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竹桓吓了一跳,脱口道,“有这事?上仙如何得知?”
那小猫妖心里也一惊,道,“爷爷本说这小龙君是要来接我们去天外天。怪不得我们在此等待许久不见他来,难道他真是死了?”
风奴故作惊异道,“难道你师父未曾与你说过?看来你师父有许多事瞒着你呢。上界早有传闻,小龙君与你师父饮宴后不久,便自觉不对,前往情恨帝君处求救,可惜他中毒已深,帝君也无能无力,此时上界正要彻查此事,我本要去天华山报信,得知你要路经此地,便来恭候。”
竹桓被这番话吓了一跳,大惊失色道,“你说我师父,毒害了小龙君?这万万不会的事!他们可是有累世之交的!”
风奴道,“这事尚且在查,只如今,竹桓道长可否带我去见笑梓掌门?”
竹桓道,“事关重大,本当如此,可我奉师命下山去鬼王境,尚且未完此事。恕我使命难违,还劳烦上仙自行前往,天华山下自有师兄弟相迎。”
风奴随即笑道,“原来如此,却不知竹桓道长去鬼王境有何贵干?”
竹桓见上仙当前,又是为本派之事去天华山报信,心头感激也不隐瞒,便道,“是去送一封书函。”
风奴随即道,“哦?不知是什么书函?我可否一看?”
竹桓虽知她是上仙,但师门信件岂能随意示之?只能道,“还请上仙勿怪,恕弟子难以从命。”
风奴闻言摇头叹息道,“可叹我不能泄露天机,本想助你脱此一难……既是天意,不说也罢。”
说完风奴转身作势要走,竹桓觉她话中有话,忙上前几步深深施礼,“弟子愚钝,还请上仙明示!”
风奴笑道,“你本灵修派大弟子,论修为德行自是最高,也一心向道匡扶天下,可你该知道,乐郊本是笑梓掌门之子,将来必会执掌天华,你如今手臂已毁,将来下场,可能好过那囚禁于鬼王境的鸾奇吗?”
风奴这一番话,正中了鸾奇的心结,顿时愁绪满怀忧惧丛生,浑身仿佛坠入冰窟内,冷得打颤。不由摸了摸怀里那信函。那边风奴已经道,“我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一阵清风席卷,风奴已不知去向。竹桓越想心中越不对,想来师父为何在此时差遣他去鬼王境,且只送一封信函而已?想他虽为大师兄,却总要对乐郊师弟处处礼让,觉得风奴说得不无道理。鸾奇也曾是灵修大弟子,终究被说入了魔道打入鬼王境,而本是不入流弟子的笑梓成了天华之主,还一改灵修派的规矩娶妻生子。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至今难以知晓。或者,他派遣自己前往鬼王境另有深意,也犹未可知。
竹桓想到这,看四下无人,便探手取出那信函。那信封用蜡封好,写着鸾奇师兄亲启。这自不是一封平常信件,信封上明显有笑梓下的封印,若雷霆结界,不懂法门是无法打开这信函的,还会被雷霆所伤。不过竹桓本是灵修派人,打开这封印也不是难事。
此时后背的小猫妖听风奴走了,本要伸展腰肢出来,耳边却传来风奴的声音,“小妖精,你当我真走了吗?”
小猫妖吓了一跳,心道原来这坏神仙还没走,在暗处躲藏?好奸诈的!
竹桓这边已掐指捻诀,竖起手指画出解封之印,打开封印雷霆散去之时,风奴陡然现身,一把将那信函夺去,竹桓大吃一惊,急急对风奴喝道,“上仙这是何意?!”
风奴旋身站住,吟吟笑道,“自然是助你,你却看着信上写的是什么?”
说完袖子一伸将那信封里素笺丢了过来,竹桓哪里知道在风奴转身之时,已偷天换日将那真正的信笺藏于宽袖之中?竹桓见那信纸落在地上,弯腰捡起上面确是笑梓的字迹:
鸾奇师兄,见信如面。困你于鬼王境二十载,弟惭愧。今替身已寻到,五行与君一般无二,见信请速降送信之人擒获代师兄为囚,兄可返天华以待盛事。
原来如此。
竹桓暗自吐出一口气去,苦笑不已。情急之下,他也不去分辨这字迹真假,信中内容却与他猜测相同。其实他自不知这风奴的厉害,她追随浅芸帝君,习得一手法术名“念心纸”。此纸无非牵动人心头所想所忧现在纸上,恍若读心,却是心魔障眼法而已。竹桓心头,却正有此念,便在这信上现出。想到师父是要自己亲自去鬼王境做替身。这盛事又是什么?是乐郊继任掌门吗?师父啊,我本无夺掌门之意,今手臂已废,对你而言却还不放心,定要将我囚禁才放心吗?
想到这,竹桓蹲在地上,泪流满面难以言语。风奴道,“竹桓,本仙言尽于此,何去何从,却是要想明白。如今小龙君之死,若真与笑梓掌门有关,天谴必到,天华山要早作准备,你也好自为之。”
说完,风奴身形一动,真个消失无踪了。
这边竹桓只顾了难过,并未理会。倒是忽然背后一阵酥麻,他正纳罕,有只毛茸茸的小狸猫从他袖子里爬出来,一晃便成了个半人半猫的红衣少女。
竹桓心性刚直,见不得妖物,看这小妖精自然怒不可遏,翻身要去拔出宝剑来,那小猫妖跳远一些喊道,“你这人不知好歹,到底被刚才那人骗走了东西。”
竹桓喝道,“你这妖物在胡说什么?”
小猫妖冷笑道,“刚才我亲眼看见这个坏仙子要偷你怀里的信,我要提醒你,这坏仙子说要杀我我才躲到你背后不敢言语。可她一番巧言话语不但骗走你的东西,还让你对她的谎话信以为真在此痛哭,你这修行之人,却是个傻子!”
竹桓拔剑指着她道,“一派胡言!那本是情恨帝君座下仙子,难道我不信她的话,却要相信你这未成形的妖精?”
暮色里,小猫妖抖了抖耳朵道,“我一族在这庙宇修炼,一心向善,从未作恶。否则,方才我在你后背蛰伏,你早该闻到我的妖气才对。近几年多次天将灾劫,我们一族毫发无伤。你也想想,这神仙平白无故到了这里,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抢夺你的信函,你倒看看这信还是不是原来那一封?——是你有心病,才不辨善恶好坏,受人诓骗。”
竹桓经她一说,也低头去看那信,此时心头清明些确觉得与师父笑梓的笔迹相左,莫非这信被调换了不成?
心头这么一想,竹桓脑海一片轰鸣。再看那信时,却又变为白纸,登时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
这边风奴拿到那信立于山林之巅,随风衣裙摇曳。她展开那信看罢,立即传音给浅芸帝君。
“禀报帝君,风奴已然拿到那封信,特向帝君禀告!”
“讲!”
“这封信是写给鸾奇的,让他暂回天华山执掌灵修派,笑梓要去京城。”
“他去京城做什么?”
“说是寻找凤凰转世。”
“什么?!”浅芸不由一声怒喝。
“笑梓说,已然得知凤凰下落,五百年涅槃大限已到,乾坤走向在此一举。他还说,星象有异,怕神界有人作乱。”
浅芸听到这,不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原来真的算到了。我还当没有了因缘镜,天华山的那帮人就成了瞎子!乾坤定局?乾坤早已定局,凤凰休想涅槃!——风奴,你做得很好,我即刻求见天帝禀告要事,京城那边,我却要让笑梓,有去无回!”
浅芸长袖挥舞,一片刺目的光华,漫天繁星流转,云霞飘忽,她莲步款款,踏上虹桥,登云直奔天门……
……
这边竹桓听了小猫妖的话,心里也有些后悔,师父早知自己的心结,仍旧让他送信,自然不怕他半路拆看,又怎会让他送一封那样的信呢?原来,这仙气缭绕的风奴,却是言语有诈。思来想去自己丢了信函有负师命,于是,他慌忙盘膝做好凝聚念力,要与笑梓沟通。谁知那意念瀑前,竟然是个小师弟。
“蔺雨?”
“大师兄?是你?你可是到了鬼王境?”
“还没有。师父呢?”
“掌门师父和师母二人,已然下山去了。”
“师父可说,去了哪里?”
“是京城来了兵马,降旨让师父去的。师父去得匆忙,都来不及嘱咐什么。只说让我等在此等候,不可擅自行动。”
“这?——蔺雨,若有个叫风奴的上仙来此,暂不可让她入天华山。”
“哦,知道了大师兄……你……”
蔺雨似乎还有话说,可惜意念瀑已然断绝。自竹桓手臂断了,荒疏了修行,已大不如前了。竹桓交代完这件事,却急忙起身。见那小猫妖还立在那不动, 思忖再三却不想和她多话,挥袖要走。
“你去哪里?不去找你丢的东西吗?”那小猫妖问道。
恰在此时,一声霹雳从天而降,炸得那石碑四下白光茫茫,不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