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众勇士团团坐了七圈,
举行芳醇美酒的盛宴。
勇士们酒醉半酣,
欢乐歌唱,心花怒放。
荣耀的江格尔在酒宴上说:
“宝林格尔·萨纳拉,
我派你为宝木巴的使者,
去那胡德里·扎嘎尔国,
向扎干泰吉可汗传达我的命令,
问他,愿意和好,还是要战争。”
萨纳拉起身摘下灿烂的金盔,
走到江格尔的宝座前叩头,
流着清泉般的眼泪说:
“我离开了
福德双全的父亲,
让他失去了福祉;
我撇下了
菩萨般慈爱的母亲,
让她失去了儿子;
我抛弃了
亿万户奴隶,
让他们失去了主子;
我离开了
红花般美丽的妻子,
让她失去了丈夫;
我只跨了红沙马
跟随了您,荣耀的圣主。
出征异国他乡,
身边没有教诲我的兄长;
奔赴陌生的地方,
没有给我热汤温食的姐妹。
这里有众多的勇士,
他们都有超群的武艺,
从他们中间选派一位勇士吧!”
萨纳拉流着泪水,
接受了江格尔的摩顶。
江格尔用白皙的手指,
捋着乌黑光泽的头发说:
“雄鹰呵,你是勇猛的骑士,
派你去异国做使臣,
不是因为你
单身匹马飞到我的身边,
不要因为敌人众多胆怯犹疑,
勇敢地前去传达我的旨意。
如果他们要和平,
让他们发誓保证:
缴五十年的贡品,
一千零一年的税金,
永远做宝木巴的属民。
如果他们要战争,
你就砍倒他们的旗杆,
将他们的黑花旗装进口袋,
赶来他们的八万匹黑马群!”
萨纳拉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荣耀的江格尔又说:
“千里眼阿拉谭策吉,
准确地告诉我,
胡德里·扎嘎尔国,
离这儿有多少日的路途?”
阿拉谭策吉说:
“这个国家在日落的西方,
山高水深,路途遥远。
最矫健的雌雕
途中孵三次卵,
不知能否飞到。
战马奔驰九个月,
不知能否跑到。
胡德里·扎嘎尔的扎干泰吉可汗,
正和众勇士欢宴。
他们在狂妄谈论:
‘我们已经征服了南部的国家,
还要征服东方的江格尔的宝木巴!’”
萨纳拉听了阿拉谭策吉的话,
端起了七十个人才能抬动的大碗,
连喝了七十一碗酒浆。
愤怒的烈火在心中燃烧,
十二对牙齿咬得咔咔响,
他摩拳擦掌,心中思想:
死亡吓不倒勇士,
纵然在战斗中死去,
青山埋白骨,
草原洒鲜血,
英雄的美名亘古流传。
阿拉谭策吉说:
“出使异地外邦,
任务万分艰难。
我相信,
萨纳拉挑得起这千斤重担。
萨纳拉比我更有智慧,
他善于判断;
萨纳拉和萨布尔一样,
勇敢善战;
萨纳拉和洪古尔一样,
意志坚强;
萨纳拉像明彦那样,
潇洒英俊;
萨纳拉有九十九种技能,
文武双全;
萨纳拉品德高尚,
人人敬仰。”
美酒叩开了英雄的心扉,
萨纳拉满面红光,
明亮的眼睛转动了十二回,
脸上露出美丽的笑容,
他高声大喊:
“我奉江格尔的命令,
为国远征,
快给红沙马鞴鞍!”
萨纳拉的红沙马,
是罕见的良骥。
它那劲秀的两条前腿,
犹如美丽的翅膀,
蕴寓着矫健、神速。
它那丰满的臀部,
好似巨大的铁砧,
标志着体态的健壮、丰美。
它那炯炯有神的两眼,
显露着机警、灵敏。
红沙马竖起六拃长的两耳,
神采奕奕,
它坚硬的牙齿衔着铁嚼,
铁嚼几乎粉碎。
红沙马甩动着脑鬃,
脑鬃闪射着光辉。
红沙马四蹄腾空,
急于奔跑四十九个月的路程。
红沙马欢蹦乱跳,
拽得五十名儿郎,
前仰后合,站立不稳。
宫殿里,酒宴还在继续,
铁臂力士萨布尔离开坐席,
将八十一庹长的巨斧,
送给萨纳拉说:
“它会帮助你战胜千百个仇敌!”
洪古尔也从坐席上起立,
将那七十一庹长的金柄宝剑,
送给了远征的萨纳拉兄弟,
洪古尔说:“萨纳拉,我亲爱的兄弟,
你把它带在右边,
不要和它分离,
在异国他乡,
它是你忠实的伴侣。”
勇士库恩伯也离开坐席,
把自己的大刀送给萨纳拉:
“萨纳拉,你把它带在左边,
在外邦异地,
它会帮助你化险为夷。”
萨纳拉右手握紧钢鞭,
迈着虎步气宇轩昂,
走向珠镶玉嵌的银门。
六千又十二名勇士向他祝福:
“完成圣主委托的使命,
手挽金缰,胜利而归!”
萨纳拉挽起银缰,
宛如火星一闪,
翻身跃上马鞍,
告别了六千又十二名勇士,
纵马飞奔向着日落的西方。
荣耀的江格尔率领十二名勇士,
到蔚蓝的宝木巴海滨的寺庙降香。
江格尔登临白头山的顶峰,
眺望萨纳拉的背影,
怀着深情叨念:
“我们的萨纳拉,勇敢的鹰,
走上遥远的征途,
求佛祖把他佑护!”
萨纳拉的身影,
出现在红色的山冈,
像一颗小小的豆粒,
转瞬消失在茫茫云海。
二
萨纳拉奔驰了三个月。
一天,在荒野草甸,
突然有个美女在他面前出现。
她光彩照人,像太阳,像月亮,
手里端着酒盘和食品边走边唱:
“英俊的哥哥哟,
长途跋涉,
您一定口渴心热,
多日奔波,
您必然又饥又饿。
我这食品,
具有九十九种美味,
您尝一尝,
便会精神振作。”
萨纳拉无限惊奇,
心里暗暗思量:
“在这荒凉的地方,
突然有美女出现,
一定是恶魔施展的伎俩。”
美女来到萨纳拉身旁,
向萨纳拉亲切问候:
“哥哥,您好!
这儿是甘美的食品和奶酪,
请您下马尝一尝!”
萨纳拉冷静地说道:
“谢谢姑娘,
我因急事奔波,
归来的时候,
再来品尝你的奶酪。”
姑娘说:“不吃也无妨,
下马来用手摸一摸怎样?”
萨纳拉毫不理睬,
催马从她身边飞去。
姑娘凶相毕露,
愤愤地说道:
“不吃我的奶酪,
还想逃跑?
纵然你插翅飞翔,
休想逃脱!
我的铁嘴钢牙,
会刺透你的胸膛,
吸吮你的鲜血!”
姑娘从后面追赶。
萨纳拉快马加鞭,
红沙马犹如神鹰翱翔。
马蹄下扬起的烟尘滚滚,
好像云雾在空中弥漫。
红沙马跑了一个七天,
两个七天,三个七天,
红沙马依然神速非凡。
跑了四十九个日日夜夜,
女魔仍在后面紧紧追随,
她的铁嘴钢牙,
几乎咬住红沙马的长尾。
红沙马深深地叹息:
“不能跑得再快了,
你想办法把她除掉!”
萨纳拉拔出洪古尔送给他的宝剑,
七十一庹长的宝剑闪着红光,
萨纳拉砍断了女魔的铁嘴钢牙,
勒马将女魔剁成万段。
三
萨纳拉继续向前奔跑,
茫茫草原无比辽阔,
向前飞驰了三个月的时光,
迎面又来了一位姑娘。
这姑娘具有绝世的娇妍,
眼波流转却泪光闪闪。
姑娘跨着修长的黄骠马,
来到萨纳拉身旁,
在萨纳拉的左镫上叩头说:
“诺颜哥哥,身体安康!”
萨纳拉心中暗想:
“在这茫茫草原,
如果开口说话,
恶魔会吃掉我的舌尖。”
温柔的姑娘虽然叫了三声,
萨纳拉却没有张口答应,
最后他挥动长剑:
“姑娘,请你把话说清,
究竟是要厮杀,还是要和平?”
姑娘说:“哥哥呵,不要误会,
我是乌楚罕递巴可汗之女,
我来找你,是想得到你的救助!”
姑娘泪光闪闪,神情恳切。
“英雄呵,请你发慈悲,
解除我家的灾难和痛苦。
在胡德里·扎嘎尔地方,
有个暴君叫扎干泰吉。
他们派来一个使者,
无故抢走我的兄长,
把他关进牢房,
使他饱受鞭挞,备受熬煎。
我们这儿有一位先知,
名叫呼恩公,他告诉我:
‘从日出的东方,
来了一位骁勇的使者,
他是江格尔派来的勇士,
他会征服扎干泰吉恶魔。
你去拜见那位使者,
请求他搭救你的哥哥。’
老人告诉我:
‘那位使者是个青年,
血气方刚,性情粗暴,
小姐亲自前往才好。’
英雄,请到我们那里。
让你的坐骑歇憩,
请你进些饮食,
再出发上路!”
月亮似的脸上泪珠晶莹,
美丽的姑娘边说边泣。
萨纳拉答应了姑娘的请求,
来到乌楚罕递巴可汗的毡房。
可汗举办丰盛的酒宴,
招待远征的萨纳拉好汉。
全国百姓聚集在可汗的毡房,
跪倒在萨纳拉面前:
“祝您早日征服扎干泰吉,
拯救我们可汗的儿子,
让他回到自己的国土。”
萨纳拉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本想当天出发,
不知不觉却耽搁了两个七天。
这时,红沙马嘶鸣:
“妖魔未除,你不要久停。”
战马催他动身,
萨纳拉不等酒醒,
踏上征途,跑了一程又一程。
红沙马跑了四十九天,
登上白头山的山巅。
萨纳拉勒马向前眺望,
一座美丽的宫殿,
如火花一团,
放射着耀眼的光芒。
萨纳拉心中暗想:
扎干泰吉的宫殿,
和江格尔的宫殿一样,
无比庄严,无比辉煌。
宫殿后面是汪洋大海,
海上有一座金桥,
海水翻滚着波涛。
萨纳拉徘徊思考,
红沙马已经走过金桥。
萨纳拉来到宫殿前,
在黑花旗杆旁跳下马鞍,
他把钢鞭夹在马鞍上,
威武地迈着虎步走进宫帐。
四
扎干泰吉可汗和一万多名勇士,
正在举行盛大的酒宴。
萨纳拉坐在右席中间,
吃鹿肉,喝酒浆。
英雄不声不响,仔细端详,
这里的勇士都非常强悍,
不亚于江格尔手下的英雄好汉。
萨纳拉在酒宴上坐了七天,
细心听他们的言谈,
揣摩他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