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魃出,十日归,三千虎贲,复我华夏。晗魃出,天下乱,九州动荡,风云变幻。晗魃出,天下安,四海皆服,福泽万代。
“喂,臭小子,上次给你讲的还记得吗?”红发老者毫不犹豫地挥起了拳头,“咚”一声闷响,少年不满的声音随之响起:“喂,火老头儿,你下手就不能轻点?”
被敲醒的少年有些孩子气地揉着脑袋,屋外的阳光隐隐透进这间简陋的小木屋,薄薄地覆在金发上,竟有种明亮之感。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少年金色的瞳孔里还有几分迷糊的柔软,但自他彻底清醒后略一挑眉,柔软即刻被少年人特有的锋锐野性取代。
又一次被老者瞪了一眼后,少年这才用一种极为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记得啊,不就是风族历年间各族纷纷兴起,诸如鲛人、羽人族之类,我们夸父族也在其中嘛。然后就是夸父的手杖化作桃林,他妻子谦母化作谦母河庇佑族人这种一听就像是编的传说……”
“混小子,什么编不编的,那是你祖宗!”老者的红胡子被气得直颤,“果然就不该跟你小子废话!接下来该讲史前浩劫、九大之争了。其实就是九个厉害的部族间互相掐架,其中风虞族是打架最厉害的。说到这风虞族嘛……”老者用完全不像是在讲历史的口吻说着,暂时忽略了少年的低声嘟囔:“你也知道这是废话啊。”
“巧了,这风虞族的老大虞尔,因为强大了,就不免有了野心,妄想统治所有部族。他先是唤醒了种种沉睡在山泽的凶兽,在大羿将其一一制服后用仙丹引诱大羿之妻姮娥,以此来挟制大羿,命他射下天上十个太阳。大羿因担心太阳消失而只射下了九个,引发了虞尔的不满,将姮娥送至太阴,大羿也就郁闷地死了。而他所建的十日国也自此衰败,只余下一个我们夸父族。”
“虞尔为了射下最后一个太阳,大肆寻找各地的射箭能手。夸父先祖听说了这件事,为保护太阳,毅然踏上了逐日之途。但此事之困难远超他想,纵然他穷尽全力,还是屁用没起。之后他遭到了虞尔所派遣的貔貅军的围攻,遍体鳞伤倒在战场上。他死后,虞尔劫走了他的武器刺穹矛,用特殊之法对太阳远远一掷,便射下了最后一个太阳。”说到这儿,老者突然停下,直直看向少年。
少年懒懒地倚在桌边,用手支着下巴,眉梢嘴角都斜挑,显出一点满不在乎的神气:“这虞尔哪是想统治部族,明明是想毁灭世界吧。还有,如果我没记错,大羿和姮娥是尧舜时期的人——老头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记错你个头!”老者的神色难得一凛,“是这个时间。据说虞尔父子妄想能长生不老,触到了时空法则。直到现在,魔宫那群赤鬼还当个宝贝似的藏着——哼,当真自以为是得很,以为谁稀罕那劳什子长生不老呢!”
少年揉揉脑袋:“老是赤鬼赤鬼的叫,你比人家更像赤鬼吧?”
“闭嘴!别把我和那群穿着红衣服的魔头相提并论!”老者火红的头发瞬间立起,赤色瞳孔里蹿起愤怒的火焰,好一会儿才慢慢熄灭。
“没了太阳,世界陷入混沌最初的黑暗。大地上战火纷飞,生灵涂炭,人们都对虞尔恨得牙痒痒。这时咱们夸父的儿子阳焱见了,就决定去讨伐虞尔。后来他在短时间内纠集到了十一名志同道合的勇士,这十二人中的奇人易衅创建了三千虎贲,由手握兵符之人统率。他们去各地拯救民众,把虞尔的军队揍得可爽了。在最后的战役破晓之战中,他们召唤出一头奇兽。”
“那时正值黑暗的黎明,突然有一缕晨曦浮现,自晨曦中走出一只野兽——它的头周围长着长长的金色鬃毛,有着麒麟的身子和龙的角,脚踏祥云威严而来,它的眼里透出未来的曙光。我们叫它晗魃,从光明中诞生的奇兽。”老者的声音难得出现肃穆,这种庄严感弥漫在屋内,就连洒进的阳光也有了古老的气息。
“晗魃出,十日归,三千虎贲,复我华夏。晗魃出,天下乱,九州动荡,风云变幻。晗魃出,天下安,四海皆服,福泽万代。”老者的口中喃喃吟诵着歌谣,而少年的头却开始如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过一会儿就停住不动了。
“晗魃击溃了虞尔,为大地带来了久违的光明。在它消失后,十二名勇士和三千虎贲也跟随它一起消失于世间。后世称这十二名勇士为‘十二晗魃’。虞尔则被施以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他所在的原本最强大的风虞族也逐渐衰败,只留下了他的遗孤溟。”
“风虞族衰败后,轩辕氏黄帝与神农氏炎帝的部族迅速兴起,同时兴起的还有蚩尤统领的九黎族。之后爆发了阪泉之战和涿鹿之战,华夏大陆得以统一。”
“然而此时虞溟已长大成人,他并未吸取他父亲的前车之鉴,而是创建名为魔宫的势力,誓要屠尽十二晗魃。第二代晗魃因此出现,为挟制魔宫,他们创建了名为万象门的势力,用以发现和保护尚未成长的晗魃。原本统一的大陆因这场战役而动荡,可最后战役的结果竟是十二晗魃与虞溟同归于尽。后世人便称虞溟为‘摩罗’,魔宫也隐藏于江湖伺机而动,万象门则担当起维护世间安定的责任。”
“之后在尧舜时期,十个太阳的回归导致了人间大旱,于是便派大羿去射日。故事历经轮回,最后又回到原点。可晗魃的故事却远未结束。据说当人间遭祸时,十二晗魃就会出现并拯救世人;也据说历代改朝换代时,天边都曾出现过晗魃的影子。所以,十二晗魃既是救世之人,也是乱世之人。”老者话音未落,掌风先起,凌厉地劈向睡得踏实的少年。少年金眸猛然睁开,如同蛰伏的野兽觉醒,本应酣睡的身体以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向侧翻折,堪堪避过这一掌,柔软的金发随掌风而飞扬。
老者一掌重重劈在了木桌上,桌子晃了两晃,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老者收手,红眸精光四射,直直射向少年。少年不闪不避,金眸灼灼,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如同野兽的互相对峙。
许久,老者低沉开口:“小子,即便你犯浑又不争气,也是我孙子。只要我还是你爷爷,就不能看你这么一天天混下去。”他的目光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言语沉沉如同风雷,“虽然你长大后是越发没出息了,但我知道你肯定没忘你娘的失踪,你爹的蒙冤。到底是你爹你娘的种,”老者咧嘴一笑,指指自己的红发,“这种颜色,流淌在你的血里,烧在你心里。外表怎样不在乎,也不可能熄灭你体内的火。所以你不可能甘心!你一定要去万象门,变得强大,然后堂堂正正回来!”
听到他的话,少年金色的瞳孔微缩,如某种猫科动物一般警觉而凶狠。他用手摸了摸下巴,似是在考虑,“据说万象门食堂不错,还有馒头吃。”
老者愣了愣,突然狠狠地打了少年脑袋一拳,骂道:“没出息的,老子讲了这么半天,一个馒头就把你收买了?”
“老头儿,刚才我就想说了,有对亲孙子下手这么狠的吗?”少年啧啧叹气,停顿,抬头露出耀眼的笑容,“我答应你去万象门不就得了嘛。”
老者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少年起身走出屋外,遥望着白色的天边。淡金色的浮云在他眼中流动,方才明亮的瞳孔渐暗,呈现出黄昏般的色泽。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爷爷讲述的场面,漫漫长夜过后,一束晨曦跋涉万水千山,终于刺破天幕降临世间。风云呼啸涌至金色奇兽的脚边,落在地上人的眼里,是那样光芒万丈。
晗魃的影子真的浮现在天边,可少年却闭上了眼,似乎畏惧被那光芒刺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