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琼斯会晤那位秘书十小时之前,泰伦斯离开了柯洛夫的面包店。
泰伦斯沿着城中的巷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只手始终摸着路旁工人住的小屋的粗糙表面。除了上城间歇性射下的苍白光芒,他置身全然的黑暗中。下城如果有光线,就是巡警射出的珍珠色闪光,他们总是两三人一组在城中巡逻。
下城像是一只沉睡的毒妖,盘旋着油滑的身躯,躲在光辉灿烂的上城之下。其中某些部分或许还有朦胧的生气,例如农产品的批发集散地,但绝不是在这里,不是这个贫民窟。
当远处铮铮的脚步声接近时,泰伦斯退到一条满是灰尘的巷内(就连弗罗伦纳每晚的阵雨,也几乎无法穿透水泥合金,来到下层的幽暗区域)。百码外出现了几道光束,它们逐渐移动,最后消失无踪。
整个夜晚,巡警们不停走来走去,他们只需要这样做。他们激起的恐惧感足以维持秩序,几乎不必再展示什么武力。虽然没有路灯,无数偷鸡摸狗之辈大可借着黑暗作掩护,但即使没有巡警这个潜在的威胁,这种危险也不至于有多严重。食品店与工厂有严密的守卫;豪华的上城高高在上;而若想互相偷窃,寄生于彼此的困境中,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举动。
其他世界上所谓的罪恶,在此地的黑暗中根本不存在。穷人可以手到擒来,可是早已一贫如洗,而富人则遥不可及。
泰伦斯轻快地向前走,每当经过上方水泥合金的开口处,苍白的光芒就映在他脸上,而他总会忍不住抬头向上望。
遥不可及!
他们真的遥不可及吗?在他一生中,对萨克大亨的态度曾有多少转变?小的时候,他和每个小孩一样。巡警是银黑相间的怪物,任何人不论有没有做错事,看到他们一律拔腿就跑。大亨则是神秘莫测的超人,是至善的象征,他们住在名叫萨克的天堂上,细心地、耐心地沉思着弗罗伦纳上愚夫愚妇的福祉。
在学校里,他每天都会重复一遍:愿银河圣灵看顾大亨们,有如他们看顾我们一般。没错,他现在想,就是这样,一点也没错!但愿圣灵对待他们的方式,与他们对待我们一模一样。他的拳头使劲握紧,在阴影中仿佛冒出火来。
十岁的时候,他曾在学校里写了一篇作文,内容是他想象中萨克上的生活。那纯粹是凭空想象的创作,为的只是表现他的文采。他还记得的部分非常少,其实只有一段而已。其中,他描写每位大亨都有二十英尺高,形象庄严壮丽。每天早上,大亨们聚在一个色彩有如蓟荋花般缤纷的大厅中,目的是辩论弗罗伦纳人的罪过,并沉痛检讨是否有必要协助他们改过迁善。
老师读了之后非常高兴。那一年年底,当其他小朋友继续上读写与道德课程时,他升到一个特别班,开始学习算术、银河舆理与萨克历史。十六岁那年,他被送到了萨克。
他仍然记得那个伟大的日子,但他猛然抽回记忆,想到这件事令他感到羞耻。
现在,泰伦斯已经接近城市的近郊。偶然袭来的阵阵微风,为他带来蓟荋花在夜晚散发的浓郁香气。再过几分钟,他就会来到相当安全的田野。那里没有巡警的定期巡逻,而且他能透过夜空的残云,重新见到天上的星光。甚至包括萨克的太阳——那颗坚实、明亮的黄色恒星。
在他一生的一半岁月中,那颗恒星都是他的太阳。当他从太空船的舷窗,首次在近距离望见它时,他真想当场跪下来。它不再是一颗星,而是一个耀眼到无法直视的小圆球。一想到自己正在接近天堂,连第一次太空飞行的恐惧感也消失无踪。
他终于在心目中的天堂着陆,随即被送到一位年老的弗罗伦纳人家中。那老者照顾他沐浴更衣,然后带他前往一座庞大的建筑。途中,老者曾向经过的一个人弯腰鞠躬。
“鞠躬!”老者气呼呼地对年轻的泰伦斯低声道。
泰伦斯照做了,可是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人?”
“一位大亨,你这个无知的农工。”
“他!一位大亨?”
他立即僵在路上,直到老者催促他向前走。这是泰伦斯生平见到的第一位大亨,他根本没有二十英尺高,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其他弗罗伦纳少年可能会从这种幻灭的震撼中恢复,但是泰伦斯从来没有。他的内心某处起了变化,起了永久的变化。
虽然他接受了各种训练,而且各种课程都名列前茅,他却从未忘记大亨只是普通人。
他花了十年的岁月求学。而在课余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被教导在许多小事上做个有用的人。他学会了跑腿送信、倒垃圾、大亨经过时要弯腰鞠躬、大亨夫人经过时要恭敬地转过头去面向墙壁。
后来,他又在国务院工作了五年。他的职位一换再换,以便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下,让他的能力受到最佳的测试。
有一次,一位和蔼可亲的弗罗伦纳胖子来拜访他。这人将友谊表现在笑脸上,轻轻掐着他的肩头,然后问他对大亨有什么看法。
泰伦斯压下掉头就跑的念头。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转化成了某种密码印在脸部的皱纹上。他摇了摇头,喃喃说了一串赞美大亨的陈腔滥调。
那个胖子却咧了咧嘴:“你言不由衷,今晚到这里来。”他递给泰伦斯一张小卡片,几分钟后,那张卡片自动碎裂烧毁。
泰伦斯依约前往,他虽然害怕,却非常好奇。他在那里遇到好些自己的朋友,他们望着他的眼神都透着神秘;后来,他们在工作场合再遇到他,却只对他投以漠然的一瞥。在那次聚会中,他倾听他们的言论,发觉许多人似乎也都相信他深藏在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本以为那是自己的创见,从来没有别人想到过。
他了解到,至少有一些弗罗伦纳人认为大亨都是卑鄙的禽兽——他们为了自私的理由而榨取弗罗伦纳的财富,却让辛苦工作的当地人困在愚昧与贫困的泥沼中。他还了解到,一场反抗萨克人的大暴动即将来临,成功之后,弗罗伦纳所有的财富将重归真正的主人之手。
怎么做?泰伦斯问道,问了一遍又一遍。毕竟,大亨与巡警都拥有武器。
于是他们告诉他川陀的存在,过去数世纪以来,这个庞大的帝国不断膨胀,如今涵盖了银河中一半的住人世界。他们说,借着弗罗伦纳人的帮助,川陀将摧毁萨克。
可是——泰伦斯先对自己说,然后又公开发表这个想法——既然川陀这么大,而弗罗伦纳这么小,难道川陀不会取代萨克,成为更大、更暴虐的主宰?如果那是唯一的出路,他宁可选择忍受萨克的统治。熟悉的主宰总比不熟悉的主宰要好。
他被嘲笑一番,然后被赶出去。他们还以性命威胁他,不准他提起当天听到的一切。
可是过些时日后,他注意到那些谋反者一个接一个失踪,最后只剩下原来那个胖子。
有些时候,他还会看到胖子在各处跟新来的人交头接耳。他明知道那些人正在接受试探与测验,却不敢向他们提出警告。他们必须自己找出活路,正如泰伦斯当初那样。
泰伦斯甚至在国家安全部待了一些日子,只有少数弗罗伦纳人能指望有这种殊荣。那段时间很短,因为安全部的官员拥有太大的权力,任何人在那里的时间都要比在其他单位更短。
可是在那里,泰伦斯发现真有阴谋需要对付,这令他不禁十分惊讶。弗罗伦纳上有些人设法互通声息,计划着叛变行动。通常这些行动都有川陀的经费暗中资助,不过有些时候,那些自命的反叛者真以为弗罗伦纳可以独力成功。
泰伦斯默默想着这件事。他的话很少,他的举止正常,可是他的思想不受限制。他痛恨那些大亨,一来他们并非二十英尺高;二来他不能望向他们的女人;三来他曾经鞠躬哈腰服侍过几个,结果发现他们虽然傲慢无比,骨子里却是一群愚蠢的家伙,他们受的教育并不比他自己好,而且通常笨得多。
然而,这种奴隶生活有什么解脱之道?把愚蠢的萨克大亨换成愚蠢的川陀皇族根本毫无意义;指望弗罗伦纳农民自己做点什么则是痴心妄想。所以说,简直就是一筹莫展。
从学生时代,到做个小小的官员,直到如今成为镇长,这个问题在他心中萦绕了许多年。
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特殊的机缘,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送到他手上。答案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人,他曾经是个太空分析员,现在则拼命强调弗罗伦纳上男男女女都有生命危险。
此时泰伦斯已来到田野,那里的夜雨快停了,云朵间的星光显得湿答答的。他深深吸了一口蓟荋的香气,想到蓟荋既是弗罗伦纳的财富,又是这颗行星的诅咒。
他并未试图逃避现实。他已经不再是镇长,甚至不是一个自由的弗罗伦纳农民。他只是个逃亡的罪犯,从此必须躲躲藏藏。
但是他心中燃烧着希望之火。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他掌握着有史以来对抗萨克最厉害的武器。这点毫无疑问,他知道愚可的记忆正确无误——他曾经是个太空分析员;他接受过心灵改造,脑海几乎一片空白;而他记得的事是真实的、可怕的,而且是威力无穷的。
他确定这一点。
现在,这个愚可在另一个人的掌心里。那人假扮成弗罗伦纳志士,实际上是一名川陀间谍。
泰伦斯感到怒火的苦涩冲向喉头。这个面包师当然是一名川陀间谍,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这一点。在下城所有的居民中,谁还有钱建造一个假的辐射烤炉?
他不能让愚可落入川陀的手中,他不会让愚可落入川陀的手中。他准备进行的计划险恶无比,可是危险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背负了一项死罪。
天空一角出现暗淡的光芒,他将等待天亮后再行动。当然,各地的巡警局都会接到他的图像,可是他们得花几分钟的时间,才会认出他这个人。
而在这几分钟里,他仍然是个镇长。他将有时间去做一件事,而即使是现在,即使是现在,他还不敢让自己考虑到这件事。
琼斯会晤那位秘书之后十小时,他与路迪根·阿贝尔再度见面。
大使照常以表面上的热络迎接琼斯,但带着一份明确而心虚的罪恶感。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已过了将近一个银河标准年),他对此人说的故事并未留意。他唯一想到的是:这件事会不会,或是能不能帮助川陀?
川陀!他总是最先想到川陀。但他与那些笨蛋不一样,他不会崇拜一群星星,也不崇拜川陀军人佩挂的“星舰与太阳”黄色徽章。简言之,他不是个普通的爱国者,川陀本身对他毫无意义。
可是他崇尚和平;更何况他年事渐长,陶醉于杯中的美酒、充满柔和音乐与香气的环境、午后的小歇,以及宁静安详的余生。在他的想象中,每个人都应该有这种享受;然而事实上,每个人都遭到战争的摧残。他们在虚空的太空里冻毙,在原子能爆炸中气化,或在遭到包围与轰击的行星上饿死。
那要如何力行和平呢?当然不是靠说理,也不是靠教育。如果一个人了解和平的真谛与战争的本质,却无法选择和平而摒弃战争,还有什么道理可以说服他呢?除了战争本身,还有什么是对战争更强而有力的谴责?不论是多么精妙的辩证技巧,比得上一艘满载尸骨、百孔千疮的残破战舰十分之一的威力吗?
所以说,想要终止武力的滥用,只剩下一个解决之道,那就是武力本身。
阿贝尔的书房里有一套川陀的舆图,专门设计来显示那种武力的成就。它是个晶莹剔透的卵形体,呈现出银河透镜的三维结构。其中星辰是白色的钻石粉末,星云是带状的光芒或暗淡的云雾,而在接近中心处,则有几个红色斑点,那就是过去的川陀共和国。
不是“现在的”,而是“过去的”。五百年前的川陀共和国,仅由五个世界组成。
不过这是一套历史舆图,只有在时间归零之际,那个阶段的共和国才会显现。将时间向前拨一格,画面中的银河便前进五十年,川陀的边缘就多出一圈变红的星辰。
在十个阶段中,时间总共过去五百年,深红色像大摊血迹一样不断扩张,直到银河大半的区域都变成一片血红。
红色就是血的颜色,这不仅是一种意象而已。在川陀共和国变成川陀联邦,再变成川陀帝国的过程中,它的扩展埋葬了无数残缺的人体、残缺的船舰,以及残缺的世界。然而经由这些蜕变,整个川陀变得强大无比,红色范围内终能享有和平。
如今,川陀正在另一个蜕变的边缘跃跃欲试:从川陀帝国跃升至银河帝国,然后红色将吞没所有的星辰,而银河将从此天下太平——川陀治下的太平。
阿贝尔想望这种结果。若是在五百年前、四百年前,甚至二百年前,他都会反对川陀上这群险恶的、唯物主义的、侵略成性的人。他们贪得无厌、不顾他人的权利,自家的民主尚未健全,却对其他世界的轻度奴役极其敏感。可是尽管如此,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
他不是为了川陀,而是为了川陀代表的统一结局。所以原来的问题“这事如何有助于银河的和平?”自然转变成“这事如何有助于川陀?”
问题是对于这个特殊事件,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对琼斯而言,解决之道显然直截了当:川陀必须支持分析局,并且必须惩罚萨克。
假如能找到什么确定对萨克不利的因素,或许这样做是好的。即使如此,或许答案还是否定的。而倘若无法找到这样的因素,那就绝对是否定的。但无论如何,川陀绝不能轻举妄动。整个银河都看得出来,不久川陀即将一统银河,不过那些尚未归属川陀的行星,仍有可能团结起来反抗到底。川陀甚至也能赢得这样一场战争,可是将要付出的代价,会让胜利变为惨败的一个动听的代名词而已。
因此,在这场游戏的最后阶段,川陀绝不能做出任何轻率的举动。基于这个原因,阿贝尔慢慢进行这项工作。他将网轻轻撒向国务院的迷宫,以及萨克大亨的豪华生活圈;他利用笑容作探针,在不知不觉间打探消息。此外,他也没忘让川陀的特务机关盯住琼斯本人,以免这个愤怒的利拜尔人一时之间造成的破坏,使阿贝尔在一年之内都无法修补。
对于这位利拜尔人持续不懈的愤怒,阿贝尔感到十分惊讶。他曾经问他:“一名成员为何让你那么关切?”
他指望听到的一番话,是对分析局的完整性所作的论述,以及大家都有责任支持该局,因为它不是某个世界的工具,而是为全体人类服务的组织。结果,他并未听到这样的话。
反之,琼斯皱着眉头说:“因为在这一切表面问题之下,隐藏着萨克与弗罗伦纳的关系,我要揭发并摧毁那重关系。”
阿贝尔只觉得一阵反胃。不论何时何地,总是由于有人过分关注某个世界,而使人们的心力无法集中在银河统一的问题上,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当然,各处都有社会性的不公,有时似乎令人难以忍受。但是谁能想象得到,这样的不公能在小于银河的尺度上解决?首先,必须终止战争以及国与国的对抗,唯有在那个时候,才能设法解决内在的困境,毕竟外在的冲突是它们的主因。
而且琼斯并不是弗罗伦纳人,他并不该有情绪化的短视作风。
阿贝尔又问:“弗罗伦纳对你有何意义?”
琼斯犹豫了一下,答道:“有一种亲切感。”
“但你是个利拜尔人,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如此。”
“我的确是,但这正是亲切感的来源,我们都是银河中的极端人种。”
“极端?我不明白。”
琼斯说:“我指的是肤色。他们过分白,而我们过分深,这就代表了某种意义。这种极端将我们联系在一起,使我们拥有一个共通点。我觉得我们的祖先必定有过一段身为异类的长久历史,甚至遭到社会主流的排斥。我们是不幸的白种人与褐种人,在与众不同这方面同病相怜。”
当时,在阿贝尔惊异的瞪视下,琼斯吞吞吐吐了一阵,终于说不出话来了。从此这个话题再也未曾出现。
如今,过了将近一年,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预兆,就在整个不幸事件看来即将悄悄告终之际,甚至琼斯都已显现热诚渐减的时候,它突然一发不可收拾。
他现在面对着一个不同的琼斯,这个琼斯的愤怒不只冲着萨克,而且波及了阿贝尔。
“我会这么愤慨,”这位利拜尔人透露了一部分,“不是因为你的情报员一直跟在我后头。想必你行事谨慎,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敢信赖。就这一点而言,我能接受。可是找到我们的人之后,为什么我没有立即接到通知?”
阿贝尔一只手轻抚着座椅扶手的暖和布料:“事态很复杂,一向很复杂。我当初做好安排,若有任何未经授权的人查询太空分析资料,除了通知你之外,也要向我手下某些情报员报告;我甚至想到你可能需要保护。可是在弗罗伦纳……”
琼斯以苦涩的口吻说:“没错。我们都是笨蛋,没考虑到这点。我们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证明我们在萨克上到处都找不到他。他必定一直在弗罗伦纳,而我们却从未想到。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找到他了,或者该说给你找到了。想必你会安排我见他一面?”
阿贝尔没有直接回答,他说:“你说他们告诉你,这个叫柯洛夫的人是川陀的情报员?”
“不是吗?他们为什么要说谎?或是他们的情报错误?”
“他们没有说谎,情报也没有错误,他担任我们的情报员已有十年之久。他们竟然早就知道,这点令我相当忧心。这使我不禁怀疑,他们对我们还知道多少,以及我们的组织究竟有多松散。可是他们为什么急于告诉你他是我们的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猜因为那是实情,而且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会为难他们。否则我将提出进一步请求,而这只会引起他们与川陀之间的麻烦。”
“实情是外交官之间的毒药。比起让我们知道他们对我们的了解程度,让我们及时掌握机会,收回破损的网,补好之后重新张开,他们还能为自己制造什么更大的麻烦?”
“请回答你自己提出的问题。”
“我说,他们告诉你柯洛夫的真实身份在他们掌握中,是为了摆出一种胜利的姿态。他们知道不论保密或是透露这项事实,都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帮助或伤害,因为早在十二小时之前,我就获悉他们知道柯洛夫是我们的人。”
“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借着最不可能弄错的一项线索。听着!十二小时之前,川陀的情报员马特·柯洛夫,已遭弗罗伦纳巡逻队的一名成员射杀。他当时掌握的两个弗罗伦纳人,一男一女,男的八成就是你在寻找的那个野外人员。两人都不见了,消失了,想必他俩已落入那些大亨的手中。”
琼斯大叫一声,差点从座位中站起来。
阿贝尔冷静地将一杯酒举到唇边。“我无法采取任何正式行动。那名死者是个弗罗伦纳人,而那两个消失的人同样也是,即使我们能够提出反证。所以你看,我们受到严重挫败,现在更是被愚弄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