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然屈身行跪拜礼,姿态沉静优美,如同倦鸟收起翅膀。她把额头紧贴手背,语气无比郑重:“徒弟翦雪落,叩见师傅。必不负师傅看重,勤勉学艺,以承师祖遗风!”说着磕了三个头。
冉宛然在万象门练了几天后,由衷地觉得,自己干过最扯淡的事就是把这个架空世界的宗门制度写得同另一个世界的一流大学没什么区别。当然,更应该敬佩的是当年创建万象门的穿越前辈。
且不说各类风味俱全的小吃在食堂里多受欢迎,或男女生宿舍潇竹轩与蕙兰轩的住宿条件有多好,以及浴堂的天然温泉,单是选修课这一项,就足以凸显万象门课程的先进。
六大殿武童的必修课各有不同,八卦殿的课程数量最多,包括兵法、药理、轻功、琴棋书画、经史、算术、术法等等。而灵光殿必修课最少,只有四门。只不过比起自己每天十个小时的中学生活,冉宛然觉得这万象门实在人性化了不少。除上课外课余时间非常充裕,而万象门的武童作为最天赋异禀的一帮人,自然需要选修课这种特殊设定来培养一些奇葩技能。
当今大学生都要发愁的选修课问题,武童们也同样一个头两个大。选修课不仅种类繁多,包括暗器、机关术、堪舆、遁法、炼器等等,而且,除了八卦殿新生不需要选修以外,在之后的殿试中这些课却是要计算学分的。至于类似司徒和那样选修整整五门且还有增加趋势的变态,一百年也不见得有一个。不过冉宛然不用为这件事心焦,因为她已经被殿教玉昙心看中选修剑术。
这里稍微解释一下,小组比武的制度是个人比武的前三十名抽签组成十个小组,淘汰赛选出前五名的小组,也就是十五个人进入万象门。不过这个数目不是固定的,如果比试的两个小组都天赋不错,或两个小组都表现一般,学监也可以酌情取舍,比如这次输给冉宛然他们的石家三兄弟最后也被选中了。更重要的是,之前个人比武时还在睡大觉的殿教们在小组赛时都跑来看热闹,目的就是提前选中有特殊天赋的徒弟。
所以,小组赛既考验短时间内的合作能力,又考验每个武童的个人天赋。也就是名义上的比武,实际上的招生。武童们在比试时也会尽可能使出一些自己擅长的招数和底牌,来赢得台下“师傅们”的注意。
而冉宛然的剑术天赋自然引起了殿教玉昙心的注意,在比武后就立刻跑过来问她是否愿意拜师了。另外一个选修课已定的是翦雪落,她的万兽印成功吸引了教御兽术的万俟殿教。至于汤觞,他本来也收到雷诀的邀请,可他却拒绝了,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到底为什么要拒绝雷长史啊?”翦雪落在下课的路上不解地问。
“我才不想选修炼器呢,”汤觞撇了撇嘴,眼里再度流露出不安分的光芒,“反正万象门又不像蜀山有什么言行考绩,武童们基本上完全自由。我可以趁选修课的时间溜下山去,跟‘小江湖’的厨师们学厨艺。”
翦雪落瞥他一眼,道:“虽然我们这一殿的殿试同选修课没有关系,可你干吗要闲得没事去学厨艺呢?”
汤觞笑得狡黠:“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江湖’的师傅们可不是普通厨师,个个身怀绝技,他们做饭同练武没什么区别,还教我打太极呢。我跟着他们也能学到功夫,一点儿不比这的差,还能顺带下山玩玩,何乐而不为?”
冉宛然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嘛,汤浪子汤侠士,你的江湖生活真是乐陶陶啊!”
汤觞嘿嘿一笑,又瞬间板起面孔:“不用羡慕我,真的。”
这时冉宛然脑中灵光一现,顺口说道:“武童选修哪家强?万象新生找汤觞!”
“你在说什么啊?”汤觞莫名其妙,而一旁的翦雪落却是一副拼命忍着笑的表情。
冉宛然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清清嗓子说:“看,这就是你没文化了吧。知道技校不?”汤觞茫然摇头。
冉宛然继续板着脸:“就是专门教各种技能的地方啊,比如说厨艺啊,陶瓷啊,做风筝啊等等都能学到。据说在一个叫山东的地方有一所特别出名的技校,叫蓝翔,教挖掘机技术特别好。”
“挖……掘鸡?”汤觞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冉宛然正想着如何解释,翦雪落已经开始循循善诱了:“汤弟弟呀,你想想,我们平时都是怎么修路的?用黏土对不对?”汤觞点点头,翦雪落继续说:“挖掘机呢,就是用来挖土的东西,用来修路非常方便。蓝翔为了让更多的人来学挖掘机技术,造福百姓,就在大门口贴了一句话:‘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一笑把这句话稍微改了一下,就是这样。”说完和冉宛然相视一笑,冉宛然冲她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她从小“带坏”的孩子啊,现在也开始宣传现代理念了!
两个女生保持着美丽的微笑,汤觞却有一种莫名被暗算的不安。尤其是当他想到自己从小四处流浪,对于四书五经什么的一窍不通,就愈发怀疑这两个人是专门骗他这种“无知少年”的。
“挖掘鸡?”改天一定要去问问全三桓堂最博学多才的司徒和——汤觞暗暗下定决心。
万象门在这个时节总有柳树在各处挥舞着手臂叫嚣着春天的到来,赤曈昽的视线投向同组的两人。那两人都是一身红衣,透过漫天飞絮像是云海中隐约的一抹红霞,个子略高的少女正拂去另一人银色发丝上的柳絮。清清冷冷的两张脸,他看着心中却无端升起股暖意。遥遥收回目光,大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登至炼心峰峰顶,已有几个人在那里等待。师兄乐康已换上武童蓝袍,笑容满不在乎,赤曈昽对旁边那个宽额方面的两仪殿武童也有印象,应该是叫王武。至于另一个身形如枪、眼神锐利的少年,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倪斌了。
倪斌率先走上前,目光在他的金发上微微停滞一会儿,笑容清朗,“欢迎师弟选修万象门最苦的一门选修课,我是倪斌。”一旁的王武抱拳道:“我是王武。”他的通用语里带着很明显的东北腔,性格似乎也同东北人一般热情豪爽。
万象门最苦的一门课?赤曈昽的笑容僵了一下,刚想自报家门,被倪斌笑着阻止了:“不用了,谁不知道这几日全三桓堂闻名的新生第一赤曈昽?”乐康也咧嘴笑了:“是啊是啊,我们炼器室总算又多了一个天赋异禀的新人。这可都是我的功劳!”另外三人显然都已经习惯了乐康的说话方式,撇嘴望天,对这脱线话痨的话就当没听见。
几人走入开阳阁大气磅礴的长廊,倪斌清清嗓子:“炼器是一门相当艰苦的工作,我们每个弟子基本上都是师傅的苦工,要用重达千钧的铁锤在炼器炉旁进行日复一日枯燥的锤炼,几个月才能出一件成品。一旦中途出一丁点差错就前功尽弃。”
“不过可不是光炼器就能出成品。”乐康笑笑,接过倪斌的话,“兵器的模子出来后下一步是‘铭文’,这里指的不是商周时期的金文,而是一种利用铭文师才能铭刻出的图纹赋予兵器灵性、增强兵器威力的技术。”
“对,”这回是王武说话了,“炼器一般只有天生神力的人才能习得,这也是你被看中的原因。而铭刻术则是善于专注、手法细腻的人才能修习。像我选修炼器,而乐康选修的则是铭文。炼器师和铭文师只有相互配合才能制造出完美的兵器。”
赤曈昽问:“那有两门一起修习的人吗?”
王武耸了耸肩,“当然,比如你眼前这位‘战神’,他做出的兵器,那可都是杠杠的!咱就不指望像他那样牛叉了,不过我看兄弟你倒挺适合两门同修,就是你以后的日子会更辛苦一些。”倪斌低声补了一句:“是辛苦得多。”后又拍拍赤曈昽的肩膀,“好好考虑清楚吧。”
说话时已经到了炼器室,门口有两人等候。一人虬髯遮面,形容粗犷,瞳孔是奇异的紫色,毫无疑问是雷诀;另一人身形瘦削,脸庞棱角分明,眼神似是沉思,这就是乐康介绍的教铭文的老师宇文铭了。宇文铭上下打量一下赤曈昽,淡淡地说:“你跟我来。”
赤曈昽眯着眼睛把手放在脑后,跟着宇文铭来到了隔壁的铭文间。宇文铭扔过来一堆木块,都是四四方方手掌大小,还有一把普通小巧的木锉刀,淡淡道:“回去用这些木块练手,熟悉一下雕工。一个月以后,把你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交给我。”赤曈昽轻巧地接过一大堆工具,连同被扔过来的一本《铭文初解》,他粗略翻了翻,知道这书里都是一些铭文基础知识,对于他如何来雕木头没有半点指引作用,挑眉看了宇文铭一眼,看来这就是对自己铭文天赋的检验啊。
乐康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哦,师弟。”忽略他笑容里的幸灾乐祸,赤曈昽对他咧嘴一笑,“嗯,到时师兄可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又转向宇文铭,金眸明亮,语气大言不惭,“若是老师想看我为这任务焦头烂额,那恐怕要失望了。”当宇文铭与他抬起的目光相对时,竟在那少年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狂妄——就像被猎人围捕的猛虎,即便遍体鳞伤,插翅难逃,目光仍是那样睥睨天下。这样的发现让他幽如深潭的眼眸里泛起了细小的涟漪,轻轻点头说:“好,去雷诀那儿吧。”
推开炼器室的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赤曈昽瞪大眼睛,看见倪斌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衫,手中挥舞着与他双臂比例不符的巨大铁锤。现在还是早春,春寒料峭,他的长衫却完全被汗水浸透了。而在他的锤下,一柄长枪的形状正在渐渐成型。一旁的王武正吭哧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落在锻器炉里。
屋子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锻器炉,炉内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地狱里吞噬恶人的巨口。赤曈昽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火焰竟是从炉边的一头异兽口中涌出,那异兽虽是石头所雕,却栩栩如生,眼里似乎闪动着精芒。赤曈昽知道这异兽名叫赤焰兽,钢筋铁骨周身烈火,乃是火神祝融所养的神兽。而再凝神细瞧,发觉雷诀正盘腿坐于炉边,手掌贴在赤焰兽后,掌上涌出绵绵不绝的三昧真火,但他的表情似乎分外轻松,扭头对赤曈昽说:“小子,先去选一柄锤子来。”
赤曈昽依言走到炼器室角落处,他本以为自己天生神力,选一把锤子应该是毫不费力的事,却没想到这些锤子里他能拿起的也只有三把。郁闷了一下,他拿了三柄中重量中等的那柄锤子,略微吃力地转身走回雷诀身边。
雷诀看了眼他手中的锤子:“小子,你的力气还是不够大啊。不过没关系,”他又用超大的力气拍了拍赤曈昽的肩膀,“看着我的动作。”
他站起身来,同时按动赤焰兽身后的某个机关,所以尽管没有三昧真火的支持,炉内火焰依旧燃烧。雷诀脱去上衣,赤裸上身,从刚才那堆锤子里拿起一柄最大的,大吼一声,整个人爆发出一种惊人的气势。站定,拧身,挥臂,锤子重重砸在炉内的铁块上,发出沉闷的重响。他挥锤的速度一锤比一锤快,锤子密不透风地砸在铁块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铁块上的火花迸溅似雨点落下,又像是赤色的烟火。赤曈昽看得怔怔,意识到自己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不由得凝神观看起来。
雷诀重新穿上上衣,把锤子随手一扔,冲赤曈昽咧嘴笑笑说道:“瞧见了没?回去慢慢练去。这是铁匠界最有名的锤法‘赤流星’,你可以问问石家三兄弟,他们也会这套锤法,虽然打得也不怎么样。”
“就是那个在小组赛上输了但还是过关的石家三兄弟?他们也选修炼器?”赤曈昽问。
“对啊,他们三个的锤法也是不错的。不过他们今天下山去办什么事了,明天你们才一起上课。”雷诀粗着嗓门说。接着他又大力拍了拍赤曈昽的肩膀,疼得他呲牙咧嘴,“小子,继续努力吧!”
“啊,胡执法竟然说要收你为徒?”万俟殿教一脸不可思议,“真稀奇,我来万象门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她收过徒弟。她看中你哪点了?”见翦雪落摇头,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大概也只能是因为那个了吧……不过雪落,能被执法选中是你的运气,一定要努力啊!就是,”他起劲拍她肩膀的手突然僵硬地顿住,很委婉地说,“就是听说她很有个性……”
山峰如同被巨大的利刃猛然劈开,断崖狰狞。断壁下是敞开的洞口,从远处看像是猛兽吞食的巨口。在以美景闻名的静心峰能有这种野兽派画风,翦雪落暗抽嘴角——那位胡执法,果真很有个性。
随即她的目光瞬间被断崖上红衣女子的背影摄住。那是一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背影,丰满窈窕,纤秾合度,让人不禁猜想正面又该是怎样美丽。她不羁地叉腿而立,却愈发显得亭亭高挑,那种风姿融在这幅野兽派画卷里,自然却又引人注目。
翦雪落注视着回头的红衣女子,身上潦草地披着件狐裘,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赤着双足,脚腕上系着十几个小铃铛,在风中发出悦耳的轻颤。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酒囊,另一只手架着支细长的烟斗。
“哟,小雪儿来了。”大量烟雾从胡雅灵嘴里涌出,模糊了她的面容,氤氲了她的嗓音。声音沙哑,却似乎能撩拨人的心弦。
翦雪落的目光上移,浓密的黑色卷发下是一张明若芙蓉的脸,发间露出的狐耳似乎解释了她近妖的容颜。一挑黛眉,女子突然抄起酒囊,仰头直灌。翦雪落眼睁睁看着随着她豪爽的狂饮,酒滴从如涂口脂的红唇淌下,沿着黑发蜿蜒滑进领口,迅速沾湿了前襟。她随意用手抹了下嘴,看着呆呆的翦雪落笑道:“怎么,是没见过美人,还是没见过狐妖?”
几乎是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翦雪落低声回答:“都……都见过。”
不是她(尸从),实在是对面的女子威压太强,她感觉自己在那细长、斜挑、眯起的凤眼下,如同某种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动物。这样的认知让她不满——胸大了不起啊?不由稍稍挺直了僵直的脊背。
胡雅灵饶有兴致地看到本来浑不自在的少女此刻倔强地抬头,绽放出了一个清透的笑容。
“但是我没见过像您这样又是美人又是狐妖的存在呢。雪儿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惑。执法这样美丽,武功出众,究竟为何要选中我呢?”翦雪落面上自若地问着,心里却疑惑不安。在她愈发心虚时,对面的女子突然低沉地笑出声来:“呐,果然不是乖乖的小白兔啊!”
翦雪落面露惑色,她却转了话题:“我看中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比武那日出现在你手上的白狐。或者说,”她纵身一跃,跳下断崖,衣摆在空中卷起又展开。就像天边的红云留驻在山间,又像是一朵自空中轻灵下落的红莲花。
她从容落地,接道:“你所学的,妖兽的结缘之术。”
翦雪落倒吸口气,不再犹豫,轻声道:“琅玕。”两尾的小白狐转瞬从手掌跳到地上,冲女子很没有威慑力地龇牙,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你在族中算老几呀?也能打剪子的主意!”
“琅玕,是个好名字,比以前的小白好多了。”她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浅笑的银发少女和虚张声势的小白狐,“吾乃狐族怒莲帝姬红莲子之徒,‘醉芙蓉’胡雅灵!”
“怒,怒莲帝姬?!你你你……”琅玕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的爪子直颤抖,“你是我娘亲的徒弟?!”
“至于你,”胡雅灵的烟斗指向翦雪落,“这样的发色和身段,身边又跟着小狐狸……这么跟你说吧,”她又吸了口烟,缓缓吐气,“我的小师妹‘絮姿’,是当年师父最喜爱的徒弟。”
银发少女终于无法维持脸上的微笑,后退几步,同时将忍不住颤抖的双手背到身后。右手的黑玉镯滑落,被她紧紧抓在手心。而一旁的琅玕耷拉下耳朵,把自己蜷成一个球,一副狐生遭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胡雅灵毫不在意她们的反应,只一勾烟斗:“跟我来。”
她径自走入洞中,拿出了一套农具,随手扔在地上。“你们两个这么闲,倒不如帮我松土浇水。”
翦雪落这才看见洞前空地上绿色的小苗,默默捡起农具开始干活,半晌才咬唇开口:“您……”
“真的要收你为徒?”胡雅灵淡淡道,“我从不妄言。”
“是。”翦雪落低头,却突然听得胡雅灵轻笑,略带促狭地说:“既然如此,叫一声师傅听听?”
她惊异地抬起头,眼中清澈映出这朵带着笑意的芙蓉脸庞,照亮了整个黄昏。她突然笑靥如花:“其实刚才我是想说,比起执法的黑衣,红衣更适合您。”
她默然屈身行跪拜礼,姿态沉静优美,如同倦鸟收起翅膀。她把额头紧贴手背,语气无比郑重:“徒弟翦雪落,叩见师傅。必不负师傅看重,勤勉学艺,以承师祖遗风!”说着磕了三个头。
胡雅灵看着眼前即便行礼也努力笑着的少女,看着她努力掩饰微微颤抖的背,心里某一处隐隐被扯痛了。“倒没想到我徒弟这么重礼数。”胡雅灵笑着扶翦雪落起身,又叹口气,“你父母的事,我早有耳闻。这些年真是苦了你这丫头。但今后你大可大胆去干,有我罩着你。”
翦雪落怔怔抬头,一时没有答话。师傅身后薄暮冥冥,浓稠而不祥的色泽。她竟觉得天幕渐低,暮色迫近,直至重重压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