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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恍如隔世

世事无常,朱祁铭竟在不知不觉间抢了天子的风头!

皇上大婚的消息尚未传热,一个更具爆炸性的新闻便震撼了整个京城,这一新闻又通过贩夫走卒的传播而向全国各地扩散开去。

京中到处都可见到聚在一起街谈巷议的人们,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眉飞色舞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

“越王离奇落水,邪毒侵体,容貌被毁!”

“可惜一个美甲京城的少年,居然一夜之间换了副厉鬼一般的面孔,从极美到极丑,简直有云泥之别呀!”

“今年我有幸见过越王一面,那分俊秀,那分英武,嘿,莫说女子,只怕男人见了他也会心动,可如今唉,天妒红颜啊!”

一旁有人叱道:“去!用词不准!”叱声很快就淹没在众人接下来的口水声中。

“听说周妃娘娘的妹妹去见越王,吓得卧床十日才缓过劲来!”

“嗨,何止周妃的妹妹!听说皇后娘娘去探视越王,被吓得崴了脚!”

“这样瞧上去好多了!”

崔嬷嬷将一个金面罩套在朱祁铭头上,仔细端详一番,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金面罩是皇太后吩咐人替他特制的,套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连鼻子都被面罩上鼻状的隆起部位掩住了。鼻状部位的底端开有两个小孔,便于他呼吸。

“殿下可是把周家二小姐吓得不轻!”

活该,花蝴蝶!朱祁铭脑中立马浮起了令他倍感畅然的一幕。那天周晓蝶在咸熙宫两名小宫女的陪同下来到别院,还没上曲廊就见朱祁铭从正殿里走了出来,把一张肤色青黑、密布异疮的恐怖面孔露在了她们眼前,直吓得两名小宫女惊叫着掉头就跑,而周晓蝶瑟瑟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那么倒着爬出了别院。

“吓吓她也好,免得她再来别院烦本王!”

他做了一个相当恶毒的表情,只是这分恶毒被面罩遮住了,单看他的目光,却只有细微的变化,难以充分展现复杂的内心活动。

崔嬷嬷一个劲地摇头叹气,“都不来看殿下,殿下就舒坦啦?”

朱祁铭扬扬脖子,“谁说都不来看本王啦?常德公主、郕王不是来过了么!”

他回想起了那日的情景。常德公主倒不像别人那样嫌弃他,大约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吧,当时她并未露出丝毫的惊恐之状,只是语气带着强烈的戏谑味道。

“以前深居紫禁城倒不觉得人的外貌有大的不同,出阁之后见的人多了,这才发觉世上丑人太多,一个比一个丑,真应了那句话:没有最丑,只有更丑!不过,自从今日见了你越王之后,便觉得那句话说得太过武断了,这世上还是能找着最丑的人的!”

太伤自尊了!幸亏这些年他没有靠脸吃饭,感受不到漂亮脸蛋的潜在价值,否则,听了常德公主的话恐怕跳楼的心都有!

扭头看向郕王。郕王,你好歹说几句宽慰我的话呗!

郕王不负所望,不无同情地道:“越王,不必多想,哈,世上不会缺少无盐女,找个无盐女做越王妃,虽说要费些口舌吧,但没准人家会被你的不幸遭遇所感动,头脑一热应了此事也未可知呀!”

快滚!

没办法,常德公主、郕王知道朱祁铭真的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意外毁容,反正太医说过了,他落水之后邪毒侵体,但性命无虞。听听,只毁容,不伤性命!与其不停地在他耳边唏嘘惹他伤感,不如让他尽管直面现实。

可是,这次毁容真的是纯属意外么?为何总觉得彼时自己腰间的一麻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呢?还有,若非崔嬷嬷她们意外从高台处折返回来,早早靠近了曲廊这边,自己的遭遇就真的只有落水这么简单?

“崔嬷嬷,那晚有外人靠近本王么?”

崔嬷嬷摇头,“殿下,奴婢都说过多次了,那晚在院外当值的锦衣卫没有见到外人入院,当时殿下发出惊叫时,奴婢带着茵儿、渠清她们离曲廊很近,虽然天黑,但要是有外人在场,奴婢三人肯定会听到动静的。”

也对,除非遇见鬼了,否则几个大活人怎么就没听到一点动静?尽管心中对此事存疑,朱祁铭却不愿再往深处想,皇上与皇后的蜜月都没度完呢,这个时候大家都该消停一些!

心中还是有分深深的失落感纠缠着他,就像骤然失去了怀揣多年并为之拼命倾注心血的人生梦想那样,一朝失落,便有万念俱灰之感。

“吕妹妹那天为何就走了呢?”他终于吐出了这道疑问,尽管早料到了事情的起因,但他还是想从崔嬷嬷嘴里得到印证。

崔嬷嬷犹豫了半天,“唉,咱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听些狠话也就罢了,人家吕小姐可是官宦之家知书达理的千金大小姐,一世的清誉是何等的珍贵!哪能一而再地罢了,奴婢可不敢瞎说。只是这次吕小姐的心恐怕被伤透了!”

朱祁铭扶着椅背缓缓入座,一把拿起书案上的《神奇秘谱》,用力扔到书架上。

“伤透了心也好,本王这副鬼样子怎配让她做伴读!”

崔嬷嬷过去把《神奇秘谱》收入书架,“太医院那么多的医士,竟无一人能让殿下的容貌恢复如常,真让人想不通!”

“他们只说是邪毒,连究竟是何毒都不清楚,如何医治?替本王把把脉,见性命无虞,开几副汤药也就行了,何必再去白费功夫!”

崔嬷嬷转过身来,突然目光一亮,“诶,殿下,您起初不是昏睡了三天吗?有个凌虚道姑入宫觐见太皇太后,听说了别院这边的事,就到皇上那里请旨,来替殿下请过脉,她说殿下中的是西域奇毒,叫什么‘乌炽散’,她还说有得治,要找到什么迤北荻果,和着迤北溟泉服用,三日即可痊愈。”

朱祁铭嗤了一声,“什么乌炽散呀,迤北荻果、迤北溟泉呀,一听这些莫名其妙的词儿就知道她在故弄玄虚!”

“太医院的医士也是这样说的,可惜凌虚道姑手上并没有迤北荻果、迤北溟泉这两样物什,又不能明着指个地方,怪不得别人不信。”

“就是!难不成要本王去漠北甚至黑龙江野人女真那些蛮荒之地自己找去!”

这时,茵儿、渠清二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略一迟疑,相继走了进来。

“殿下。”

“殿下。”

二人脸上先是有分惧意,怔怔望了朱祁铭头上的面罩一眼,脸色稍缓。

朱祁铭摆摆手,“你们忙别的去吧。”待二人走远后,苦笑道:“连茵儿、渠清见了本王都怕成这个样子,更不用说别人了!”

崔嬷嬷咬牙扫了门外一眼,“都是殿下纵的,奴婢得好好管教管教她们!”

“她们年纪小,嬷嬷不必苛责她们。”

崔嬷嬷生了半天的闷气,等平静下来后又急急地提起了凌虚道姑:“诶,殿下,皇太后、皇上倒是有些信凌虚道姑的话。”

“死马当成活马医”猛然意识到此言不吉,朱祁铭赶紧切换了话题:“皇上来过?”

“来过,听说殿下昏睡不醒,皇后随皇上前来探视过,您当时那副模样可是把皇后吓得不轻!”

想皇后首次展现“母仪天下”的风采,就被自己给搅黄了,朱祁铭暗道一声惭愧。蓦然想起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知道此事么?”

“这事还不能让太皇太后知道。诶,殿下,您还别说,皇太后对您真的没的说!天子刚刚大婚,宫中一大堆的事都得打理,但皇太后不管,天天守着您,要不是这样,奴婢们可就犯大难喽!”

闻言,朱祁铭心中似有两股巨力在撕扯,他根本就无法确定自己最终会选则站在哪股力量一边。

沉吟中,猛然想起来了戊寅日肖海的邀约,自己昏睡三日,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次日肖海来过别院么?就想问问崔嬷嬷,忽闻院外传来了御前内侍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朱祁铭快步出了书房,见随行内侍、宫女全留在院外,现身的宫女都垂着头,有几个胆大的内侍好奇地远远望了朱祁铭一眼。略一诧异,就定在了那里。

吓不死你!朱祁铭很想取下面罩,给偷窥者一个全写真,却见皇上从甬道边的柳荫里现出身来,身后还跟着一人,定睛一看,竟是喜宁!

不知为何,朱祁铭突然冲动起来,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看能否找到一根木棍什么的,乘机试试喜宁的身手,也不枉自己当初不惜让出书房这块净土供郕王幽会,换来了郕王那番“徒手接剪”的剧透。

“越王免礼!”

皇上的吩咐声将朱祁铭从胡思乱想中唤醒过来,他迎到曲廊尽头行了常礼。

皇上把喜宁留在甬道上,独自上了曲廊。“本想吩咐你一声,由着你白天出去吓吓人,倒也没什么,只是晚上就别出去了,紫禁城里到处都演夜半惊梦也怪吓人的!不料,母后这个法子倒是管用,朕此刻看你觉得顺眼多了!”

听见皇上的戏言,朱祁铭并不觉得好笑,目光好不容易离开了喜宁的脸。

皇上往扶栏边一站,“朕想不通,你一个习武之人,怎么会失足落水呢?”

“臣也想不明白,当初咸熙宫宫女梅子失足坠入枯井,臣又在不久前失足坠入荷池,紫禁城里总有一些让人想不明白的事。”

就见皇上脸色一沉,“你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