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乡下没有随份子钱的习惯,在对柱的时候,乡里乡亲们会往台子上丢钱,这也算是对办丧人家随的礼了。
那舞女衣服一脱,台下就疯了,一块两块的钱开始往上扔。
一块两块说起来不多,但架不住人多啊,几分钟下来,就是好几百。
这钱挣的比卖白面儿都快。
胖子说:“我日,这丧要被他们毁了。”
我们也只能无奈苦笑。
记得当地的老人家说过,在古时候。这边办丧是请人过来唱戏的,算是对‘先生’最后的告别。
但是之后,可能因为历史遗留原因,一台戏也就变成了两台戏。
村里头架两个台子打对垒、对柱,也算是能热闹一下的事儿。
可是后来,因为唱戏人的越来越少,这玩意也就变成了类似东北二人转的东西。
直到如今,才演变成了现在这种靠低俗手段吸引掌声的模样。
寒冬腊月,眼瞅着台上那舞女越脱越少,几乎就剩下抹胸和裤衩子。我和胖子心里发寒。
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尊重当地习俗应该没啥问题……
台下气氛越来越热烈,打对柱的两班人精神也越来越亢奋。
直到其中一人一把把舞女的抹胸给扯了下来,底下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草他大爷的啊……”我和胖子不忍直视,齐刷刷回头看灵堂内,害怕老太太出事。
这低俗玩意我们是真看不下去了,但为了安全起见,最后还是得盯着上头。
我们是真心想把这个丧事办好。
那两个舞女嘴唇冻的发紫,也不在乎被人盯着看。大家疯了样往上头扔钱,她们就镇定自若坦荡荡晃着胸脯,捡了钱才回去穿上衣服到炉子边烤火。
舞女下去之后,台上就没那么热闹了。
两边对垒表演了几个节目,台下都反应平平。
似乎是察觉到‘观众’的不满,右边那台子上的主持喊上来了一个男人。
这男人我们之间就关注过,其他人都是很热烈的在谈论事情,只有这个男人总是躲在角落中不发一言。
他被喊上台之后,脱了衣服在台子上躺着。
地下有人起哄:“大男人脱了衣服给谁看?”
主持人让底下的人不要慌,随后抬上来一块大石,压在那男人身上。
我和胖子都猜测,这不出意外的话,是表演胸口碎大石。
后面的内容,我们果然‘猜中’了。
主持人找来大锤,猛一下砸在石板上!
但石板没碎……底下那男人一口血喷出来,痛苦的喊叫声几乎能穿透整个村子……
“草……”我和胖子倒吸一口凉气。
寒冬腊月脱衣服不说,还往身上放冰凉如铁的石头……
主持人砸下去之后,把锤子往下一扔:“一百块一锤,大家过来乐呵乐呵,见见红,也算是冲喜了。”
我和胖子在地下直骂他脑残。
这样下去绝壁要死人的。
却被钱永恒他们拉住:“没事,这是这边的习俗。那人是专门负责挨打的,我们看他挨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不会真下重手的,上去也就是个意思。”
我和胖子哪能让这事儿发生,还是死活要上去救人。
赵波也上来劝:“知道两位都是有本事的人,不过这是我们当地习俗,大家都办过无数次了,都没出事。”
后来我才知道,这挨打算是对垒的保留节目,挨打那人也被叫做‘桩子’。大家花钱上去意思意思,打两下,算是祛除了参加丧礼的晦气。
我在心里头暗暗的骂,这狗屎习俗。
最后没办法,被赵波拉回去坐了下来。
不过看了一阵,钱永恒倒没说错,地下许多人跃跃欲试想上去。不过真上去之后,也就是拿着个锤子意思意思,没人真下重手,顶多就拿锤子往石板上靠一靠。
毕竟没人想当杀人犯。
下手虽不重,但挨不住上去的人多。外面大雪纷飞,这人光着膀子胸口有贴着石头,估摸着事后得病一场。
赵波却笑着说:“没事的,他皮厚,专门负责挨打,挣的也是‘对柱’人里最多的。”
这边玩完胸口碎大石,那边按耐不住了。
一个颇胖的汉子从台下上来,立马光了膀子。主持在台上敲锣打鼓的叫:“大伙过来看看啊!”
那边胸口碎大石的估摸着也禁不住了,被人扶着下去休息。
光膀汉子上台之后,翻身坐上个椅子,趴在靠背上,漏出背上肥肉。
主持人兴奋喊:“古有岳母刺字,今有孝子扎针!”说着从边上摸出一根针,一下扎在这汉子背上,“一针一百,便宜,但买不来的是亲人对儿女的孝顺!大伙上来讨个吉利!”
话音刚落,几人自告奋勇上去,拿了两根针往那汉子背后扎……
那胖汉子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但咬着牙没说话。
我和胖子看的冷汗直冒,乡民这会儿明显比刚才热情多了。刚才怕出人命,所以下手都很轻,就图个吉利。
这会儿没人命危险,一个个喜笑颜开往上窜……
已经不记得我和胖子今晚骂了多少声卧槽,这陋习已经震的我们无话可说。
主持人也不傻,规定了哪些地方能扎,哪些地方不能扎。
挨针那人也是皮糙肉厚的,扎下去虽疼,但也不算什么伤。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两点,又有了几个低俗节目,才意兴阑珊的散了场。
不过好在的是,没啥事发生。
钱永恒财大气粗,也不搞区别对待,上台给两班人一人一大笔钱,笑了笑就回来了。
因为这边习俗的关系,老太太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亲人是不能守夜的,怕老太太回来之后,看到他们舍不得走。
所以钱永恒和赵波回来之后,直接回房和人打牌去了。
打对柱的两班人就自己收拾摊子。
虽然闹剧结束,但我和胖子的工作还没完。
他们在外面这样弄,可能会引来一些孤魂野鬼或者什么脏东西,冲撞了灵堂就不好了。
我和胖子拿着纸钱,踩着雪,发着抖,一点一点的往外撒纸钱。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大家拿点小钱就散了吧。”边撒钱边说。
‘对柱’的人看到我们这样做,还跑过来笑着说:“两位大兄弟,你们是总管事吧?”
来搭讪的中年汉子递给我们两根烟,说他叫欧鹏,也就是刚才胸口碎大石那班子的主持人。
我和胖子摆了摆手:“行有行规,办丧的时候不抽烟。”其实是心里恶心,不太想接。
欧鹏笑了笑,猜出我们的心思,把烟收回来:“都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
聊了会儿,我和胖子算是知道了干他们这一行很赚,往往一年干了两三趟,把钱一分,就可以回去干点零工了。
说好听点,他们是拿命挣钱。说不好听点,是卖‘肉’挣钱。
到头说来,普普通通的去外面做一年,也能挣这么多。不过没这么快。打‘对柱’的其实都是些闲汉、懒汉和当地的不务正业的痞子。
我和胖子也不好发表啥意见,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不同。
聊了两句之后,他们已经把后头的台子收拾好了,欧鹏和我们告辞。
然后去和打‘对柱’的另一班人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这两班人台上是世仇,台下倒是挺熟络。
我和胖子撒完纸钱,点了三炷香朝四周拜了拜,也准备回去。
可是这时候后头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我们错愕回头看去,只见到欧鹏他们那伙人中的两个女人不知道为啥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