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剑躺在医院的床上,因流了好多血,脸色苍白,警服上也斑驳地浸湿了好几团,血浸入兰黑的警服里,看不到殷红,只有加重了兰黑的颜色。
李大勇象一只勤劳的燕子,黑色的身影在医院里飘来飘去,一会挂号,一会儿拿药,一会儿叫医生、护士,忙得不亦乐乎。 缝针,包扎,输液,输血,五六厘米的伤口和无数外伤加脑震荡,虽未有骨折,洪剑伤得不轻。 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还有窗外纷纷扬扬的白雪。
洪剑想起了才牺牲不久的胡全发,想起了镜滨、思华、安林、灿祥那些为公安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或者积劳成疾过早离去的同学、战友。自已虽多次负伤,但不知多幸运。
洪冬梅来了,买了一个花篮,花篮里装着温室里培育的各种花,有白色的百合,红色的康乃馨,甚至还有兰玫瑰、红玫瑰。冬梅说是为了祝福洪剑伤口早日愈合,早日康复,祝福哥能有美满的爱情。
蒋志伟、何元虎来了,握着洪剑的手一阵的关心和问候,从他们关切的脸上看得出真诚和爱护,才失去一个协警弟兄,更不愿失去一个民警,一个他们经常当一个组用的顶梁柱似的战友。
政治处老徐又来了,代表着分局温暖的问候,还是拿出了一个黄皮信封,洪剑知道里面装着的数目,不过这次洪剑的心里的确很感动。
洪晨阳来了,是洪冬梅打电话给学校,洪老师特许他来的。洪晨阳眼里含着泪水,关切地对着父亲询问经过,再没有“八戒,八戒”的叫声了,而是“老汉,老汉”亲热地叫着,在他心中父亲就是师长、钱包和他一切力量的源泉。
阿敦……也来了,包括“顺风耳”的麻哥,这个时候出现的身影,作为同事,作为朋友,患难见真情,洪剑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洪剑没有通知高若秋,虽然平时经常还有微信联系,洪剑对她的人品的确也很欣赏,但总觉得和她做朋友会更好些,本来高若秋约过洪剑吃了几次饭,因太忙没有时间去,同时洪剑自己受过伤害,的确不愿去伤害一个同样受过伤害的人。
在医院里洪剑顺便将身体作了个全面检查,B超,、CT、胃镜,关键的检查肯定不会少,医生建议肝一定要保,胆结石最好做手术,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一定要住院治疗。
洪剑出院时也是阳春三月了,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过洪剑的左额头留下了好长一道疤,胆也没有了,光滑的肚子上留下了两个孔。加上以前重车祸留下的九、十级残疾,洪剑觉得此时的自己,就象经过无数风雨侵蚀的石头,泥沙冲走了不少,但石头的骨架还顽强屹立,永远顶着风,顶着雨。
洪剑出院后的第一个警,或许能让洪剑记忆深刻,和邓万木、李大勇巡逻在夜晚的街头。 在隐约的月光下,在路沿边沿的花台里,洪剑发现了一个穿着女人鞋子的腿露在外边,没有一点动静。
“莫非是被谋杀了的尸体,还是被奸后杀人?……” 李大勇在被洪剑提醒后,望着花台里的人影,产生了无限遐想。
他常给洪剑讲,如果命运安排他能做个警察,他一定是个好警察,如果命运安排他做个文人,他一定是个诗人。通过间或的工作接触,洪剑认为他没说假活。
邓万木将车停下,洪剑和李大勇走进花台,将一个二十来岁的红衣少女扶起,脸色苍白,满身酒气,口中吐出的秽物把前胸、衣袖、白色的牛仔裤子全部弄脏。
洪剑和李大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少女摇醒,翻了翻白眼,盯了两眼站在身旁的民警,口里嘟囔着:“不要打扰我……我还要喝……”。 又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少女醉着,梦着,迷糊着的嘴里得知少女就住在彼岸小区旁边的没有拆迁到的旧楼里。
把少女从“依维科”后排背下来,穿过一条两旁长满小叶榕的林荫道,再穿过一条石板路的小巷,洪剑和李大勇轮换背着,百多斤重量让二人累得气喘吁吁。
或东,或西, 少女终于指对了楼栋,她是住在八楼,这种老楼,更本就没有电梯。当洪剑背到了五楼,可能是少女的胃再已经不起折腾,“哇”,“哇”的几口满是酒味道和胃酸的臭味的秽物吐了洪剑一身。 手上、警服上、甚至头上都沾满了呕吐物,洪剑这个时候的狼狈相或许比上次那个敲汽车玻璃的家伙还要滑稽,还要可笑。
终于到了少女的家门口,开门的是一个冷漠面孔的五十来岁的妇女,从洪剑身上接过少女,只说了一句话。洪剑永远都会记得的一句话: “你怎么又喝醉了嘛!” 随后就是“嘭”的一声,用力关住后防盗门发出的重重响声。
“怎么连谢谢都不说一声?” 李大勇对妇女的行为很是不满。
“说了又如问呢?大勇这是我们交巡警的本分,应该的,必须的!” 洪剑答着。李大勇听得出口气里的认真。
“你今天收获大哟?” ,“什么收获?有话直说,少吞吞吐吐?”
“你不是真背了一次红衣少女了吗?我知道你要说,我已背了的,不过我在前面打电筒当灯泡的时间最多,哈……哈。” 李大勇一阵笑声让洪剑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晚上回到家里,洪晨阳正在挑灯夜战,还有三个来月就要高考了,书房的桌子上乱七糟八地放着许多书、作业本,桌后还码着堆积如小山似的资料书,高大的书柜上密密麻麻放着洪剑的、洪晨阳的好多书。
洪晨阳埋着头,戴着玳瑁边框的眼镜的眼睛紧盯着书本,忽而沉思,忽而快速运算,书房的安静里,蕴藏着如在战场一样紧张的气氛。 从书房的滑门向里望去,洪晨阳就似乎把整个身体都藏在用书做的森林里。
洪剑不敢打扰儿子,轻轻拉过滑门,脱下在单位用湿帕子清理过,还发着臭味的警服,向浴室奔去。 “哗……哗”的热水冲走了不是自己喝的酒精散发的洒味,冲走了白天沾的灰尘和寂寞,也似乎冲走了夏、秋、冬积聚的各种烦恼和幽愁。
走出浴室,穿好在家穿的衣裤,洪晨阳主动打开书房门,向父亲问了几道立体几何题,洪晨阳数学进步明显,经洪剑提醒,做了相应的辅助线,几道立体几何题就迎刃而解。
洪剑看到了儿子的进步,笑得合不拢嘴。站在书房门口,洪剑觉得自己就是一条辅助线,只能在自己的工作和儿子的学习中间或地连接着,或有,或无,能不能看出,能不能连起,关键看造化和灵感、机遇。
刚想进卧室休息,洪剑的手机又不失时机地响起,这次不是何元虎,这次是大队长蒋志伟打来的。 “老洪,明天广丽岛有菜花节,你们机动一组三个民警、三个协警都去执行仼务。早睡,晚安哈。”
广丽岛果然是个美丽岛,修长的身材就象一个女模带着腼腆的笑容在阳光下还睡着懒觉,那优雅的姿势吸引着长江水,在这里拐弯,回旋,展开多情的怀抱,将美人紧紧抱在怀里。
远远往去岛上油菜花海一片又一片,就好象给广丽岛穿了金黄的衣裳,游人如织,踏青的,郊游的,照相写真的,每个人的脸上开放着菜花一样的笑脸。
邓万木带着李大勇站在开南路口外围,管控着远端的车流。 曹银环带着冬儿站在广丽岛的跨桥入口,管控着进岛的车流。 洪剑带着归队的张老七,跨过千米大桥,进入岛内进行交通秩序管理。
一踏上这块跨江的土地,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就象立正的哨兵,默默地向“依维柯”行瞩目礼。 新修的广场、体育场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展示这青春的气息,红色的跑道、兰色的网球场、五人足球场、标准的足球场,吸引着爱运动的洪剑,想上去跑跑,试试,那是多么的惬意。
浪漫 开着的油菜花的是开发商在开发得很平整的,没来得及修楼的土地上,经人工播种长出的,免费向游人开放,广告意图十分明显。 资金一到位,那拔地而起的高楼、娱乐中心,海底世界就会出现在人们眼前。那时的广丽岛会是富人们聚居的地方吧。洪剑想一定会。
看着这鲜艳开着的油菜花,看着这花团锦绣的三月,看着这嘤嘤嗡嗡飞舞的辛勤蜜蜂,遥想起自己的明天会是怎样呢?儿子的高考结果又怎样呢?心中的梦想和爱情又怎样呢?自己会立功吗?想着,想着,洪剑又点燃了诗绪。
致三月
从寒冬过后的原野轻盈飘来
从枯枝节里的夹缝里艰难地冒出来
三月,你象是从寒门中走出大山的小姑娘
如此懂得季节的不易和风云变幻
所以给点阳光就会灿烂
给点微风就象垂柳般婀娜地招展。
三月,我有时真的赞叹你神奇的力量
从点点嫩绿到百花齐放,百鸟争鸣, 莺歌燕舞
就连在田间劳作的朴素农人
静静地听着布谷鸟带来的你的歌唱
好一幅和谐安宁的景象!
没有夏之火热,秋之沉稳
你如此懂得美好时光的短暂
贪婪地吸取水分和阳光
一日一变,一天一成长
就连勤奋的小蜜蜂, 都把你当着学习的榜样
在花海里,嘤嘤嗡嗡寻找甜蜜的食粮
三月你是个已长大的美丽感恩的姑娘
那油菜花的金黄,梨花的雪白,桃花的绚烂
分明是你回报人间的最灿烂的精彩
三月,你孕育着生命和希望
包含着爱情和奋进的力量
三月我用生命为你歌唱!
看着长江的里的船影,洪剑突然觉得,他站的广丽岛,就象一膄巨轮,滑动着巨大的浆,向大海游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