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鞑贼对京城发动的攻势受挫,而三万虏寇被居庸关守军死死挡在关外,无法如期赶往京师参战。面对这番境况,也先料无胜算,担心战事久拖下去于己不利,便引兵自良乡一带西遁。
若论实力,守卫京城的明军还不如当初在土木堡兵败的精锐京军,但经于谦一手整训且撤换掉大批中低级军官后,明军战力得到了迅速恢复,再加上石亨的精心调度,及时号令各路人马互为策应,京城保卫战终于以明军的胜利而告终。
石亨、于谦论功居首,景泰帝封石亨为武清侯,加于谦为少保兼兵部尚书,这是继杨士奇、杨荣之后,九卿中再次有人位居“三孤”之列。
于谦刚升任兵部尚书不久,转眼间又获少保头衔,论地位已在身为太子太傅、太子太保的胡濙、王直二人之上,这让于谦甚是不安,于谦便选在陛见时极力推辞。
“臣猥以浅薄致位六卿,任重才疏,已出望外。今虏寇未靖,兵事未宁,当圣主忧勤之时、人臣效死之日,岂以犬马微劳遽膺保、傅重任?所有恩命未敢袛受,如蒙怜悯,仍臣旧职,提督军务,以图补报。”
景泰帝当然不会接受于谦的辞让,而是坚持将少保的头衔加在了于谦身上。景泰帝还致书也先,敕谕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儿,请他们善待上皇,最好能派一、二十人解甲置兵,送还上皇。
得知也先挟持上皇退出了紫荆关,景泰帝敕谕各路勤王兵离京,并下旨令尚未抵京的朝鲜兵、女真兵、陕西吐蕃兵各自回还。
京城依然处于戒严中,但瓦剌三部已露出了即将发生内讧的征兆,脱脱不花瞒着也先,派使臣兀灵哈秘赴北京朝贡,内阁首辅陈循从中窥出了瓦剌的败象,力劝景泰帝交好脱脱不花,以收离间之效,景泰帝听取了陈循的建议,礼待兀灵哈,并给予脱脱不花以重赏。
白忙活了一场的也先恼怒不已,纵兵大肆劫掠所过州县,无数百姓仍在遭受苦难。于是,景泰帝派出数路人马追剿也先部属,并严令各地守军善尽保境安民之责。
正当景泰帝想起了朱祁铭,准备传他入奉天殿详谈时,却听兴安禀报道:“陛下,越王已率八千人马离开京城,料三日后将抵达大同边境一线。”
飞雪满天,大同猫儿庄一带地面积雪已过一尺。
“吁!”
朱祁铭勒住马,凝眸打量周遭的地形,以加深《平虏七策》给他留下的地理印象。
大同的地形属于盆地,四周沟壑纵横,山峦起伏,地势险要,是藩屏京师的重要门户。而猫儿庄就在大同北侧,紧邻边境线,大明在此筑有城堡,这里是也先出入大明的必经之地,当初也先率军进犯大同时,大同参将吴浩就是在此地战死的。
“驾!”
朱祁铭策马归入行伍之中,号令近七千千人马绕过猫儿庄城堡,越过边境线,潜入瓦剌地界。
赶在天黑前,近七千人马到达一处坳地,就见石峰带领千余人马迎上前来。
“请殿下移步,再北行半里,即可抵达宿营地。”石峰跃下马背,牵住朱祁铭坐骑的辔头,笑道。
在京城鏖战正酣时,朱祁铭命石峰率众先行来此,携带户部的文书,从大同府调来足够多的粮草,并选在黄土坡上挖出了许多窑洞,以供大军宿营。
朱祁铭多次重读《平虏七策》,对这里的地形早已乱熟于心,但他此刻还不想进入营地,打算赶在天黑前再仔细探探四周的地形,以形成更加直观的印象。
他命徐恭、唐戟领军先赴营地生火备膳,自己则叫上石峰、王烈与两百护卫,沿营地周边绕圈巡视。
骑队时而攀上高地,时而奔入谷底,留下了满地的蹄印。朱祁铭知道,一夜的大雪纷飞之后,明早醒来,这里所有的痕迹必将被积雪掩盖得严严实实。
再次登上一处高地,举目四顾,确认从营地那边可选择三条隐秘的小径,斜插向那条南北向的宽阔过道,朱祁铭满意地点点头,冲石峰挥挥马鞭。
“石峰,此战过后,你便能回家与娇妻幼子相聚了。”
石峰摸摸后颈,“嘿嘿嘿殿下,鞑贼未灭,大丈夫何以家为!”
你就会得了便宜卖乖!那边王烈脸上有分不屑,继而扭头看向朱祁铭,目中浮起期待之意。
“殿下,此战过后,在下打算解甲归田。”
“解甲归田?”朱祁铭诧异地瞥了王烈一眼,却未回话。
石峰冲王烈嗤了一声,“你小子总忘不了那个女真妖女,哼!还解甲归田,你为何不说归隐灶突山,做个女真猎人呢?”
“胡说,叶赫那拉氏可不是妖女!”
王烈脸色一沉,目光凶巴巴的有些吓人,瞧那样子,大有扑上前去与石峰拼命的架势。
石峰一怔,不情不愿地放低了声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唉,多情自古空余恨呀!”
王烈耳根都涨红了,朱祁铭赶紧猛挥马鞭,“啪”的一声,鞭声唤醒了正较着劲的石峰、王烈二人。
“王烈,用不了多久,你即可成为一位声名鹊起的少将军,到时候何愁娶不到美貌女子?你得想清楚,那个叶赫那拉氏可不是等闲之辈,你抛下功名远赴建州,此举未必能打动她。”
王烈不假思索地道:“在下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见到她,在下即便少活三十年也心甘情愿!”
“唉,不料你王烈竟也成了世间痴男怨女中的一员!可是,女真人大多彪悍,你要夺取金刀勇士的头衔,只怕不易。”
“金刀勇士总得有人去争,在下试过之后,方能知晓此事是否容易。”
朱祁铭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本王给凡察夫妇修书一封,交给你随身捎带,有了这封书函,想必女真人不会为难你。”
“多谢殿下成全!”王烈立马笑得合不拢嘴了。
石峰又说起了风凉话:“王烈,你小子奔赴建州前,还是先练练如何做个猎人或渔翁吧。”
“做猎人、渔翁有何不可?我愿意!”
王烈心情大好,不想再与石峰做口舌之争,淡淡回了一句,随即冲朱祁铭一个劲地傻笑。
“快回营地吧。”
朱祁铭一声令下,两百余骑人马相继冲下高地,但闻蹄声震耳,纷扬的马蹄卷起一路的雪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