要再次落实那方岩的真实身份,第二,去查清楚兔爷的来历,剩下的事,都由我来做。”
“杨少高明。”
……
方岩对杨度他们几个背地里的勾当一无所知,只顾着在萧岳身边逗他开心。那萧岳总归是风风火火的脾气,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好言好语半天,他也就渐渐恢复过来。
“这个,兄弟,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说,但总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还怕我生你的气?”
“嘿嘿,这个,确实是怕你生气。”方岩摸着脑袋嘿嘿一笑。
“难道我心胸真的那么狭窄吗?”萧岳一听方岩的话,就有意沉着脸问道。
“你看你看,我还没说,你就又变了脸色了,这样子的话,我怎么敢说嘛!”
就在这时,萧岳在望月楼里遇到的那一干手下遥遥跟了过来,却是不敢靠近,都在远处不断徘徊,似乎是怕他再吃什么亏。
“这帮酒囊饭袋!回去之后,一个一个都要受罚!”
“兄弟,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方岩收敛脸上笑容,正色对他说道:“自从咱们认识以来,我只知道兄弟你家世富豪,虽然不是云京城内的显贵,但也一定是其它地方了不得的世家,不过却从来没有问过你什么。”
“恩,我知道你是君子心性,至于我的家世,其实也很一般,祖上历代经商,也爱好习武,长年累月下来,于家资和武道上,都有一些积累,却跟那些大世家是完全不能比拟的。”萧岳答道。
方岩一笑,接着说道:“兄弟你不必过谦,我又不是瞎子,倘若小小一个世家,能在短短半月内寻得来佛座红莲这种奇药?能随便找两个先天大武师来做随从?”
“方兄!”萧岳鼻子一翘,佯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兄弟,这云京城中,其实隐藏的高手层出不穷,只是你不曾见到而已,以后行事,切记要稍稍稳重一些,最好不要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能怕事,但也不要惹事。”
“怎么,你在怨我没事找事?”萧岳委屈道:“今天的事情,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姓杨的无赖言语无礼之极,一掌把他杀了,已经是大大的便宜他了!若不是顾忌着你,今天这事,断然不能跟他罢休!”
“好好好,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方岩一看萧岳又要生气,连忙笑着说道:“我怎么会来怨你,我只是想说,比如今天这件事情,你气不过他,叫手下人小小惩戒一番就是了,何必一定要他性命?云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那杨度又是龙江候的幼子,真把他杀了,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端。兄弟你到时候被逼的离开云京,我以后想你得时候,却到那里再去找你?”
“原来……原来你……”萧岳低头呐呐道:“原来你只是怕以后见不到我。”
“当然。”方岩的眼睛中露出一丝一闪即没的寒光:“那杨度只是跟我差不多得年纪,就如此嚣张跋扈,欺压弱小,待到他年纪大上一些,修为再高上一些,不知道还要有多少良善之辈受他的气,这种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我根本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方岩刚才那番辩解,萧岳神情中瞬间便是多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静静凝视方岩良久,才慢慢说道:“你的话,我都记下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那就最好不过了。”方岩一笑,高高兴兴拉起萧岳的手,边走边说:“今天本来说了我做东道,好好请你吃上一顿,没想到被那杨度坏了咱们兴致,一直到这时候还让我的好兄弟饿着肚子,走,咱们到别的地方去,虽然比不得望江楼,但也是小有名气。”
萧岳也是一笑,被方岩捉住一只手,正要往前走,猛然间想起些什么,但是不到两息时间,便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走了下去。
远处,几条大汉看着前面二人,一个个张大嘴巴,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过了好久,才惊醒过来。
“大哥,我瞧着怎么有些不对劲啊。”一个大汉不解道:“要按着咱们少主以往的脾气来说,今天咱们哥几个做事不利,少不得要被狠狠责罚一顿,谁知道,少主竟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有,你看那小子……”
“闭嘴,少主不责罚,你心里还不痛快是不是?赶紧跟上,都给老子长点心眼,他娘的,今天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要再让少主稍有闪失,咱们几个就不用活了。”
几条大汉不再犹豫,悄悄尾随方岩和萧岳而去。
第二天,又是上武院正式开讲的日子,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方岩心里仍是稍稍有些不安,因为望江楼毕竟是云京城内极为有名的一家酒楼,平时许多达官贵人时常光顾,昨日一场大闹,把好好一座望江楼都给打塌了,并且还打伤了龙江候府的护卫。至于杨度他们几个人,尽管都伤的不重,不过方岩总怕杨度不肯善罢甘休。
没想到,进得上武院后,杨度几个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却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