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跟我讲到这里,自己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我他当时听完那老头的话,就知道他们也说不出有用的东西来。但是他那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就索性听了下去。
那老头接下来就说老周他爷爷盖这个房子盖的讲究,房子本身成了风水局的一部分。那里还是向阳的洼地,阳气浑沌而下沉,阴气清薄而上浮,人在中间导引,那就是阴阳平衡,中和至正了,所以人气也很重要。
老头意味深长的说,可是呢,好坏都在这里。这房子住人的时候,家里就会越来越顺。不住人,阴阳之气堵塞在房子的口袋格局里,虽然没有大碍,但还是会形成一个闭塞的格局,早晚都是要冲破的。所以你看,这房子塌的就是比其他的几处都严重一些。房子一塌,更坏了,院子里积聚的浊气跑了出去,直接连到后面坡子上,不出事才怪哩!
老头说完就咳了两声。
一旁刚忙完的老周他爸路过这里,刚好把这几句话听到,就对那老头说:“二叔啊,你可别拿这些话来吓唬我们这些后辈啊!这周家镇里,谁不知道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只是这些怕只是玩笑话,天干物燥的,老宅子着个火没啥子稀奇的!”
那老头听了这些,嘿嘿一笑,说自己是老毛病犯了,大家就是闲着唠两句,说者无意,听者无心,莫怪莫怪。然后又问老周他爸是不是忙完了,有没有要帮忙的。
老周也站了起来,向宅子看去,火还在零星的着,只是非常小了,一桶水就可以泼灭。四轮车灯把周围照的亮堂堂的,一些烧成黑灰色的木头还在冒着烟,吱吱作响,不时有一两声爆裂声传出,看样子没什么问题了。
他爸见老头主动让了台阶,就掏出烟来,给大家分,边分边说这里已经没事儿了,这大晚上的惊动左邻右舍,他很不好意思。
地上蹲的几个人都纷纷站起来,接过烟又七嘴八舌的安慰老周他爸,说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下还省了推到的劲儿了。说完,几个人也再没话可说,就说是先回去了,再有事,叫一声,他们就随时过来帮忙。
老周心说这是热闹看够了,怪事听够了,闲话说够了,没意思了才走的,但他还是哈哈笑着,送了这些长辈几步。
后来的事情,老周说比较简单,来帮忙的都走了以后,他和他爸在车上坐着,等火全部熄灭,又整体上浇了一次水。冬天的山里,气温很低,老周说是快要上冻的温度。他们父子俩顶着寒气,在宅子周围绕了一圈儿,四处又转了一下,确信没有再次着起来的可能性了,才开车离开。
回到家,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发愁。老周知道,他爸其实对那老头的话很是在意,只不过当时故作镇定而已。就是老周自己,也觉得那老头讲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老周他爸抽了一会儿烟,果然就开始说这事儿不吉利,他妈也在旁边随声附和着。
老周安慰他们,说是不要在意,反正是废弃的宅子。
想了一会儿,老周终于还是问了他爸知不知道那老宅子里有一个木头箱子的事情。
他爸脸色忽的一变,就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你动过那箱子?”
老周就觉得奇怪,他爸问这么严厉干什么,他就笑笑,说自己小时候玩游戏闯进去过,发现那箱子里有一些奇怪的照片。
老周他爸就叹了一口气,说:“那是你的姑奶奶的照片,拍那些照片时,她才二十多岁。那些老照片,都是五十年代拍的。后来因为和你爷爷闹矛盾,一个人悄悄出走了,说是要离开秦岭到南方去。那时候户籍管理的严,跑到外地都算是逃荒、流浪的。你爷爷十分后悔,找遍周围县城也没找到。后来这事儿成了全家的忌讳,谁提你爷爷就跟谁急。他自己就把她的照片放起来,放到那箱子里自己带着。所以这事儿,你从来不知道。”
“我曾往这个方面猜想过,只是后来我们各有各的事要忙,没时间像今天这样细说。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矛盾这么严重呢?那后来怎么又把照片丢在老屋里不管了?”老周不理解。
“什么矛盾,我也不清楚,你爷爷讳莫如深。至于照片,也不是不管了,而是故意留那里的。”
“这话怎么说?我真是搞不懂了。”
“你爷爷,始终不相信他妹妹真的去了南方。他一度怀疑她只是躲到了秦岭里面,不一定在哪个村子里或者山里躲着,”他爸皱着眉头,“说也奇怪,你太爷爷的坟在后山,每年清明你爷爷带着我们去上坟时,就发现早有人把坟上的杂草除了,添了一些新土,还会有一束新鲜的野花。”
“会不会是我几个叔叔放的?”
“那不可能,你几个叔都是粗枝大叶的,又都很懒散,没一点儿可能性的。”
“所以爷爷断定我姑奶一直在附近?只是暗中关注着他们?”
“可以这么说,但是事情在你爷爷去世的那一年有了变化,”他爸抽了一口烟道,“你爷爷那一年生病之后,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特别想见一见她。没办法,清明的前一日,我和你几个叔叔就偷偷躲在后山坟头观察。当时我们也是胆大,躲在坟头后面的一处浅坑里就听声音。因为高度紧张,我们都很精神。但是后半夜的时候,我们就听得外面有几声响动,像是脚步踩在树叶子上的沙沙声,我打着胆子探头出去看时,就见一个瘦弱的黑影子从坟前一闪而过。我立刻就想出去,但发现身子忽然没了力气,我这时才注意到周围一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我们几个缩在坑里动弹不得,很是无奈,直到天亮才能动,但是人早都没影儿了。”
“真是奇了怪了。”老周惊叹道。
“那以后,你爷爷的病一天比一天重。直到秋后临终时,交待我们搬家后把那箱子留在这老宅子里,希望她能看到,虽然终究没能让她原谅自己,但兄妹情义割不断,说是如果你姑奶看在他已死的份上,愿意见小辈们一面,他在地下也就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