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昭转头望去,却见一美貌女修,分开人群,缓缓走来。
她头戴金钗,上身一件碧绿披挂,下身水青色罗裙,绣着金丝银线,香肩半露,腰肢盈盈一握,端的是华贵妩媚至极。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点出她的身份:“梓柦仙子!”
一般能被称作仙子的女修,不是实力出众,就是德行出众。薛梓柦虽然没什么顶尖之处,但这红尘翻浪俗世,却有不少为她痴迷的情爱之徒。
江心白对她的挑衅报以温和一笑,言语里确是满满不以为然的轻视:“有事说话,没事让路。这总不需要我来教你罢,梓柦仙子?”
说起殷梓柦恐怕和关小昭的过节更多一些,她是莫婵媛的师姐,亦是合欢派的长老。
合欢派虽然实力谈不上如何,确是分外地会依靠男人,个个都有不少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因此出门在外,也多的是趾高气扬。
江心白固然天资绝艳,修为迅速,可在殷梓柦看来,她雁城江家曾经的势力威能早已不复存在,剩下江陵风苦苦支撑一个空架子。此时的江心白,只不过是丧家之犬,哪里就值得让人捧上天?
只是她方才那句恶语或许根本就伤害不了江心白,却血淋淋地刺入关小昭心里。
她薛梓柦算个什么东西,凭何处敢诋毁易潇潇!
“梓柦仙子若是心有不服,只管报名参加擂台是了。反正我与江师姐都要报名的,倒要看看谁能到最后。”
殷梓柦这才偏头看见江心白身边还有个模样十四五岁的姑娘,修为竟然也是金丹期。
遂瞥了一眼道:“你是谁?”
“贺天派碑庐神君座下,关小昭。”她冷笑着,用更加傲慢的目光回望殷梓柦。
关小昭知道莫婵媛八成将死前的影像传回了莫家或者是合欢派,殷梓柦也八成知道莫婵媛是怎么死的。
莫婵媛虽然不是关小昭杀的,可与合欢派的梁子就算结下了。至于与莫家的梁子,则早就存在。
如今关小昭也不怕挑明。该当如何?来战便是!
“好,好!”殷梓柦怒极反笑,虽然开始没注意她,如今听了自我介绍也认出了是谁。
她虽然不敢说自己能夺得金丹期榜首,但收拾两个刚入金丹期的丫头,绝对是绰绰有余。
这边正剑拔弩张之时,远处雁荡山脉脚下的白墨城主府中,沈无常刚送走了醉醺醺的碑庐,斜斜倚在金耀石铸就的主座上。
漆黑如墨的长发未曾束起,就那样随意地散落一地,姿态慵懒风流。华服有些松垮,半敞开的胸襟下肌肉紧实,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流转中却透露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那柄据说重达十九万六千斤的阔剑太阿就放在他的脚下。庞大的宫殿寂静空旷,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他。
八千年份的桃花酿,白墨城总共就十坛。被碑庐喝了三坛顺走一坛,到最后也没探听出易寒之的下落。
他上辈子一定是欠易寒之的,才会为他操碎了心,这兔崽子还不领情。
然而就在这静默得仿佛沉眠的宫殿里,忽然响起脚步声,清晰而平均,似乎专程为了吵醒主座上的城主。
沈无常倏忽睁开双眼,目如鹰鹫,扫视着殿下的华服青年。
那人从阴影中来,却仿佛遮掩住所有的晦暗。哪怕肚肠全黑,心肝腐朽,皮相仍旧是一等一的俊逸风流。
主座上的城主翻着白眼看他如闲庭信步,脚下转了个步花,施施然落坐在下首的雕花长背靠椅上。
沈无常从鼻腔里传出一声冷哼:“你果然没死。”
“很多人都死了,我却能好好活着。”
萧乘貘对他的横眉冷对不以为意,而是闻着满殿未褪去的酒香:“你招待洛映真倒是舍得下本钱。只是那家伙看着憨傻,却也是头凶狼,怕是让你得不着便宜。”
“那你呢?”沈无常从脚下捡起太阿剑,立在手中:“你既然回来了,不去接管你的万宝楼忘川城,来找我做甚?”
沈无常与萧乘貘绝对谈不上是朋友,顶多算是早年间的旧识。
萧乘貘腰背后倾,冷冷淡淡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太阿剑纵使十六万六千斤,用起来恐怕也不如聆世剑顺手罢。”
“你是怎么知道聆世剑的!”
沈无常骤然站起,刹那间气势骇人。
萧乘貘缓缓地站起,虽然差着一个大境界,却显得分毫不弱。
“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聆世剑就在我手中。并且我可以将它还给你,只要你帮我捉到一个人。”
不过几瞬,他们之间却仿佛产生了无数次交锋。
随后沈无常问道:“你要找谁?”
萧乘貘道:“血煞子——或者说宁陵侯。”
沈无常全身的压迫力褪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一个化神修士,要胁迫一个合体修士去捉另外一个堪比合体修为的魔族?”
听起来真是自不量力!
可萧乘貘坦荡淡漠地答道:“自然。我若能打得过他,只需亲自出手,何必来拜托你。”
沈无常却走到他身前两丈,目光微凝:“……你压制了修为?”
沈无常晋升合体期已有数百年,自然能看得出萧乘貘的修为。他明明已经达到合体之境,只差渡劫,却偏偏要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化神期。
白墨元君如同发现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你竟然不想渡合体期的雷劫!多少化神修士耗尽天命却不能再进一步,你却生生要把自己的升天路封住,难道是畏惧雷劫不成?”
萧乘貘安之若素,等他笑够了,才古井不波道:“那你是答应不答应?”
沈无常这才正色道:“宁陵侯出现已经昭示魔界危机,若是他主动现身,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我不论你从何处得知聆世剑,也不论聆世剑是否真正在你手中。我会设法擒捉宁陵侯,讯问魔界究竟意图,却不是为你。”
白墨城主府内的谈话安静隐秘,不为外人所知。而此刻擂台区的气氛,却在报名期间就引发了小高潮。
贺天派碑庐神君座下金丹初期修士关小昭,与合欢派长老金丹后期修士薛梓柦立下生死擂!
风云榜上的金丹期比赛原本是等明日黄昏过后,所有的报名都截止,再随机编组,以捉对的形式最终角逐出榜首。然而生死擂则是特殊的形式,有两位报名者互相指定对方为第一场擂台对手,生死不论。
报名处的老修士再三向关小昭确认道:“你的对手可是金丹后期的梓柦仙子,年轻人,莫要一时冲动。”
“多谢前辈告诫。”关小昭谦虚地向他行了一个拱手礼,但却表达死不改悔的意念:“我意已决。”
在围观的报名者看来,这无疑是愚蠢至极的决定,已经有不少男修围在薛梓柦跟前恭维起来,巴不得她一时高兴,也能让自己做裙下之臣。
倒是江心白换了个目光看关小昭,走离了擂台区才挑眉道:“只有今天这次,你才让我瞧得起一回。”
关小昭笑道:“原来你以前从没瞧得起我?”
江心白嗤笑道:“你本不是个弱者,却偏偏躲躲藏藏畏首畏尾,教我如何瞧得起你?”
关小昭道:“我以往也看不惯那些撒泼任性的。如今却觉得,偶尔撒一回泼来,却是真的从头爽快到脚。”
她们走着说着,却瞧见路边的赌场已经开出了局,店小二正将薛梓柦与关小昭的对战牌往门外挂。
“他们消息倒是灵通。”江心白道:“我倒是有更爽快的法子,你可要试试?”
她大踏步走进赌场,关小昭连忙跟上,只见江心白直接将一个储物袋扔在柜台上:“五十块上品灵石,赌关小昭赢过薛梓柦。”
掌柜略微惊讶地看江心白一眼,开出票据,说明道:“目前薛梓柦与关小昭的赔率是一比十。客官且收好了条子。”
后面有几个赌客笑嘻嘻地偷笑说她要血本无归,掌柜与江心白皆没有理会。却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半大青年,唇红齿白好不俊俏,也是一个储物袋就砸在柜台上:“五千块上品灵石,押关小昭赢!”
这下连掌柜都瞠目结舌起来——
五千块上品灵石,可是比金丹期榜首奖励的价格还要高!谁这么大手笔?
掌柜颤颤巍巍开出了票据,交到青年手上。那青年挤眉弄眼地朝关小昭笑了一下,飞也似的离开了。
江心白:“你的追求者?模样不错,就是笑起来太猥琐。”
“不认识。”关小昭摇头道:“的确是……猥琐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