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茗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和写意澜城两具雕像竖在那儿多久。
小夜兴奋极了，差点就要蹦到妈妈身上，让她快点接受爸爸，却想起了有一次和爸爸独处时的谈话。
那天箬茗不在，他去找写意澜城。
看到儿子来了，某爸爸放下手头边的任务，带他在城里逛街买东西吃，还教他和怪兽战斗的技巧。
打完一波野兽，父子俩坐在草地上，小夜啃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爸爸，你真好。妈妈最近都没来陪我。”
写意澜城：“妈妈只是很忙，忙完了就来陪你。”
小夜抹了抹嘴巴，好奇地问：“爸爸，妈妈和你是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写意澜城不知道游戏里的角色是否也有现实世界这方面的认知，只能“嗯”一声，随小夜自己理解。
“妈妈说，你们之间，不是我亲生父母之间的关系。”小夜低着头，“我不太懂，不都是爸爸妈妈吗？”
写意澜城实话实说：“我们的确不是。”
小夜眨眨眼，“爸爸，其实只是因为你还没把妈妈追到手对吧？”
写意澜城用指关节敲了敲他的小脑袋。
“那爸爸你喜欢妈妈吗？”小夜睁大眼睛问他。
写意澜城轻笑，“喜欢啊。”
“就是嘛，你对妈妈的好和别人对妈妈的好不一样。那几个叔叔和妈妈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妈妈还觉得我年纪小不懂，其实我都看得出来啊。”
“小夜很聪明。”写意澜城想了想，说：“不要告诉妈妈这件事。”
“为什么啊？喜欢就要说出来嘛。”
“……总之听话。”
小夜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却没消停多久，突然灵光一闪：“爸爸，你是不是觉得妈妈不喜欢你？”
“……”
“哎呀，妈妈也喜欢你的！”小夜抱住写意澜城的手臂摇晃了几下，锲而不舍：“你们不点破谁会知道嘛！妈妈肯定也觉得你还不喜欢她！”
“……”
“两个人都憋着才会有误会呀！我爸爸妈妈那会儿都以为自己是单恋，后来还是我爸爸忍不住才表白的呢。他拉着我妈妈，红着脸说想娶她，我妈妈就答应了，双方才知道原来是两情相悦。”
“……”
你一个孩子知道的这么多，真的不要紧吗。
“爸爸，你说对不对嘛！爸爸爸爸爸爸！”小夜的头晃得和拨浪鼓似的。
写意澜城摸摸小夜的头，轻声答：“我知道了。”
那天，小夜和写意澜城在一起呆了很久，也问了很多问题。
比如，在那个世界里，爸爸和妈妈是不是也一样呢？
写意澜城告诉他，妈妈并不知道两个世界的他是同一个人。
小夜觉得很惊奇：你们难道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两个世界不一样。”写意澜城耐心地说，“那里有很高的房子，大家都是很平凡的人，没有特殊的能力，穿的衣服也和这里不一样。嗯，男孩子的头发要剪短。”
说着，他揉了揉小夜的头发，“妈妈很漂亮，唱歌很好听，人很善良，很聪明，读了很多书，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点小笨。”
“爸爸是在那个世界喜欢上妈妈的吗？然后才来这个世界追她？”小夜听得入了迷，“或者是先在这里喜欢的妈妈？所以现实世界还没来得及相认。”
写意澜城思考了挺久，久到小夜又啃完了一个肉包子。
“我也不知道。”就在小夜以为爸爸不会理他的时候，写意澜城突然说，“无论哪边，反正都是她。”
那是父子俩那天，讨论的最后一个问题。
也是小夜第一次觉得，原来看上去酷酷的爸爸，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小夜盼了很久，终于盼到爸爸正式点破了。他使劲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躲在一边捂嘴偷笑看好戏。
半晌，箬茗犹豫着问：“这算是……告白吗？”
写意澜城漆黑的眼眸中盛满笑意，反问：“你觉得？”
箬茗老实说：“有点意外，所以……”
她需要先平复一下心情，天知道刚才她差点被吓断气了。
之前就是为了逃避这种面对面的局面。
没说穿之前，自己还能从头到尾理清楚，还能和明修渺聊聊，还能在太过纠结的时候置身事外装个傻。
可是他就这么突然说了出来，完全打乱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淡定。
写意澜城心里微叹。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不用太在意，我不会……不顾你意愿。”
箬茗清楚地听到他语气中的黯然和些微失落，尽管已经掩藏的很好，但箬茗就是直觉般地感受到了他尾音那几不可闻的颤抖。
她脱口而出：“不是的。”
“我只是……有点意外。”箬茗深呼吸，抬头定定直视写意澜城的双眼，“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写意澜城目光幽深。
“当然。”
说是说需要点时间考虑，可箬茗一下游戏就整个人都没办法考虑了。
她将虚拟头盔放好，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完了，她刚刚居然产生了直接答应他的冲动。
那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在游戏里认识的人啊。
她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知道他的外表长相，不知道他的家庭条件，她什么都不知道。
比一般网恋更可怕的是，他还有一个从头到脚都或许是假象的虚拟形象，那足以骗取更大的真心。
这种事放在以前，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别说万家的长辈听到后嗤之以鼻，箬茗自己都不屑一顾。
网恋这种事，怎么可能靠谱？
所以万家人从来不担心这种事，因为箬茗自己都坚信，就算再怎么喜欢一个全家反对的，也不会干网恋这档子事儿。
然后，就摊上了。
箬茗哀嚎一声。
明修渺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只随意一问：“干嘛啊你，玩了个游戏疯了？”
箬茗发现宿舍里只有两个人，“另外两个人呢？”
“出去买饭了啊，今天轮到她们。”
太好了。
箬茗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修修，我跟你说一件事。”
“嗯，说。”
“他跟我……说了。”箬茗没好意思用“表白”这类词。
明修渺抬头反应了一会儿，“什么？”
“写意澜城。”箬茗提醒她。
“说什么？”
“……我说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你就不能直面回答我——等一下！”
明修渺的表情和箬茗听到告白的时候表情一模一样。
两个人默默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明修渺说：“为什么他比你先告白？”
“这有什么不应该吗？”箬茗一枕头摔上她脑袋，“……不过为什么呢。”
“大概真喜欢你咯。”明修渺摇了摇食指，“虽然也不排除他看到了你的资料然后想入非非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
明修渺送给她一个白眼，把枕头砸回去，“自己想。”
箬茗抱着枕头，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