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桓见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对身边几个布阵弟子道,“跟我来,布阵!”
“是,师兄!”几人跟着竹桓快步去圣境布阵,而解小灵看着呼吸艰难的颖郡,低声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就不会难过了。”颖郡看向这巴掌大小狸猫的眼睛,却见晶莹剔透仿佛两粒水晶,身上的疼痛顿时小了许多,便勉强笑道,“多谢你解脱我。”解小灵道,“你去吧,三魂七魄轮回去,自此逍遥无怨尤。”这话说完,颖郡便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解小灵低头用小小舌尖舔了舔颖郡的手指,那些弟子看着颖郡残缺的腿,还有鲜血染红的衣裳,纷纷落泪。这个本胆小怯懦的师兄,今日第一次穿盛装,这身衣服却陪他走了最后一段路。再看头顶,却是万点火箭,纷纷落下,硝烟滚滚,笼罩天华。竹桓已让师兄弟们布阵,而自己坐在阵中,双掌合十,聚齐天地灵气。
风阵之外,冰翎的箭并不能损伤风奴,但风奴被她牵制,却也是风阵灵力减弱,很多火箭转向反而射向那些兵马,引起混乱。风奴本未将这桃花精灵放在眼里,此时却恼火起来道,“天华山的兴亡,与你何干?你在此阻挡我大事,简直岂有此理!本不想与你计较,你倒得寸进尺,待我收了你!”说完长袖一探长达数丈,陡然击中冰翎,她身形后退,血气翻涌神弓险些脱手。
风奴哗啦一声收回长袖冷喝道,“自不量力,你在凡间多年灵气早大不如前,还在这死撑!还不快滚?”冰翎见她又聚起一道风阵,火光冲天,天华山笼罩在火海嘶吼中,顿时大惊,厉声喝道,“你这狗腿,在这威风什么?看箭!”风奴被她叫“小奴才”、“狗腿”,却并不发怒,只是冷笑,“你还有多少箭啊?”话音未落,却见冰翎已化身为一支桃花箭自上弓弦,带着电光扑面而来,眨眼之间风奴几乎难以躲避,被那箭射中肩胛后穿体而过,她惨呼一声跌落云头,掉在天华山脚下,一时难以动转,而半空中落下的带血花瓣,让她也恨声道,“想两败俱伤?你却自寻死路。”而风阵陡然消失,火箭威力大减,天华山内灵气聚集。
竹桓也大喊一声道,“起阵!”人盘膝而坐,升在半空。与各阵角的师弟一同念念有词:
“天地之华,灵修之气。风雪云雾,阴阳乾坤!”
登时一道寒光聚起,霜雪陡降,却是灵修大阵里的冰雪阵启动熄灭那腾空火焰。
风奴在山脚见冰雪弥散,冷笑一声道,“要灭火?没那么容易!”
正要忍痛再起风阵,却觉得那天华山上灵气空前,冰雪大阵遮天蔽日,火箭难以靠近。
“难道是,拘灵玉?”风奴大惊失色,“难道鬼王将拘灵玉给了竹桓?!大阵得了灵力,自厉害百倍,可若拘灵玉困在这阵里,帝君所需之物,岂不又少了一件?!——该死的鬼王!”她这边咒骂鬼王,而竹桓也对这乾坤冰雪阵的威力吃惊,但想收回已然来不及,大雪漫天,冰峰乱出,烈焰熄灭,天寒地冻,这大阵却是要冰封天华山!一时间只见:
飞雪团团落青崖,溪流瀑布冰峰斜。林中飞鸟巢中宿,寒风刺骨僵灵蛇。高低难辨参差树,远近不分聚散鸦。雪舞殿前乱咫尺,风吹云底向天涯。冰凌倒垂天华境,雪云掩埋灵修家。雪卷地,好似寒龙游仙府;风呼啸,却像雪女弹琵琶。山上人影退,人影退避处,冰寒刺骨难挪动。山下兵马散,兵马散走时,甲胄长矛弃流沙。雪落去,只见雪满石径成绝地;风消逝,唯有风吹冰峰对云霞。
兵马被吓得退散却不说,只说风奴眼见盏茶功夫,这天华山竟封锁在一片冰雪之中,处处晶莹剔透,难以攀登。她施法半晌,却对这冰雪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离去,向浅芸帝君报告去了。
而天华山上,灵修派的人,全封锁在冰雪之中,连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也都成了冰雕雪塑。天地间白茫茫,早散去烟火气,一时万籁俱静,恍若洪荒。唯有那小狸猫解小灵游走在雪地里,却恍若在云团挣扎,时隐时现,终究来到盘膝而坐的竹桓身边,抖了抖身上的雪,看冰封的他面色从容一动不动,也便蜷伏在他身边,倒觉得他身上有一处尚且在动,却不知是什么。只这小狸猫有生以来第一次见了这么大的雪,有些好奇,抬头看却见冰峰乱起恍若迷阵,天华山却是变了模样。
......
却说这边,冰翎身形踉跄随风而走,挣扎着回到了陈家庄的所在,落地便摔倒,口中说道,“元宝快来。”
若是往日,陈元宝听了她喊他,必会应声,而此时却毫无动静。相助天华山临行时,她曾向元宝辞行,元宝言道,“放心前去,我在庄口等你。”而此时她所在之地正是庄门口,只抬头看时,这里早是一片狼藉,残破不堪。原来就在两个时辰前,有一群躲避天劫的妖鬼见到此处灵气,入侵此地躲避,元宝族人难以阻拦。却是片刻间,天劫便到。庄内老小还是妖鬼一律不分,天雷滚滚一律击杀。而那些妖鬼本不想害人,一见末日难逃却是凶性大发,毁花斩草,伤命噬人。那些花草纵有灵性却难以抵挡,庄内老小既难以与凶狠的妖鬼厮杀,也难以逃避天雷。
铜钱爷爷被妖鬼围住,高呼叫元宝快走,元宝却以花锄攻击这些妖鬼,只打了三五下,就被一妖鬼咬住了咽喉,吞噬了下去......随后,那妖鬼也中了天雷,顷刻化为飞灰。
冰翎看着这残败的情景,叫了几声,却毫无人声,身形一软倒在地上难以起身,对着天际言道,“笑梓,小蕊,我已然尽力。你们生死相随,我却也不能舍了元宝独行......”说着,冰翎慢慢化为一支桃花的形状,娇艳无比,在这残垣断壁的废墟上无比动人,在瞬间化为飞灰......
京城遭遇天火降临,天华山遭遇冰封,还有陈家庄毁于天雷,这些消息尚未到乌潭州,这乌潭州内到还是风平浪静。
却说自从啸獠一事后,龙翩翩便回了家中,父亲龙昊得知女儿偷看她所写之书,私自溜出来去惹出这些祸端来,很是震怒,随即将她关闭家中思过。这日华灯初上,却寒意沉沉,偶然几片微雪落下,在窗棂上化为水滴。龙翩翩托着腮呆坐房中,对啸獠之死也心有悔意,但转念又怨恨自己时运不济,想当初父亲游走天下,有挚友相随,见闻诸多奇事,历经诸多惊心动魄,归来著书立说,也算心愿得偿。而她出门行走却独身一人,天华山那师兄乐郊也无意带着她同行。想着困顿家中,错过多少奇闻怪事,遗憾之余,忍不住落泪如雨。正哭着,却听见有人说道,“如何伤心了?”
扭头看,却不知何时,一条小蛇从窗棂爬了进来,蜿蜒抬头在她眼前看着她。
“你又来了?”龙翩翩认得这小蛇,自从她记事起,这小蛇便成了她伙伴,那次她偶感风寒发烧迷糊糊糊,便是这小蛇在枕边陪她,让翩翩觉得倍感亲切,便不似寻常女孩般怕它。怪的是,这小蛇不仅善解人意,还能作人言,而父母在这小蛇到来之时,便会悄然回避,似乎对它很是恭敬。
此时龙翩翩正心下烦闷,见它来了,也便摊开手掌让它爬到自己的手心,微凉有雪花。翩翩看着小蛇的眼,叹口气道,“因我闯祸,父母不准我再出门了,正好你来与我解闷。只是,你身体却比上次冷了许多。”
小蛇道,“天已寒,不出十日我便要睡去,每年如此,你如何忘了?”
翩翩道,“我小时倒每每记得你睡去的日子,如今大了事多,便会忘却一二,你不要生气。”
小蛇道,“记得从前,我却每每忘了你的生辰之日,你从不生气。我又如何会生气呢?”
翩翩想了想,却道,“我的生辰你都记得,何曾忘过?”
小蛇这次不说话了,半晌才道,“以前不知人间岁月的模样,如今得见也是一样寂寞,我才守护你不足二十年便感慨颇多,何况你当初的千万年呢?”
翩翩又不明所以了,其实这小蛇的话,总有一半是她听不懂的。
正在此时,窗外扑啦啦作声,却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白鹰落在窗前,龙翩翩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手里还握着那小蛇。这白鹰却似受伤,腿上还在淌血,带着些许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