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淮江岸边的风特别大,雷鸣般的江水击岸声将小镇里传来的喧闹声掩去,清寒从江面涌出冻裂了江岸的土地,有些湍急的水流澎湃的向东流去,堆起的水浪有四尺多高,被拍飞的浪花似雪一般向四处碎散,江边好像下了一场飞雪一样,其景很有观赏性。
虽然天气清寒,但是却阻不住百姓讨生活的脚步。
这时打渔的渔夫撑着桨在水雾缭绕的江面上捕鱼,他们将船上的渔网洒下了船,冷冽的寒风撩起他们的棉裙和蓬散的发须,让他们本来就消瘦的身形看起来越发的单薄。燕羽与婉儿并肩缓缓地走到江边,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走着。
燕羽带婉儿来到自己的船上,然后翻箱倒柜的拿出以前自己出游时备的的厚棉衣和有些旧的渔网。
燕羽见婉儿虽然穿着白色貂裘缝制的衣袍,可冷冽的寒冷还不免使她冻得瑟瑟发抖,他将自己的棉衣给婉儿穿上。婉儿见燕羽在这么大冷的天一直穿着墨色单薄长衫,先前每当婉儿劝他多添衣服时都被其推却,如今两人在这么冷的江岸处,燕羽还是穿这么薄的衣衫,而且竟然不管自己将棉袄给她,甄婉儿心中暖暖的,她知道眼前这个整天不知悲伤的少年心中有她。
婉儿心中甜甜的,尽管燕羽疼她,她也不能让燕郎受冻,所以婉儿坚决不要燕羽给她的棉衣。
燕羽让了几次见婉儿始终不穿自己的棉衣,知她是怕自己冷,笑道:“放心我一年前就不怕冷了。”
燕羽自从一年前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异样时就不再怕冷,每到天气变冷时他体内总有一股热气游遍全身使自己时时刻刻都觉得温暖。
婉儿不相信的道:“我爹爹和你说的一样,也是在冬天和你穿的那么薄,可你没有我爹爹那般的武功,你呀!就别逞能了,你穿吧!我不怎么冷。”
婉儿又将棉衣递给燕羽。燕羽不接并且故作不理采婉儿,走到一边只顾低头摆弄渔网。
婉儿见燕羽竟然不理自己,刚才还甜滋滋的心儿不由涌出一股怒火,她也知道燕羽这样做是为了她,可是尽管知道燕羽的心思,她还是不免有一些生气,心道:“你以为我在乎你吗?冻死你我也不会管你的!”
婉儿狠狠的将棉衣穿在身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燕羽侍弄渔网,一张小巧丰润的樱唇也随即撅了起来。两人就这样,燕羽侍弄渔网,而甄婉儿则瞪着他,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燕羽感觉到婉儿因为棉衣的事情生他的气,他为了讨好甄婉儿便想找话题聊天。燕羽看了看婉儿如罩白霜的玉颜笑道:“这样的天来这里烤鱼才有味,岸边的土已被冻硬更容易造土灶。”
婉儿心中还在和燕羽赌气,听燕羽如此说便想刁难一下这个混蛋,她没好气儿的笑道:“傻子才在这大冷天出来,并在江边烤江鱼呢?想烤拿回家烤不是一样吗?非得在这里烤吗?”
燕羽听婉儿带有嘲笑的语气,本来微笑着的容颜突然黯然了下来,燕羽转过身慢慢的移到船头,将渔网的一头绑在船栏上,手上暗运劲力将手中的渔网射了出去,过了很大一会儿,他才张开一张似锋刃一般弧度性感的朱唇,语气有点悲凉的道:“小时候,每当讨不到食物时,我都会忍冻来这里捉鱼,并在这里忍着寒冷弄一个土灶,然后将捉来的江鱼放在土灶之上,也许那个时候的时候给我很深的影响,尽管现在什么也不缺,我还会在这个时侯来这里。我知道这样有点儿傻,可能我始终就是个傻子吧!不然这大冷天儿为何来这里呢?”
说这句话时燕羽一直亮如皓月般的双眸瞬间黯然下来,一丝阴霾褐去了那明亮的光彩,他想到了小的时候凄惨的生活,小的时候他可以说每天都在饥饿和寒冻的生活中渡过,那个时候对一个幼小的孩童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可是地狱又怎样?不管生活再黑暗,他也必须活着,心中被悲凉情绪充斥,不知不觉之间“逍遥赋”中的一句言语在他的心中流淌,而且越来越清晰,“人生百年,看似久远,其实只是一念之间,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痛苦的生活,也许有人想要突破这中生活,也许有人甘愿承受生活中的痛苦,看似他们都是为金钱和权势争斗,其实他们心中最本质的则是让自己的人生无忧无虑,无痛无伤,其实这就是逍遥。每个人都想要当一个诗者,每个人都想用自己诗者的才情将人生赋一首逍遥曲,能够将人生逍遥一赋的人才是大自在大逍遥的人!”
逍遥赋中那一句话不停的在燕羽的脑间响起,渐渐的他有些痴了,仿佛就这一会儿的时间他的灵魂被抽走了一样,一双灵眸呆呆的眺望着被淡淡雾气覆盖的江面,顽皮、天真的微笑慢慢的敛去,落寞、悲凉、不羁的气息开始封住了那张俊美英挺的脸庞,只见燕羽直入鬓端的古剑墨眉此时展了又锁、锁了又展,他那因为刚才感伤的缘故而变得空洞无神的灵眸也时不时的泛起着预示着不同情愫的色彩。
寒风将燕羽乌黑的马尾长发和墨色蓝边的长袍轻轻地撩起,衣角随风发出猎猎的响声,他此时犹如一只飞鸟,逆风而翔的飞鸟。
婉儿在船舱中一直静静地看着燕羽那颀长健硕的背影,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燕羽是那么的陌生,这个背影透着一种难言的凄凉和寂寞。
婉儿想上前将那个古灵精怪的燕羽叫醒,可她又不敢。虽然他们只相隔一丈,但是婉儿总觉得与燕羽似生活在两个世界。也许这个陌生的身影已隐藏了太久。他此时出来想叹一叹自己的不幸。渐渐地婉儿心中生出一种疼惜燕羽的温柔。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今天她知道此时站在她身前的燕羽才是真的不幸,而他却将自己的痛苦深深隐藏在心底,每天的快乐只不过是他痛苦的伪装。
“常为风骚玩世客,实是一心悲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