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
作为一名教区牧师,我通过同时从事众多工作的方式,用很多年才积累了足够的休假时间,以便参加布莱恩和卡罗尔在欧米加研究所举办的前世回溯治疗讲座。在教区工作期间,我也利用了催眠和灵气疗法,我想掌握回溯疗法将让我更上一层楼。毋庸讳言,我从未想到,这次讲座会在众多方面极大地改变我的生活。
第一天早晨,布莱恩便对参加讲座的学员实施了集体回溯试验。他引导大家重新返回童年记忆,返回母亲的子宫,然后为我们进入前世生活打开了一道大门。穿越这道大门以后,我对将要经历何种体验并未做好心理准备。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发现那是一双成年女人的脚,从装束来看,家境应该相当殷实。我脚上穿的是一双锃亮的棕色皮鞋,做工非常考究,看上去非常结实。长筒袜是厚重的尼龙混合布料,使我想起了奶奶过去穿的那种样式。我身穿一件下摆至小腿中部的直筒型棕色羊毛衫,套着一件奶油色罩衫,还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和一副夹紧式耳环。我的头发也是棕色的,往后梳去,一缕头发从头侧一直延伸到脖颈后面,从脑后望去形成一个漂亮的U形。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梳成这种发型的。我身高近1.8米,身材比较苗条——与我现在的样子完全不搭界!
我站在房间的一扇窗前,看上去好像是在客厅或是餐厅。显然,这是一座公寓大楼的顶楼,因为我正在俯视下面的街道。街对面的建筑也是类似结构,墙面由石材或水泥制成,屋檐和窗户顶部做了一些装饰。这是一座城市。我所在的房间天花板比较高,家居显得非常厚重,但设计得很雅致。一张深色木质餐桌上方有一盏水晶枝形吊灯,餐桌上还摆放着家人照片、首饰、烛台和其他小物品。
几个已经成年的孩子和他们的配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小孩们正在嬉戏追逐,只是他们的父母看上去神色凝重。我们好像在等待什么。突然,我的丈夫走进门,催促我们赶快收拾东西,一个小时以后赶到火车站。我们要被送往一个劳动营地。他的样子很像我现在的丈夫,只是个子更高,身材更瘦一些。
布莱恩继续引导我们回想。我发现自己正在火车站等待,然后又坐上了运牛车厢。大家的情绪极其低落,充满了恐惧、疼痛和令人崩溃的幽闭感。我感到自己好像被挤得散了架,与我今生的恐惧症正好吻合。当布莱恩引导我们从回溯返回现实以后,我的泪水禁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讲座第二天,卡罗尔希望一些昨天曾有回溯体验的学员到讲台上和她配合演示。我拄着拐杖跛着脚向她走去,向她简单讲述了我的故事——由于膝盖常年有病,加上最近脊柱弯曲,我行走起来有点儿困难。她选择我做了她的“客户”,决定对我的第一次回溯体验进行更进一步的探索。
我有点儿紧张,担心自己无法被催眠,我只能看着一面空白的墙壁,怕面对众人会干扰我的体验效果。然而,事实正好相反。引导的过程非常成功,我很顺利地进入了极为放松的状态。卡罗尔非常熟练地将我重新引导到那次火车行驶之中。那时,我的丈夫是一名医生,我是他的护士。火车站混乱不堪,纳粹士兵对人群不断高声吆喝着。人们非常恐惧,孩子们吓得直哭。大家都走到我和丈夫面前来打探消息,希望得到些许安慰。
运牛车开过来之后,尽管我认为自己足够坚强,但仍然感到不寒而栗。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表现出来。车厢内的条件极差:角落里放着一只桶,用来盛尿和粪便,车厢壁有一面小窗户,用来透光换气。士兵尽可能多地往车厢里塞人,许多人尖叫着将孩子举起来,以免被挤伤。我们想坐下是不可能的,因为空间实在太小。我的双腿和后背疼痛难忍,和今生的状态一样。但是,我不断安慰着孙子孙女,希望我的孩子们保持信心,相信上帝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尽管我认为情况不可能再糟糕了,但是我错了。
火车抵达了一座很远的集中营。由于火车行驶的时间太长,到达后我们已经很难从车厢里爬下去走路了。所有的人都惊恐万分,并且衣衫凌乱、又脏又饿。一阵混乱之后,士兵吆喝着让我们站好,并对人们进行了重新分组。当男人们被带走时,女人们禁不住尖叫起来。接下来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还会将孩子拉走。士兵告诉我们,孩子们要集中到一个“托儿所”去,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我和女儿、儿媳以及我们认识的一些女人被带到了一座建筑中,还被迫交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和衣服。我们浑身赤裸,感觉十分寒冷。有人让我们排好队,为我们剪头发(他们说,这是为了“避免生虱子”)。然后,我们又被赶到一个大房子中淋浴,水很冷,还没有香皂。随后,士兵又拿来了一些肮脏劣质的宽大衣服。我们没有毛巾来擦干身体,却只有无尽的屈辱。
在卡罗尔的引导下,噩梦还在继续。来到集中营后,我告诉那里的军官,我是一名护士,因为我听说我的丈夫在男人营区的医务室担任了医生。但他们并没有让我从事医务工作,而是和其他人一样搬石头修路。我的背疼极了。
然后,卡罗尔让我回想了我的死亡。我并不是死于毒气室,而是死在了女子医务室。我曾远远地看见了丈夫,我们的眼睛短暂地对视了一会儿。我听说他曾设法让我转移到医务室工作(他是不是贿赂了某个人?)。我的肺部充满了积液,手脚肮脏、寒冷,骨头就像断了一样钻心地疼。不过,至少我有了一张简易床。
照料我的几个女人都很善良,尽管她们无法缓解我的病痛。她们刚刚离开,我很感激她们。我尽力去安慰和帮助我在集中营认识的每一个人,可我一直感觉自己做得还不够。能够带着一点儿尊严死去,我很欣慰。我不知道我的家人怎么样了,但是这几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心心相连,而纳粹根本无法摧毁。就让我们欢迎死神的光临吧。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极为伤感又极为丰富的回溯体验。在我的一生之中,如果有人朝我大喊大叫或者大声斥责我、无端嘲笑我,我都会感到恐惧。一旦出现这类事件,我便感觉自己像一条被鞭打的丧家之犬,内疚、羞耻和恐惧等等情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做出反应。在写这封信之前,从教堂回家的途中,我看到一位警察正在路口指挥交通。在那里左拐弯一直都很困难,他让其他车辆停下来令我非常感激。但是当我从他身边驶过时,他大声喊道:“快点儿!”于是在剩下的路程中,我会一直感觉不舒服。他为什么要向我吼叫?我已经够快了!我心里非常难受。然后,我又回想起了前世的大屠杀。我能听到宪兵对我厉声斥责,让我快点儿走,对我破口大骂,我倍感羞辱。对我来说,这件事具有难以置信的启示作用。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治愈我的身心。我渴望自行进行回溯训练,同时也看到这种训练对他人的认识和治疗存在着巨大潜力。这次回溯体验是我人生中极为珍贵的礼物,但是故事并未就此结束。
在欧米加研究所最后一天上午的讲座,我让冥想向导给我一些用于验证的名字。我拿到的名字有“露丝”和“希亚姆”(或者叫赫尔曼,我不是非常确定)。我要求对方为我提供姓氏,以便从犹太大屠杀纪念馆的受害者名单中寻找他们。我多次听到了Gemeinschaft这个词。最初,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拼写,但是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将它记了下来。虽然我的头脑中出现了不同的拼写方式,但是Gemeinschaft这个词一直在我眼前晃动。
当天晚上,我发了疯似的在数据库中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这种姓氏的人。我非常失望。我不断变换搜索区域,但是反馈的结果一直是空白。然而,这个词不断在我耳边尖叫。午夜时分,我决定看看到底有没有Gemeinschaft这个词。结果,我被惊出一身冷汗。
Gemeinschaft是一位德国社会学家在19世纪末创造的。它的意思是“共同体”。Gemeinschaft的宗旨是建立一个富有生命的组织,一个真正有组织的社会,通过信仰、文化联系和其他身份因素将人们团结起来。在Gemeinschaft中,每个人都得到了尊重和平等,每个人都对社会做出某种贡献。Gemeinschaft超越了社会界限,一旦你成为这个共同体的一员,无论你去往何处,都会自动成为所在地的共同体的成员。所以,这是一个“被爱”的社会,不存在导致我们分离的因素。
我感觉向导在向我传递一个信息,它远比一个姓氏更加重要。我希望能够继续参加回溯训练,因为还有很多东西等待我去学习和探索。与此同时,我也会牢记这个信息,在它的引导下生活。当然,我们在欧米加创造的这个共同体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emeinschaft。
——辛迪·弗拉朵
辛迪的疼痛感减轻了,睡眠质量也得到了提高,但是她回溯体验最突出的特征是非凡的深度和极为详细的情节。她能通过视觉、嗅觉、触觉、味觉和听觉感受那辆运牛车厢。上个世代,她在为遭受大屠杀的犹太社会服务;这个世代,她成为一名真正的牧师,仍然为自己的群体服务,而且充满了善意与尊严。
我们的灵魂可能具有一百万个不同的形式,比如可能呈现为狮子或蒲公英,植物或人类。即使我们呈现为人形,还会具有不同的肤色、种族和性别等特征。然而,不论我们呈现为何种形式,除去外在,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相通的,源于相同的物质和能量,都由相同的精神物质构成。
利用没完没了的战争与暴力进行自我折磨实在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当我们伤害他人时,也就伤害了我们自己。正如辛迪的两次人生显示的那样,纳粹分子可以投胎为犹太人,德国犹太人可以转世为美国基督教徒。我们是刽子手或受害者,是施暴者也是暴力的牺牲品。如果我们在某个世代对他人造成了伤害,很可能在另外一个世代成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和尚,甚至善良到连一只蚂蚁都不曾伤害过;而到了当今这个世代,我们又可能过着一种位于两者之间的生活,并在其间寻求着平衡。这就是我们的进化方式。我们还常常被拖进与自己对立的人的身体,以便明白肤色、国籍、宗教和性别等等都是一些外在的欺骗形式,并不属于心灵。正因为仇恨会歪曲现实,所以我们必须从多方面来学习。当我们借用对立者的身体再次来到这个世界,除了爱他们,我们还能怎么做呢?我们看着他们照看无助的婴儿,看到他们奉养自己年老的祖父母的同时,还在担心是否有足够的粮食和住所,他们同样面对着日常生活中那些成千上万的琐事。我们终于发现,他们就是我们。正是拥有了这样的认识,我们的世界才会实现和平。
我们的社会,真正的Gemeinschaft,包括整个人类社会,甚至更多。一旦我们透过他人的本质能够正确审视自我的时候,我们就能在这个地球上创造一个天堂般的环境。
注释:
[1]即前文提到的那位加拿大精神病学医生。
[2]指印度教等宗教的宗师或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