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天开始,毅王府的仆人们就开始陆续离开了,就连玄廷那些侧妃也开始走了。每个人临走时,心怡都会亲自把银两交给他们。
并非所有人都离开,刘恩还是留下了一些人来打扫王府、照看花草,可是,和过去相比,王府里真是冷清了太多。
十月二十这天,叶敏旭也准备离开了。
心怡正在玄廷的牌位前祷告,就听说叶敏旭来了,她赶紧起身,请叶敏旭入座。
叶敏旭先向玄廷的灵位行礼,虽然她每天都会来灵堂。
“姐姐,您这是,要走吗?”心怡问。
叶敏旭向心怡行了礼,说道:“今日是来向娘娘辞行的!”
“姐姐切莫如此,请坐吧!”心怡道。
叶敏旭却没有坐下,盯着心怡道:“既是最后一次见面,有些话,我说出来,还请娘娘恕罪!”说着深深一福。
灵堂里就她们两个人,心怡见叶敏旭如此认真,也面对她站着。
“姐姐请讲!”
叶敏旭抬起头,眼中含泪,说道:“我自知身份卑微,不该跟娘娘说这些话。可是,今日若是我说,我叶敏旭今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心怡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
“娘娘,您难道不内疚吗?”叶敏旭道,“王爷不在了,您就没有一丝的内疚吗?”
内疚?心怡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个词,一般不是该说伤心或是悲痛什么的吗?
“若不是您,若不是为了您,王爷他怎么会离开京城?他要是好好在京城待着,如何会离开人世?”叶敏旭几乎是喊了出来,泪水夺眶而出。
心怡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她赶紧扶住桌角。
“因为我吗?”她问。
叶敏旭并未擦去眼泪,一步步走近她,道:“如果不是您要出京,王爷怎么会走?您明明知道他有多么爱您,可是,您为什么不为他想一想?”
“自从您嫁进王府,您为他做过什么?您一直都在享受,您只知道让他疼爱您,关心您,可是您何曾关心过他?您何曾问过他为什么事发愁?您何曾站在他的立场想过问题?”叶敏旭质问着她,步步紧逼。
突然间,心怡也感觉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嘴唇不停的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庄心怡,你就是个祸水!是你害了王爷的!你一心只想着自己,从来都不为他想。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为他进香?你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妻子?庄心怡,你根本不配!”
叶敏旭越说越激动,句句都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心怡的心上。
“庄心怡,我恨你,我叶敏旭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你!”叶敏旭说完,擦干眼泪。
“你若是要抓我杀我,我随时都会等着你,我就在城外的静慈庵等着你!”叶敏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心怡扶着桌角,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滚落。
真的是我的错吗?是我害了你吗?
毅王府的家人陆续离开的事传遍了京城,街头巷尾的百姓也都知道毅王府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宅。
明玄钰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根本不能见她去,只有听方信给他报告她的事。
别的都无所谓,明玄钰特别注意到李岩三天两头去毅王府,他为什么跑得这么勤快?还有一点就是,顾非烟告诉方信,心怡委托她调查玄廷是否被牵扯进杨德章谋反一案。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听到什么风声了吗?明玄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为什么她有事不找我,有问题不来找我问,非要找顾非烟呢?难道她已经不相信我了吗?
十月二十八,太皇太后正式搬回了宫里,住进了她曾经住过的慈宁宫。
在迎接太皇太后回宫的宴会上——
“请皇兄恩准臣妹一个请求!”明若兮跪在哥哥面前说道。
众人当场都开始猜测公主是不是又要什么好玩意了,便听着。
“你又想要什么?”明玄钰也是面带微笑,太皇太后和后妃们全都笑了。
“请皇兄恩准毅王妃住进我郁华宫,督导臣妹的学业!”明若兮说罢,恭恭敬敬地叩头。
所有人都停止了笑,脸上的神情异常。
“若兮,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郁华宫里人还不够吗?”太皇太后笑道。
“启禀皇奶奶,皇兄时常教导若兮要做个知书识礼的公主,可是若兮过去太过顽劣,如今也知道错了,就想好好学习,改过自新!”明若兮稚嫩的童声回荡在慈宁宫正殿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明玄钰沉默不语。
“若兮,你宫里那么多教习女官,难道还不够给你教书的?”这是安泰公主说话了。
“那些人都只是拿着俸禄做事,有谁关心我想什么的?”明若兮突然眼泪哗哗的,“毅王妃当年做女官的时候就待我极好,我很喜欢她。只要她来给我教书,我保证乖乖地学,绝对不再捣乱。”
她边说边抬起袖子擦眼泪,在场许多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可是明玄钰知道。
“皇兄,就请答应我吧!她一个人那么孤苦伶仃地住在毅王府里,要是我们都不理她的话,六哥在天之灵如何安息?”明若兮哭泣道。
“皇兄,答应我吧!皇奶奶,您也答应若兮,好不好?母后不在了,六哥也不在了,我就想要和毅王妃在一起,她就是我的姐姐!你们答应我吧!求求你们了!”明若兮流着泪,不停地叩头。
太皇太后用余光看了身边的明玄钰一眼,见他也是神色凝重,恐怕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吧!
“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把郁华宫所有的教习女官全都赶出去,你们以后派来的所有教书先生我也全都赶走!”明若兮虽然在哭,可是还不忘威胁别人一把。
她这句话让原本压抑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太皇太后笑道:“玄钰啊,我看你还是答应若兮吧!你要是再不松口啊,估计若兮都能把郁华宫给放火烧了!”
在场众人皆笑了,明若兮听见别人笑她,擦干眼泪抬起头,倔强地说:“就是,要是不答应,我就把郁华宫烧了!”
这句话让大家几乎笑喷了,明若兮也破涕而笑了。
“好了好了,朕准了就是了!要盖郁华宫可得花费好多银子呢!”明玄钰笑道。
“谢皇兄!谢皇兄!”明若兮叩了头,直接跑到了明玄钰的身边撒起娇来,众人见状,更是笑成一团了。
明玄钰拍拍妹妹的背,微笑着点点头,明若兮好像特别开心的样子,在哥哥的耳边说了句“以后多来考我的功课啊!”
明玄钰诧异地盯着妹妹,明若兮却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大笑着。
就这样,圣旨到了毅王府,心怡在满心疑惑中去了郁华宫。
可是这件事,在一些人看来,却是明玄钰支使妹妹演的这么一出戏。会是谁呢?比如说安泰公主,比如说太皇太后,比如说甄贵妃。
十月初十,明玄钰去西苑拜见太皇太后时,洪尚宫说起老佛爷想回宫里看看去,明玄钰便说“奶奶搬出宫好多年了,既然想回去就彻底搬回去吧!让奶奶一个人住在这里,孙儿如何安心?”
太皇太后拍着他的手,微笑道:“你就不嫌奶奶这个老太婆多事?”
明玄钰跪在奶奶面前,道:“奶奶的教诲,孙儿铭刻于心,一日不曾忘怀!请奶奶搬回宫里,给孙儿机会来孝敬您吧!”
听他这么说,太皇太后只是微微笑了,洪尚宫却是热泪满眶,道“老佛爷,您真是有福了!”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对明玄钰笑道:“玄钰是个好孩子,好孩子!”说着就伸手叫他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微笑着抚摸着他的面庞,道:“你也长大了啊!长大了!”
就这样,明玄钰回宫后就命内侍省重新整理慈宁宫,所有的内饰全都换成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家具也全都换了新。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感情是怎样的融洽。
可是,对于后宫里的人来说,太皇太后回来,意味着什么呢?
过去,太皇太后在西苑住着,后妃们也就是在过年的时候过去拜见她,而且,太皇太后对于后宫里的事一直都是没什么兴趣过问的。但是,因为皇帝很重视太皇太后的意见和喜好,所以,即便是不在宫里,后宫的风云也会受到太皇太后的影响。
不管今后会怎么样,后宫里的人,当然开始紧锣密鼓的预备了。
就在二十八日,太皇太后从西苑搬到了皇宫。皇后主导,在慈宁宫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迎接太皇太后到来。没想到明若兮竟然哭闹了一场。
宴会结束后,洪尚宫服侍太皇太后休息,就说起了刚才的事。
“你说,皇上会把庄心怡纳到宫里来吗?”太皇太后问。
洪尚宫一边小心地卸着太皇太后头上的发簪,一边应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皇上对她的情意一直没有断过,那事儿完后不就去见她了吗?所以,这入宫,奴婢觉着就是个早晚的事儿!”
太皇太后点头,却是不语。
“不过,毅王妃那个人,奴婢却是觉得有些麻烦!”洪尚宫道。
“麻烦在哪儿了?”太皇太后问。
“奴婢觉得她那个性子,八成不会乐意吧!”
太皇太后微微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乐意?现在你看她那样儿,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
洪尚宫听了笑道:“是是,奴婢果然是愚钝了!”
“只要皇上喜欢,就让他去做吧!哀家是不会说什么的!”太皇太后说道。
“是,奴婢明白!”洪尚宫道。
在回承乾宫的路上,甄贵妃脑海里一直刚才的那一幕。
庄心怡,又要走到皇上身边了!照这情形看,除非让老佛爷出来制止,否则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是啊,老佛爷啊!如果老佛爷同意那件事呢,我若是说我的主意,老佛爷必定会对我不悦。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先看老佛爷的态度,对。跟着她的意思走,皇上什么都听老佛爷的,只要老佛爷支持我,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