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土司王有三百里江山，
三百里江山灾荒蔓延，
土司王有九个儿女，
九个儿女各树风帆。
大王子有十九两金子，
十九两金子也补不了生活的贪婪；
大王子有十九房妃子，
十九房妃子也熄不了情欲的火焰。
羊峰的项链他派人背去了，
醉岩的花圃他叫人抬去了，
山寨的佛寺他差人驮去了，
边界的古塔他请人推去了。
人参，他只喝头汤几钱，
海味，他只用舌尖一舔，
山鸡，他只吃小肝一块，
鹿角，他只要尖尖一片。
玩尽人间，百珍尝遍，
仍满足不了贪欲的醉眼：
东宫的姑娘身腰多细多软，
南寨的幺妹小嘴又圆又甜。
坐过官轿乘过花船，
大王子骑马歌场旋，
百名护从吹着军号，
百匹骏马佩着征鞍。
头戴花冠手持鞭，
一双鼠眼团团转，
三月歌场横着走，
口中唾沫四处溅。
“这个姑娘像神仙，
樱桃小口伴红颜，
大眼有如山泉水，
身腰恰似柳条鞭。”
对着姑娘嘴笑偏，
忙得护从团团转。
王子请姑娘停一停，
同行才好开玉言。
娌葩姑娘像油煎，
大步流星往回转；
急得阿贝跟着撵啊，
忘了遮住百双眼。
王子对阿贝放毒箭，
王子对姑娘牵紧线。
百匹骏马跟着撵啊，
歌场闹了半边天……
13
寨主赶歌悠悠闲，
一匹白马一夫牵。
寨主头戴豹皮帽，
长袍拖在脚下边。
山中虎啸鸟鸣啭，
场边出事马啸喧，
前蹄扬起三尺高，
百马围着少女旋。
寨主擦眼仔细看，
阿娌葩被围马中间。
“怎么，我的女儿赶歌来？”
魂飞魄散丢尽脸。
手紧缰绳马进圈，
忽闻有人把信传：
“土司王子选妃日，
寨主百姓快靠边！”
14
寨主下马把头点，
跪在王子马下边：
“多谢土司慈君意，
圈中小女鄙人娟。”
“恭请王子赴家宴，
不负小民心一片。
鄙人三生有此幸，
千秋万代结恩缘。”
王子领了寨主情，
满口答应来赴宴。
“难得人间花色艳，
邀请佳人同桌案。”
寨主点头喜开颜，
对着娌葩眯细眼：
“快谢王子器重你，
从此小宫逢春天。”
寨主将娌葩抱上马，
骏马回宫一溜儿烟。
只闻姑娘哭声紧，
声声含愤怨。
15
阿贝呼天天不应，
阿贝唤地地不言。
追着马蹄楼边去啊，
心潮逐浪翻。
宫房围墙团团转，
阿贝悄悄靠墙边。
墙边挺立大青树，
浓阴遮阳像绿伞。
阿贝攀上青树梢，
宫中盛宴入眼帘：
山珍海味摆堂前，
锦鸡、水鸭、鲤鱼鲜……
杯声碰得鸟声喧，
拳声划得人心寒，
“多谢寨主养仙女，
攀龙附凤乐消遣。”
“从此寨主福分添，
从此小宫结高官，
从此朝朝奏新曲，
从此富贵满堂前……”
“多谢土司给恩典，
更谢王子情一片，
只是小女失礼节，
隐进绣楼恋家园……
“自古贱女恋乡情，
富堂豪贵不计嫌。
三日再来娶小女，
包她愁容换笑颜。”
杯声碰得鸟声颤，
绣楼呜咽声声惨。
阿贝昏在树杈上，
泪落枝头化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