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本意不错,饶是大半的女子都会感动,但他错估了如今的阿娇!阿娇,一如既往的率性而决然,最受不得半点假意!而孩子,显然是她的逆鳞,刘彻提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提,孩子!就算他再多的限制,再多的无奈,都不该起过那样的念头!若不是知蓝……
阿娇深深地吸了口气,内心澎湃起伏。她的指尖,划过孩子稚嫩的脸庞,眼里闪过一道利光,她猛地将书信往地上一扔,突然开始厌烦起来,他明明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明明担心这个孩子会威胁到皇权,才送自己出塞,如今还画这样的图来挽回自己的心,多么虚伪,多么功利!
如果爱,就深爱,偏要失去了才珍惜,还有什么用?阿娇皱起了眉,同样被刘彻撩拨地狂躁不安,这算什么?一定要拉着自己沦陷,才可以吗?自己说什么都要逃脱他的束缚!她想到了刚刚认识的秦子慕,半阖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带出一片阴影。
第二日,在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中起来,阿娇看着懒懒地趴在自己身侧的小白,微微一笑,抱起它走出帐篷。
空气极为清新,苍穹高远而幽蓝,白云飘逸而渺渺,花草正好,阳光正暖,站在山弯处,阿娇阖上眼眸,深深地嗅了嗅花香,只觉得积郁于心的烦恼都慢慢消散。
烦恼烦恼,都是自找的,何必去担忧未来,她只需要现在!不必管那么多,活在当下肆意为之,便好!
“我很快乐!”阿娇在马上合拢了双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冲着远山大喊。
‘快乐,快乐!’的声音一直在山谷回旋动荡,清脆而悦耳,明明连孩子都有了,此刻阿娇脸上却带上少女的天真娇俏,勾起唇角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面无表情的王卫,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而坐上树枝上一路暗中跟着他们的秦子慕,无奈地摇了摇头,嘴巴已经不由自主地咧到了耳后根。小白往阿娇的身子里钻了钻,睡得更安心了。
他们又上了马,继续赶路,终于在夕阳西下前到了官道。
上了官道,一路行走更为通畅,到了半道上,他们的速度缓了下来,只因前方有士兵拦住了一辆马车,车主与士兵正在交涉,阿娇眼眸一动,却没有说话。
王卫见状,便策马上前,出示身份,不过两三句话,士兵便给他们让了道。
“娘娘,是商人毋得乘骑马。”王卫解释道,说完后便再无话语。
自从刘彻独尊儒术后,商人的地位越发低下,阿娇眼神闪了闪。
一路无言,他们在天黑前,到了随行的驿站,安顿下来,王卫便告退,临走前,问道:“不知娘娘可有话语,带给皇上?”
“无。”阿娇说完这一个字,便转身。
王卫表情带上了一点苦恼,皇上连催了五封书信,问着皇后娘娘的回信,然而皇后娘娘无一字回复,这可如何是好?
他只好实事求是地回了一封空白的书信给皇上,并禀报了一下今日的经历。
刘彻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书信,看到满纸空白,笑得极为开怀,阿娇这是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么?不枉他画了一幅又一幅,才选出最可心的。
白日里的疲劳一扫而空,刘彻重新开始写字,而这一次,倒不再是自己研磨,而是一个十来岁左右的男孩。
这个孩子是地方首富家的孩子,花钱买了个位子,虽说小小年纪,却极为聪慧,今日自己和汲黯对话时起冲突,还是他出众打了个漂亮的圆场。
自己因此注意到了这个孩子,便问叫什么,会什么,他的回答,让自己极为赞赏,他说:“臣下是桑弘羊,只愿为陛下管好财政,让陛下鸿鹄大志,实现得毫无后顾之忧!”
自己大笑,当场就将他封为侍中,随行服侍。刘彻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如今毫不起眼的男孩,有一日,真会兑现他今日所言。
等到桑弘羊磨好了墨,刘彻用笔蘸了蘸,墨的水分与色泽恰到好处,刘彻暗暗点了点头,开始回信。
回好信,他随口问着桑弘羊:“卫青的身子好些了吗?”阿娇快到了雁门,卫青,此刻出发,也是无妨。
“启禀皇上,臣下听得有人回报,卫将军自言身子大好,想请皇上让他出征。”桑弘羊面庞极为稚嫩,说话时倒是严谨而老成。
“嗯,出征前,让他见见他姐姐吧。”刘彻以示恩惠。
口谕一下,传到卫青府中,卫青自是感激不尽。他终于,能见许久不见的长姐了。只是,宫中,没了那个人的存在,卫青抚着自己已经结疤的伤口,轻轻地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驿站条件比野外自是好多了,阿娇终于有了机会,洗个热水澡,去去乏,去去脏。
她将门拴上,关好窗,让人弄了热水。
当她站到屏风后,脱去衣服,将整个身子都浸入热水中时,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美人的声音越来越好听了!”是秦子慕!他怎么进来了?
秦子慕早就等了半天,终于等到阿娇独处,将小白往外一扔,外边的人哪是他对手,早就昏迷了。
“出去!”阿娇叱道,心里又慌又乱。
秦子慕倒也识趣,只是站在屏风后,笑道:“子曰非礼勿视,我可是天上地下,数一数二的翩翩公子,怎么会……”
他还说完,就听到了“扑通”一声,却是阿娇心下一急,在木桶中一下脚滑,溅出了水花。
见状,秦子慕大笑,眼里闪过一丝他尚未知觉地无奈宠溺:洗个澡,都会滑倒,哎。还好他不是登徒子,否则,娇娇就……望了望屏风上勾勒出的人影,秦子慕勾着唇角,眼里划过一丝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