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茗怀抱着雪白的蛋，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手上，里面的小东西大概一点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她有种把雪泽蛋抛向大海的冲动，这样就一切都结束了。
可她只是站在那里，面向大海，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良久，她闭上眼。
写意澜城站在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箬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想问，我们在游戏里动了真感情，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她想问，我做了这一切，做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有用吗？
已经走到这里了，问出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一个游戏罢了……
箬茗举起手里的宠物蛋，它在阳光下一尘不染，洁白无瑕。
她说：“我不想要雪泽了。”
过了几秒，写意澜城才说：“留着吧，不然就太不值得了。”
“还有四天。”箬茗喃喃说，“如果我这四天都不上线，雪泽蛋会一直在我背包里吗？”然后她自嘲一笑：“系统不可能允许这种bug存在的吧。”
“箬茗，不要自暴自弃。”写意澜城说，“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因为有我在。但你不能彻底放弃。”
箬茗转过身，和写意澜城面对面：“在期限内它不会与任何玩家绑定。这颗蛋虽然暂时归属于我，但随时可以易主，而且很容易。”
写意澜城：“……”
她微微仰头，凝视着写意澜城的双眼：“你想要雪泽吗？”
“你在……”
箬茗迅速把宠物蛋塞进他手里，一字一顿：“我放弃，它的所有权。”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恭喜玩家写意澜城，从靡不有初手中暂时夺得雪泽宠物蛋。”
写意澜城皱了皱眉，紧接着就看到箬茗在阳光下闪烁着泪光的眼，顿时沉默。
箬茗的视线很模糊。
“抱歉，澜城。”她说，“这几天，我可能不会上游戏。”
然后，她没有再看他，直接下线了。
“我说你是不是傻？！”明修渺气急败坏地在宿舍里来回走动，“你就那么笃定希望回不来啦？！这游戏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呀你，我说你什么好！冲动成这样！”
“又不是给别人。”箬茗闷闷地说。
“我没说你给写意澜城不好，可你不觉得你是把一个麻烦甩给他了吗？你以为雪泽蛋就一定是好东西？就算它是，在这七天里，它能是吗？！只有被绑定了，它才是！”
箬茗：“你能别来回走了吗，晃得我头晕。”
“……现在劝你别把游戏太当真，估计也没用。”明修渺终于停下脚步，放轻语气，“我知道你难过，写意澜城肯定比我还理解你体谅你，但那不应该是你把包袱丢给他的理由。箬茗，这几年多少情绪你都忍过来了，是不是突然有了可以真心相待、撒娇倾诉的人，你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她看着沉默的箬茗，忍不住问：“喂，说句话啊？”
箬茗低着头。
犯错的人分两种，一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一种是明知故犯。第一种只是纯粹幼稚，所以多数人往往会成为第二种，事前知道，事后知道，可还是会犯。
所以，你说了，我听了，可我已经做了，什么用都没有。
“道理是最苍白的。”她说，“所以你就别教训我了。”
“嗬，你个丫头，犯错还有理由了？”明修渺捏了一把箬茗的胳膊，“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快点上线道歉去，看来我没说错，谈个恋爱你就越来越放肆了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要实在不愿意，就明天再去，今天好好休息。”
箬茗没再回答。
第二天，明修渺坐在书桌前啃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问：“今天上游戏不？”
箬茗的沉默证实了她的回答。
明修渺叹了口气，倒是没再逼她。
“对了。”她抬头问箬茗：“你给四大圣兽提的第二个要求是，升级？”
“嗯。”
明修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该不会是太悲愤了所以随便提的吧？那种时候你要求升级？还直接升到排行榜第二？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箬茗有些不确定，“可能是我想多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突然想到的，说来听听呗。”
箬茗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我的业余职业之一是占卜师，对吧？有一次做任务，随机占卜三个人的未来，我抽到了写意澜城……”
明修渺静静听她说完。
“你是说，”她按着箬茗陈述的事实推测：“写意澜城一直没有升到99级，不是因为经验不够，而是有任务限制？”
“只是猜测。”箬茗点头，“澜城在99级卡了太久了，也许就因为他不可能和竹茶结婚。而我记得另一个占卜对象被说有血光之灾，如果不是他在游戏里真的遇到麻烦，我不会把占卜结果当真。”
“所以占卜结果其实是游戏数据安排好的？而且真的会发生？”明修渺喃喃说，“……不会吧，那这个职业逆天了？”
箬茗摇头，“不会。只能预知，不能阻止，不见得多优越。”
“那也不错啊，仔细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挖出点商业价值。至少可以提前知道，不能避免也能尽量改善最终结果嘛。”明修渺说着说着就发现了重点：“所以你必须和写意澜城在游戏里结婚咯？”
“……”
“他一百级大关的任务，真的是和排行榜第二结婚这种要求吗？”明修渺有点怀疑，“就算是，他知道你知道吗？”
箬茗觉得明修渺把自己绕进去了，赶紧说：“不清楚，你也别纠结了。”
“总不能是你求婚吧，他没点表示？”明修渺坚持继续思考这个话题，“不过之前不求，现在才求的话，会不会看你变成第二才和你结……”
“他不是那种人。”箬茗无奈，“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其余选择在他。”
而且，说实话她还没做好游戏里成亲的准备来着……
“我只是开个玩笑，看你护的。”看到箬茗的认真样，明修渺轻咳一声：“你们的路长着呢，不过感情到了一定程度，游戏里这种名分也无所谓了，现实才重要。”
箬茗很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都挺重要的。”
游戏里全部发展好了，才能顺理成章走向现实嘛。现在两个人都还默契地没有提，但如果这条路双方走的都很顺利，那就是迟早的事。
明修渺眨了眨眼，“你还是赶紧上线去给写意澜城道歉帮忙吧，为昨天的任性弥补弥补，可别被嫌弃了。”
箬茗：“……”
怎么兜着兜着又兜回自己身上了呢？
她最终还是没有在任务结束前上游戏。
箬茗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对游戏里这种事无法释怀。不，说无法释怀也不至于吧，只是明明觉得自己不该在意的，却还是像梗了一块什么在心头。
明修渺说，一方面你是真的舍不得那只宠物，二方面是习惯于占据主导的人突然就被别人操控了，自然会比较傲娇地不爽一小下。
箬茗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挺对。
这剩下的四天，写意澜城和箬茗发的短信就和以前一样普通，没有安抚，没有询问，不约而同地对那天的事只字不提。
早安、晚安，说些日常，闲暇时天南地北地聊，平平淡淡，温温暖暖。
明修渺倒是玩游戏玩得很频繁，和荆泽以及几个《帝国》转来的朋友一起，刚加入忆逍遥没多久，已经和很多人混熟了。
任务结束后的凌晨0点，箬茗等到了写意澜城的短信。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结束了。
她躺在被窝里，手机屏幕调到最暗，回复：贺电~
写意澜城：雪泽蛋没留住。
箬茗：……啊？怎么会？
刚发送成功，箬茗又恍然大悟，赶紧补充了一条：你骗我！哼。
写意澜城：嗯，骗你的。
箬茗都能想象出来他低低的轻笑，顿时也闷在被子里笑起来，问他：为什么不直接送人？
已经有了神龙，说真的雪泽对于写意澜城可有可无。这四天，哪怕是他，估计也过得很辛苦吧。
其实他完全可以像她那样把宠物蛋送给朋友，少个麻烦，多份人情，给忆逍遥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何乐而不为？
可他却坚持到最后，保住了雪泽。
箬茗心头隐隐闪过一丝答案，没有抓住。
过了一会儿，写意澜城发过来一句话：我替你守着它。
箬茗愣了愣。
她捏着手机，编辑了足足有五分钟，想说谢谢，想说抱歉，最后只删剩下一个字：好。
箬茗盯着屏幕半晌，翻来覆去看他那六个字，直到手机再次振动。
写意澜城：箬茗，明天就回游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