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出警大厅,折进备勤一室,洪剑在备勤室门口碰到了正在室内换完便服穿上警服出门的曹银环和冯强,笔挺的毛料制服和一杠二星的警衔,衬托着二人英俊的脸庞,端的让洪剑觉得威武英俊,洪剑一向不爱以貌取人,心中却始终认为 ,人民警察就得衣着得体,英姿飒爽,才能有效代表政府的形象。
“二位兄弟早啊!两个兄弟站得好亭亭玉立啊!”
洪剑故意把二位比着女子,想让两人开开心。
“洪哥早,你除了今天,哪天都比我们早,不过洪哥你好象用错词了吧。哈”
最年青的曹银环反应最快,他的笑声也引起了明白过来冯强也发了大笑。
一下,三人相见的气气氛就活跃了不少,也拉近了三人更亲密的距离。
同时,洪剑听得出,这两个有着研究生学历的知识分子警察说话的真诚。
许多和洪剑相处过的人认为,洪剑是那种片面追求效率,不顾别人感受的人,其实洪剑自己清楚,那只是针对年龄和他相仿,做事疲塌的人,对那些小兄弟和前辈,洪剑一向大度有加。
特别是对曹银环和冯强这种离乡背井来为渝州市的治安、交通贡献青春和汗水的外地人,洪剑內心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激。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二位兄弟一向对洪剑尊重有加,在机动一组,有什么稍大点的事,都得针求洪剑的意见,出班做工作任务,都自觉接受洪剑的“指示”。
“洪哥,蒋大和何教专门给值班室留了话,晚高峰就不站了,由他们站,好让我们安心纠违和出警。”
冯强用抑扬顿挫的普通话说着,曹银环在旁点头微笑着肯定。
“今天不是星期一或星期二,不该他们站高峰啊?看来领导是在发挥排头兵的模范示范作用啊!”
写过材料的洪剑,总要说点书面用语。
“还是老规矩吧,银环跟我,今天是老七上班,老七跟冯强。”
洪剑俨然象机动一组的老大在发号施令。
“好吧!夜间,冯哥最好不要走远了,如果有象那天的疯子警情一样的警,好马上汇合。”
曹银环补充道。
三人说着话走出大队部,只见初冬的天空雾霾很重,天空象一张阴沉的老脸,风吹得队部前的小榕树叶子哗哗着响。大队部后的不远处还有大片未开发的土地,没有名的小河水清澈透底,林木有的葱郁,有的树叶枯脱,芦苇和一人高的野草一片枯黄,小河里还有几只白鹭翻飞,还保持着城市不多的原生态。
三人刚走进停车场,坐在“依维柯”上守车的张老七,就对着曹银环喊道:“曹兄弟,你老婆好象抱着你女儿来了。”
说完用手指了指三人身后的方向。
“你又在开恶意玩笑了,上班时间,你还是要分个场合吧!”
洪剑知道,张老七有时喜欢开点玩笑。
“没开玩笑,真的,你们看嘛。”
三人回头看时,果然有个身材娇小的妇女抱着个小女孩,从三十米开外走来。
洪剑不认识刘银环老婆,毕竟到花园大队时间不算长。
“老婆,你们娘俩怎么来了?”曹银环远远地问着。
“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告诉你,刚坐公交路过,便下来找你,心想你才上班,一定在,我才从单位请假回来,妈打电话告诉我,女儿突发高烧,我才回家的,一个人送儿科医院,要排队,要挂号的,不方便,你看是不是跟你们领导请个假?”
说完这些话,累得气喘吁吁,毕竟是个女人,还抱了个孩子。
再走近后,用眼睛看了看洪剑,那眼神肯定以为洪剑肩上星多杠多,就是带班领导。
洪剑打量了下曹妻,娇小美丽女人一个,短发,秀目,穿着得体,因走得急,汗湿衣衫,脸红红的,如一个熟透的苹果,头上还冒着热气。
“可叫外婆一路呀,我要上班啊!”
看得出,曹银环有些着急。
“妈在家弄饭,爸这几天不是也病了吗?需要人照顾。”
曹银环摸了摸女儿发烫的头,显得更加着急,脸也变得绯红。
“我看还是给领导打个电话,请个假。”
曹银环从没请个过假,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情况还请啥假嘛,你先去,门口打个的,我和冯强合一个车。如有情况我顶着。”
洪剑说话很坚决,如在下命令,不给曹银环半点商量的余地。
“就是,就是,冯强你去吧,我们组的事,我们自己调节。”
冯强也跟着附和着。
洪剑一向认为没有必要事事都要请示领导,更何况,现在情况紧急,万一遇到何元虎这种认真的人……
“那洪哥,强哥就担待了哈,我走了。”
曹银环连警服都没脱,只把装备和警帽递给了张老七,抱起孩子,带起老婆便急匆匆离去。
冯强坐在“依维柯”的副驾上,和上次张小冬一样,不言不语,表情严肃,若有所思。
“怎么还再为银环担心吗?”
“不是,不是,洪哥。”
“那一定有心事?我学过心理学。”
“是的,洪哥,老婆还在兰州教书,儿子比银环的还小,我找过政治处写过书面申请,想把她调过来,半年了已没音讯。”
內向的冯强终于说出了实话。
“我知道政治处肯定努力了的,昨天还电话告诉我,许多学校老师都没空缺。”
“那你现在跟哥一样,实际是光棍一人,每天晚上都独守空房。”
洪剑为缓解冯强悲哀的情绪,故意把话说得很幽默。
“同是天涯沦落人,殊途同归嘛,结果都是一样吧。”
冯强答着,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那你的房子也是租的,并且只有你一人?”
“是的,没办法,过年过节我回兰州,放寒暑假,她娘倆过来。”
冯强脸上了带着无奈的表情。
洪剑听着,心中难免升起阵阵惆怅:远离故土,远离妻儿,只为实现七尺男儿的梦想,但现实又有太多的无奈。
“好啥,你就可以金屋藏娇了啥,你这种帅哥,还怕没女人喜欢吗?”
张老七从车后不知何时插了一嘴。
“闭住你的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洪剑怒斥着张老七。
“那间破房,还藏得了娇吗?我这点工资,兄弟也藏不起啊,何况兄弟也没资格藏娇了呀,七大哥。”
冯强说话有一丝幽默,有一丝无奈。随之而来的是他一声的叹息,一脸的惆怅。
“今天巡逻防控还顺呢,一个小时都还没警呢!”
一阵沉默后,见冯强有不太好的情绪,张老七故意岔开了话题。
也许真的是有的话说不得,一说就至,张老七的话 刚说完不久,一频道就传出了:“流动0x1,请火速到华能花园出警,家庭暴力纠纷……”
“好的,我们马上就去。”
洪剑赶紧拿过对讲机答着。
“你这狗嘴,吐出的象牙会刺死人。你不说,它就不来,你一说它就来,你真的有仙术啊。”
洪剑故意开刷着张老七。
华能花园是九十年代修的老小区,楼距近,小区内无停车库,车辆可以直接开进小区,小区本来不宽的路面上停满了车,就连行道树之间也被见缝插针地停满了各种车,整个小区显得杂乱无绪,洪剑好不容易才找了处空位将“依维柯”停下。
一阵辛苦的找寻,才找到了报警人家的位置。
报警人打开房门,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到处是伤痕 ,嘴角还有血迹,红红的眼睛肯定刚哭过。
“进来吧,将这不孝之子带走吧。儿子打老子,天地下哪有这天理?”
“不着急,慢慢谈,你或许有委屈。”
冯强还是用着他标准的普通话说着。
听到有委屈,男子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
细心的冯强不忘递上了手巾纸。
洪剑见此人和上次那位三轮驾驶员一样,和自己年龄相仿,并听他说被儿子打了,同样为人之父,心里难免同情。
想起以前洪晨阳的叛离,有时也会动手动脚的,幸好小家伙一时半会还打不过老子。
男人也许都是这样吧,没生孩子前都想生儿子,延续自己的男性生命和姓氏,真生了,长大了,往往最会跟自己做对。洪剑脑子里飞快地想着。
“我儿子,今年高二,成绩一般,跟我商量让他读播音主持艺校,学费要两万多,我一个工人给点生活费尚行,一次给这么多,的确困难, 她妈妈和我离异,但还住在一起,在新疆做生意,常不在家,也不拿钱给孩子,孩子也总听她的。”
“关键是,孩子渝州话都说不清楚,普通话更不用说,还读什么播音主持,还天天回家玩电脑,你说给钱给他读艺术学校能行吗?”
男子说完,又流出了泪。
此时,从里屋冲出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大声吼叫着:“你只说我的错,你不好好说,动手就将我的电脑砸了,那是我妈拿钱买的。”
“你没钱,还要抽烟,喝酒?”
用手还指着父亲的鼻子,后面紧跟着一个穿着时髦红大衣,围着花围脖的四十岁上下的妇女。
洪剑一把将少年拉住,喝道:“有你这样给父亲说话的吗?”,并指令他坐下。
见着威严的警察,少年也不再叫嚣。
见少年冷静些后,洪剑对着少年和不时帮腔的妇女、流着泪的男人说道。
“家丑不可外扬,我相信你们都懂,声音大了,外边听到人会笑话的。”
“我今天给你们调解,我问当事人话时,其他当事人不得说话。听清楚没有?”
三人都默默地点着头。
“小伙子,我先对你说,我也有个比你高一年级的儿子,也读艺术学校,是编导专业,他读艺术学校的钱二万也是我借的,你信吗?”
“不信,你们警察工资高,你编的。”
“我没编,人都有难处的时候,更何况你父亲只是个工人。”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儿女,哪个父母不为儿女好,你说呢?”
少年低着头,不愿意回答。
“你父亲说,你说普通话困难,你可以选如音乐、绘画或编导专业啊。”
“音乐、绘画我更不行,编导高考成绩分要比其它艺术科多一百多分,我考不到这么高。”
“那,你还沉迷于游戏,沉迷于电脑?”
少年脸红红的不再说话。
“还有,你打你父亲,这是违反天理的事,姑且不说,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对错,你作为高中生,你该懂得中国的伦理道德吧。”
洪剑加重了语气。
少年眼里这时含着了泪珠。
“还有,你可知道人满了十四岁就要负相应的治安、刑事责人,你可能没满十八岁吧,否则你今天的行为,我们可以拘留你,如你被拘留,你以后……都不行的。”
“还有,你爸妈离了婚,但还住在一起,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放不下你,你要做好纽带作用……”
“还有,你爸拿钱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抽烟喝酒的人少吗?谁没有点个人嗜好呢?”
“你该不该给你爸道歉?”
“他把电脑钱赔我就道歉!”少年用倔强的眼神看着男子,并还欲提其它条件。
“你还想着电脑,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不是玩!”
洪剑一下就打断了少年的话。
洪剑又转向对时髦妇女说道:“孩子你不能将就和纵容,看得出来他听你的,你要正面引导孩子。”
“警官,我明白,我做得到。”
“还有孩子也是你的,他的学费你要出一半!”
洪剑教训着红衣妇女,就象在教训着杨蕾。
“离婚协议上明写的房归他,孩子用钱他出。”
“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的房子你不也在住吗?”
“我住的少,明天就回新疆。”
“那孩子的学业你就放心了?”
“……那,我出一万吧。”
“对咯,这才象妈妈嘛。”
洪剑又转向男子:“孩子再错,他是孩子,你不能动手甩东西,你没钱,电脑就不要钱买吗?”
“还有,没有哪个孩子是先天就会的,只要后天努力,成功的几率也高。”
“还有,今年高二下期,交学费起码还有一学期吧,赶快节约,一万块积得起吧。”
“没问题。”
好,今天你们两口子写个协议,盖个手印。
男女双方点头同意。
张老七拿出纸和笔,男子写好协议,并先后和前妻签上了名字。
洪剑再转向少年:“我原谅了你,你恐怕还是要给你父亲表示下吧?”
妇女也在少年的背后用手轻轻推了一下。
少年起身,走到男子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爸爸我错了,对不起。”
男子双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准备把他扶起,眼泪又从眼眶里流出来。
回到“依维柯”,冯强对洪剑说道:“都说洪哥口才好,今天终于见识了,没想到这么好。”
“兄弟,公安工作,遇到动刀动枪的是相对来说,要少些,类似这种纠纷最多,警察就要用良好的口才去搁平,去捡顺,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水平。”
洪剑边开车边对冯强说着。
“说得好!”,“师傅真的高!”
冯强和张老七都对洪剑点了一个大大的口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