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察尔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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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宫·新法失利

薛中书的奏折经过了皇上的批阅,执行起来自然十分顺利,这让枢密使王洪十分郁闷。

“王大人,皇上只批准了‘劳役新法’一条,也没有损害到我们的利益,您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贾灿看王洪情绪太过低沉,上前安慰道。王洪只是点头称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种说辞。他自然知道“劳役新法”一条于自己无关,但是皇上那日在早朝之上的态度就是专门同自己过不去,就是要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面子。他王洪是先帝旧臣,于江山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神宗自从即位就处处为难自己,他心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的和神宗想的几乎一样,神宗要兵权,是担心他造反;他自己也不是贪图手里的权力,而是一旦手里没有了兵权,神宗同这批新上来的大臣不定会如何处置自己,有无葬身之地还得两说。王洪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对贾灿起了疑心,贾灿也是新上任枢密副使不久,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二心?王洪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若是不及时反击,不定会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兵败如山倒的道理他是最明白的。回了府上他立刻草拟了一份奏折交了上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洪这样想着。

王洪的奏折及时交了上去,神宗却没能够及时看到奏折。新政刚刚实施,他要到京畿地区微服私访,瞧一瞧效果如何。

到了晌午,神宗同御前侍卫董随风一同走进了一家酒楼。饭吃到半截,忽闻外面有成曲调的声音传来。神宗推开窗子朝外扒头看去,原来酒楼老板请了歌妓来演出,不知道是在庆贺什么,只隐约听到曲词是柳三变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一首: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你觉得唱的如何?”神宗照例问董随风道。董随风随神宗多年,饶是原本从来不读圣贤书,如今也什么都懂得一些了,便开口道:“这是柳词人之作,广为世人所传唱……”还没说完便被神宗打断道:“不要说这些背来的东西,只说说你的感受。”董随风道:“这其中听的出一个愁字,但究竟是何愁却不甚了了,也许是壮志难酬,也许是知己难觅,这卑职倒是读不懂了。”

神宗笑道:“你们总是把人都想得复杂,为什么就不能是单纯的男女之间的相思情呢?试问天下间谁能独善其身?谁没做过一见错事?我回首过去的二十年,却是未能为天下苍生谋求到一点福利,反倒是忙着肃清朝廷,处置了那么多人,徒增罪孽。”神宗说着就叹起气来。董随风忙说:“皇上为政事兢兢业业,夙兴夜寐,古往今来未尝有如此勤政之帝。圣上体恤民情,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诶,”神宗挥了挥手制止了他,说道,“现在在外面就收起来宫里那一套,我做过些什么我都知道,我总觉得自己的所有成功都掺有水分,而所有的失败都非常重要,我时常认可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但你们都不敢说出来。这不能让我安心,我觉得这个世界无聊极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若是我对天下苍生能做到如此痴情也不愧于皇帝二字了!”

董随风在一旁听得心动,但皇上不准他说刚才那一套话,他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宗也不为他的回答,接着说道:“柳三变也是一个奇人,相较于这首《伫倚危楼风细细》,我更喜欢他另一首《长安古道马迟迟》。”说着就兀自吟唱了起来: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董随风听得出这是在感叹时光的流失,暗中揣摩着圣意,却不敢乱说。神宗却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去感叹独自感叹道:“想来他到草原上的时候,心里也是这种感觉吧!”

神宗愣了一会神后转过身来问董随风道:“咱们出来半天了,怎么一点关于新政的消息都没有?”董随风笑道:“这‘劳役新法’是为农民颁发的,这城里人吃喝享乐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个?”神宗想了想觉得在理,便起身道:“那咱们这就走吧,到田地里去瞧瞧。”

两人走出隔间,穿过大堂。神宗瞟了一眼正在弹唱的歌妓,顿觉眼熟,便停下脚步问董随风道:“这是不是那天在醉仙楼里唱曲儿的姑娘?”董随风瞧了一眼道:“是她没错。”神宗多看了两眼道:“唱功倒是不错。”说罢便也就离开了。翠环在台上主意到有两人站在门口多瞧了她两眼,便瞧了过来,却只看到一个背影,心下也没有当回事,继续弹唱着自己的曲子。

行至新曹门外,便见两个干瘦之人穿戴着比自己大上许多的人在看守城门。神宗觉得不对劲,便转身回去,径直去了衙门处。衙门门前守兵倒是精神十足体格健壮。神宗抬腿就要进去,被守兵拦了下来。董随风上前去凑到守兵面前,递过去一个玉佩道:“帮我把这个给你们大人,就说我们在门口等着。”

守兵骂骂咧咧地进去了,许久不见人出来。终于,门打开了,一官员慌慌张张迎了出来,见到神宗就要行大礼,被董随风拦了下来。神宗进门察看,发现物件归置整齐,捕快等人也都是身强体壮之辈,断然没有守城门的两人那样虚弱不堪,便没有多说什么退了出来。

神宗领着董随风又回到了新曹门,两个守兵依然站在那里。神宗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在服役?”两人点头称是。“现在不是可以出钱免役了吗,你们何至于在这里受这份罪?”董随风不解问道。守兵虚弱地说:“家里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花在这里啊!”

神宗觉得疑惑,便对董随风耳语了几句,自己一个人继续朝城外走去。不多时行至农田,却发现多处良田都已经被废弃,便寻至一户农家询问原因。“现在家里但凡有点钱的,都给官府交钱了,我们家里没钱,除了自己的劳役,反倒要被官府逼着多服役几年。这世道快不能过了!”家里唯一的老人却这么抱怨,年轻人都在外服役,农田根本没人去耕作了。

神宗回到城里,董随风已经在此等候。

“怎么样?”神宗问道。董随风叹了口气道:“果真如皇上所料,除了白天见到的几个,剩下的都是被强制征来的病秧子。”

原来神宗先前是命令董随风去衙门击鼓鸣冤,趁其不备看一看里面的官差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而结果表明白天是官员有意安排,实际情况惨不忍睹。

神宗心道是自己为政失当,心灰意冷地回了宫。

次日宣了薛中书觐见。薛中书接到诏旨,连忙进了宫,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心里十分忐忑。到了御书房门口,站直了整了整官服,深吸了口气才进去。他总疑心王洪与贾灿不会善罢甘休,严重的安危心使得他总觉得自己危在旦夕。

“这‘劳役新法’实施效果怎么样?”神宗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皇上,普及得非常快,一切都很顺利。”薛中书忐忑地回答道。

“那好,”神宗说着把董随风交了进来,对他说道,“你明天带薛中书到城里去转一转,尤其是各个城门口和衙门里,让薛中书看看效果。”董随风果断地应承了下来,神宗又叮嘱道:“记得不要声张。”

薛中书随董随风出了大内,沿着御街一路南行,径直出宫走到了南熏门。守门的官兵依然是面黄肌瘦,说话行动都有气无力,看在薛中书眼里是触目惊心。接着又过龙津桥,进新门,过西大街到新郑门;再从新郑门绕城一周,路过大小城门,每个门口的守卫都是面黄肌瘦行之将死的样子,薛中书累得汗如雨下,心中也胆寒。

“薛中书,还要去衙门看一看吗?”董随风和善地笑着问道,他是故意没有备马也没有备车的,他就是想要让这个当朝高官好好出一出力气,让他更体会到人民的艰辛。

“当然,要去的。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要尽量去了解了解。”薛中书这么说是董随风没想到的,他没想到这个坐高堂的青年才俊能由有这样的想法,心中不禁对薛中书刮目相看。

两人走到衙门门前,董随风拿起鼓槌就敲起鸣冤鼓来。衙门大门开了一个小缝,挤出来一个瘦小的官差来,一看又是昨日敲鼓捣乱的人,骂道:“你又来干什么?我们没精力陪你瞎胡闹!”然后便闭上门回去了。董随风无奈地对薛中书说道:“雁门的状况您也看到了,咱们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