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衡没有说话,他把目光调向窗外,外面的雨仍然没有停的意思,电闪雷鸣的暴雨,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吞没。他突然觉得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多好,那样他就听不到隔壁房里传来的嘤嘤哭泣,而她也不必再悲伤下去。
欧阳庭坐在沙发上,为自己点了一支烟,看着钟离衡的表情,突然吐了一句:“你真的欠她的。”
其实自己看着他那表情,心里也揪着,这句话不知道是说他听还是自己听,或许该说“你真是欠他的。”从小就欠,大概比李秋瞳上辈子欠他的更多。
钟离衡的烧还没有退,时间久了终究是撑不住,渐渐阖上眸子。只是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能听到萧萧的叫吼,她推开自己奔向季杰的样子,还有隐隐的低泣揪着他的心。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对他说:“衡,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清晨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整个豪庭尊砥像经历了一场海啸后的突然平静水面,安静的落针可闻。
李娟起床准备早饭的时候,小嘉还没有睡醒,钟离衡也在睡,欧阳庭却已经不见了。她犹豫着拿了茶几上的钥匙,打开了客房的门,发现萧萧缩在床角的地上,已经没有再闹了。
整个房间的东西都被她砸了,地上一片狼藉的。她没有睡,只是将头埋在曲起的双膝间,听到开门声,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只是那眼肿的好像只剩下一条缝,整个人都变了形,似乎是哭了一夜。
“萧小姐。”李娟看了都心疼,眼睛里不由酸酸的泛起泪。
萧萧对她笑了一下,那笑看起来竟有些超乎的平静。只是声音嘶哑得让人听不清楚,难免心酸:“你忙你的吧,我没事。”
不过李娟看到她的样子,也终于稍稍放下了心,应着说:“好,我正要去做早饭,你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有点粥就好。”她回答,声音虽然还是干干的,却已经冷静清楚。
“我这就去。”李娟赶忙答应着,然后去厨房忙碌。
萧萧看着李娟关上门,她才慢慢地站起身来。脚下淌过倒在地上杂物和碎片,伸手慢慢拧开门把。她的脚步很轻,但是很快来到门口。
“萧小姐。”门口站了不是两个保镖,而是六个,看到她都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挡着门口的去路。
他们不用说话,萧萧也知道自己出不去。她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她无声的退回来,路过主卧室的时候,通过虚掩的站看到了床上的钟离衡。
她轻轻推开了门,走到床边凝望着他。钟离衡还在睡,一片温柔的晨光笼罩着他,看起来如此安静详和。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拥有俊雅面容的男人,却能几句话就轻易的毁掉乔彦青的前途,可以残忍的对待绿萍,可以不动声色的结束掉……一个人的生命。
“唔……”床上的钟离衡发出轻微的呻吟声,他的眉皱得很紧,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萧萧却没有上前,而是越过床尾,慢慢拉开了通往露台的拉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目,她却没有闭眼。伸出纤瘦的五指,任那些饱满的光线穿透过来,可是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站上8楼齐腰高的围栏,她没有往下看,微扬着下颌闭目可以感觉到风擦过耳边,凌乱的发丝微微拂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季杰,听说顶楼才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可是我出不去,不知道现在距离能不能缩短一点点。
那么,季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怪我是不是?从小被你疼着护着的女孩,她爱的男人居然竟然这样对你?
那个男人说:“想要摧毁一个男人的意志,让他崩溃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最心爱的女人看着自己被**。”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所有的呵护不是亲情,竟是爱……
竟是爱吗?可是已经来不及,再也来不及,我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男人……
季杰,你恨我吧?一定很恨……
季杰,把我带走吧,让我来陪你,我会忘掉那个人,一直陪你……
季杰,季杰,季杰……
每一次在心里呼喊,都痛得无法呼吸……
钟离衡是被痛醒的,不是后背的伤,而胃痛。可是当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站在露台围栏上的萧萧。
“萧萧!”他一下子翻身坐起来,顾不得痛,顾不得其它,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萧萧睁开眼睛,回头看到钟离衡。她的目光很平静又似乎很缈茫。
“你下来,你要做什么?”钟离衡害怕地看着她,这里是8楼,她疯了吗?
他真的怕她疯,因为她说过和季杰一起死的话。他的心已经缩成了一团,因为害怕,害怕在她心里自己的份量如果比不过季杰,她真的会随季杰而去,他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萧萧看到了他流露出的恐惧和哀求,这个男人在她眼里一向强势,好像天下都掌握在他手里似的,原来他也会害怕。她想对着他得意的笑,因为是自己令他如此紧张,可是扬起唇角,一滴泪却更快掉下来,泄露了她的凄凉。
她想问:“钟离衡,你杀季杰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今天?”可是她不敢问,因为她怕他真的会点头,那样她一定会崩溃,说不定自己真的会亲手杀了他。
因为他此时看起来是如此虚弱,好像站也站不稳,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如果自己现在动手,他会不会堪一击?门外的保镖也未必来得及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