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之静默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姜了是姜了,没人能强迫得了,也没有人会让你妥协……你说了,想为自己活着,既然为自己活着,就要学会拒绝!”
“基本上痛一次了,痛多少时辰?”我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冷漠,问他:“既然有办法压制情蛊,为什么不去压制,非得强撑!”
南行之忽然笑了,苍白的脸,无血色的唇,头微抬,琉璃色的眸子里全是我:“因为孤不喜欢她,为何要吃下她的虫子?”
长得如妖精,笑起来就算面无血色比妖精还妖精,我把头一扭,不再看他:“你的意思是说,傲白给你吃的虫子,其实也是一种虫引,把你体内的蛊虫引向她?”
只有这个解释,曾经的忘忧,还有曾经的巫羡都说情蛊无解,这次这个傲白倒是有本事,把情蛊虫引引向自己,所以用自己的心头血去灌溉?
“姜了如此聪慧,为何还要问孤?”南行之淡淡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说明情蛊有解,只不过解决的方法,还不为人所知,但是巫族肯定能解掉,能解掉只是他们不愿意去做。估计都要冒很大的危险……
“巫族族长喜欢王上?”我紧锁的眉头,略略松了一些:“因为喜欢,所以用自身来做药引,因为喜欢,所以不有余力的用自己的心头血来缓解你的疼痛?”
南行之忽然从床上站起来,疼痛仿佛完全压制了下去,伸手揉了一下我的头,越过我,道:“没有的事情,她是忘忧的妹妹,来报仇的!”
忘忧的妹妹……怪不得看她稚嫩的脸庞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原来是忘忧的妹妹……
忘忧是被南行之让五爪吃下肚子,来报仇,该找谁报仇?南行之?巫族族长护主不利,如果被巫族长老查出来的话,是要被格杀的。
在我思量之际,南行之已经唤人把洗漱的东西,端了进来,待我再次问他的时候,却听到潺潺的水声,原来他已经褪了衣袍在沐浴……
内殿艳笑派人过来收拾,我去外殿坐了下来,努力的回想昨天看的文献,真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殿下,和王上一起用早膳吗?”艳笑恭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端上来吧,找人好好伺候王上,瞧他脸色苍白,我害怕他站不住!”
“谁会站不住?”南行之湿漉漉的长发,穿着一身里衣就出来了,艳笑忙上前,拿起干布,把他的如墨的黑发,包了起来,宫人欲拿龙袍,南行之未让,而是拿了便服……
手敲打着桌子上,思量着说道:“忘忧的妹妹,王上就这样放心把她放在身边?就不害怕吗?”
就算洗漱完的南行之,脸色没有因为热水而发红,依然苍白无比,反问我一句:“为什么要害怕?她之所以用她的心头血制造虫子,让孤吃下,目的昭然若揭,既然是昭然若揭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害怕?”
“这个虫子你吃下去之后,是有依赖还是会生死与共?”我把心中的怀疑问了出来。
“你说呢?”南行之反问道,一身暗红色劲装已穿好,步伐有些虚空,眼中的红丝亦然,面色苍白无血色,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摇了摇头,“你和她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可不像可以放任危险在自己身边的人,如果一个人对你没有用,又对你产生威胁,你不会把她留在身边!”
“巫族现在没人!”南行之似有似无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
我有些莫名,是什么让他经受如此大的痛苦之后,心情仿佛不错的样子。
眨了一下眼,还是不解的问道:“你不是不在乎巫族有没有人?现在怎么又在乎起来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巫族有没有族长送过来,现在又说巫族没人……
南行之手一抬,艳笑退了下去,他的青丝不扎不束,湿哒哒的披在身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现在是不在乎了,因为你回来了。”
我直勾勾的望着他,两个人相对,直到饭食端了过来,我才道:“你不吃她的解药,是真害怕依赖于她,她给你吃的解药,其实是另一个情蛊,沾染了她心头血的情蛊,会让你体内的情蛊迷失?”
“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南行之把早膳推给我,“用膳,这些事情不用你费心,是孤招来的,孤自己会解决!”
听到他此言,我便静声不语,与他两个人,安静的用膳……
所以那白白胖胖的虫子,是另一种情蛊,可以让他体内的虫引偏向傲白的虫子,怪不得傲白千嘱咐万叮咛让我在南行之情蛊发作的时候给他吃,看来这一吃下去……一次,两次,三次怕就无药可解,南行之为遵照体内的虫子意愿爱上傲白,一旦爱上了,傲白为忘忧可就真正的报了仇……
“其实!”我放下碗筷,对着还在进食的南行之一本正经道:“王上长得不丑,若是感化了这个傲白,说不准你们还成为千古佳话呢!”
南行之被呛了一下,脸色终于呛得有些微红,好不容易吞下白粥,琉璃色的眸子精光一闪,拿起巾帕抿了一下嘴角,起身……弯腰,俯身,一手扣住我的头,袭了过来,口舌袭来,犹如千军过境横扫一片……
我瞪大双眼,未曾想到他突然如此,惊诧过后,他直了身体,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口气甚是严肃道:“孤想感化是姜了,可惜她不让孤感化,别人就跟孤无关了!”
我气恼差点把桌子掀掉,随手拂下南行之刚刚放下的碗筷,“南行之,若是再如此,不需要你,自己也能找出来楚家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瓷碗落在他的脚边破碎,他的眼中划过一道笑意,“孤并做什么,不过刚刚姜了问孤想感化谁,孤做了个示范,这就恼了?”
我简直目露凶光:“你巧言令色,强词夺理!”
“嗯!确实强词夺理!”南行之随手拿个发带,把自己青丝一扎,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走,“现在孤强抢美人,甚觉得不错……”
“南行之,把手放开……”我挣扎,他攥着死紧:“就是不放,反正已经担上了罪名,放与不放没有什么区别……”
“你!”我气结语塞。
傲白见我们出来,目光落在南行之牵我的手上,眼中出现不可置信,脱口道:“王上,您好了?”
南行之沉声道:“巫族族长傲白,你僭越了!”
傲白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双眼看向我,带着一抹恨意:“臣不敢,臣一心只为了王上,王上是南疆的天,亦然臣的天!臣一心只为天着想,绝无他意!”
趁南行之不注意,把手抽了回来,南行之不在意,而是对傲白道:“五爪谁照顾都可以,没人照顾千年的老妖怪,它也死不了!”
傲白身形巨颤,如筛子般抖擞起来,“臣明白,只不过王上体内的情蛊,若长此以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王上三思而后行!”傲白将头磕在地上,通通作响!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犹如最耀眼的光芒,声音淡漠荒凉:“孤只会一岁一枯荣,一世一双人,除了娶一个妻子,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孤给你一次机会,若有下次……你妹妹忘忧的去处,就是你的去处!”
傲白一下子俯身在地,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栗,“臣明白……臣谨遵王上教诲,绝对不会有半点逾越!”
南行之看了一眼冷文颢,冷文颢低头受意,我双手交握,为的就是不让南行之拉住我的手。
可是我低估了这个人的执着,生生把我的手掰开,拉在他的手中,带着我就往宫外跑……
甬长的宫道,晨光射入下来,五彩斑斓,他大步向前走,我得小跑才能跟上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似最近脾气变得坏起来,对着南行之就是一声吼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你要做什么?”
他转头,阳光在他身后铺开,他苍白的脸,犹如堕落人间的妖精,缓缓开口:“私奔啊!带你私奔啊!”
“你在闹什么?”我的脚步一下子停了,无论他怎么拉,我就是死也不向前走一步。
南行之把我的手臂交叉,从我身后向后一拉,把我紧紧的环住在怀里,贴在我的耳边,“姜了是一个胆小鬼,不喜欢接收别用新鲜的东西,此时此景,你该满心欢喜,问孤,私奔到哪里去了?”
“放手!”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冷声道。
声音过后,他非但没有放手,贴的越来越紧,我的手臂被圈,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突然之间,南行之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孤知道姜了心最软了,孤带姜了去看家!”
家?
顿时心中一片荒凉,我早已没了家,去看什么家啊!
声音顿时哽咽,“别闹了,南行之,别闹了,我根本就没有家了!”没有家,让我去哪里看家……这样残忍告诉我,我孑然一身……做什么?
“你有家的!”南行之在我耳边轻言,“你有家的……”他捂着我的眼睛,带着我向前走………
走了一大截,他松开了手,眼睛适应了光亮,却见他坐在马背上对我伸手:“上来,孤带你看家……”
在我上方的手,修长的五指,最下面确实切口平滑,见我不动,南行之淡漠的声音,不急不慢的又道:“不看,怎么知道你没家呢?”
心中泛酸,眼跟着红了,我没有上前而是后退了一步,拼命的摇头:“我没有家,我也不要有家,我不想谁成为我心中的软肋,南行之……我胆小,我害怕……我没有家,我也不需要有家!”
“为什么要害怕?”南行之驱赶着马,跟上我,声音沉寂:“孤让你害怕了吗?”
我一愣,看着他点了点头,“是的,王上,让我害怕了,你说的没错,我喜欢守着一成不变,对所有的新鲜事物,对所有已经伤害过我一次的事和人,只要与之相同,我都不想再去碰触!”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是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你是南疆王,就算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世间所谓的情爱,我都会敬而远之,情爱会让人迷失眼,得不到辗转反侧,我见过太多太多因为得不到祸及他人。其实……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我也不打算懂,南行之好好当你的王上,像西凉王一样,后宫佳丽无数,什么一岁一枯荣一世一双人都是骗人的。你不要信南霁云胡说八道,及时行乐,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
不懂情,不懂爱,无情无爱,才会立于不败之地,对姜翊生我已经错过一次,对南行之,我不想再错第二次,我的前半生经历了太多,我只想找一个壳,把自己好好的缩进去,让自己变得刀枪不入就好!
南行之眸光微沉,“父王说不要轻易许诺给别人,不要轻易吃下情蛊,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孤已经开弓了,不打算回头了!”
“那你也不要找上我!”我狠狠的叫道:“南行之,你是南疆王,南疆二十四族的霸王,你谈论的应该是国家大事,百姓疾苦,不应该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更不应该是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南行之嘴角露出一抹浅薄的笑意,“已经放上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孤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有人说一辈子很长,有人说一辈子很短,孤知道从姜国没了姜了的消息那一刻开始,孤就觉得一辈子很长……从姜了答应跟孤回南疆的那一刻开始,孤又觉得一辈子很短……”
“孤并没有奢望什么,也没有奢求什么,哪怕就像你在南疆的那八年一样,孤能见到你,便是心安,能心安便足以!”
强忍的泪水,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我转身捂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竭力让自己声音正常:“南行之,不要把我看得太重,不值得!”
“值得的!”南行之骑在马背上,弯腰把我捞起来,我落坐在他前方,他勒起缰绳,把我圈在怀里,声音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说出来的话,恍如是天下最好听的情话。
“姜了比江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