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到了夜里,董随风便会带着一队人马趁着夜色进入皇宫,以偷偷把贾灿的人手运进皇宫里。偷偷摸摸的运兵之举持续了一月有余,才渐渐停了下来。实际上这样大的举动,别人也许注意不到,任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魏义伦不该一无所知。但魏义伦自始至终眼睛就只看到了薛中书这个位置,何况他也并无法担保神宗就能敌得过军权在握的贾灿,因而尽管他早料到贾灿不是一个踏踏实实甘心为人臣子的人,他也不愿再节外生枝——我不阻挠你,你怎么会找我的麻烦呢?抱着这种守成的态度,他对自己升任中书之后宫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熟视无睹,这对神宗来说是个遗憾,对贾灿来说却是侥幸。总之,在魏义伦的畏缩之下,贾灿眼看就要准备妥当了。
贾灿眼看胜券在握,今夜就要由董随风运最后几人进到宫中去,白天他便到京畿山上的无名寺庙去见一见自己的母亲。他原以为寺庙会像之前来的时候一样,门可罗雀,院子里十分冷清,这次他从山路上拐过来却看见寺庙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道路两旁列了两队官兵,看起来有官府中人到寺庙来参拜。
贾灿走进寺庙,前门内却空无一人。他站定脚步,透过旁边院子里刷刷的扫地声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就抬脚走近右边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一个小尼姑正在扫地。
“你见到方丈了吗?”贾灿上前问道。
贾灿来寺庙比较频繁,小尼姑也眼熟贾灿,爽快地说:“今天有位大人来了,方丈应该正在招待他呢,你到正殿去找找看。”
贾灿又到正殿去,方丈果然在那里。贾灿抬头去看,发现来的大人竟然是魏义伦!
“魏大人,你怎么在这啊?”贾灿上前去招呼道。
魏义伦似乎早就猜到贾灿会来一样,丝毫没有惊慌:“贾大人,您不也来了,难道这个尼姑庵有只准贾大人进,不准魏义伦进的规矩?”他说着眼神就又看向了方丈,方丈忙双手合十道:“众生平等,绝没有不让魏大人来的道理。”
贾灿没想到平日礼数尽到的魏义伦今天说话如此不客气,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试探道:“我可不记得魏大人信佛,你来这里做什么?”
魏义伦笑道:“若说信佛,我似乎也没听说贾大人信佛,不还是隔三差五地到这寺庙里来吗?”说罢,他见贾灿无话可说,缓和气氛道:“当今圣上最信的就是佛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就是投其所好吗?”
贾灿顺着台阶下来道:“魏大人说的是,不知道魏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不如一会儿一起下山回去?”
魏义伦笑道:“我也是刚来不久,不过我不像贾大人那样勤学,在佛教上是差了许多,所以特地带了素菜来,想留下来和方丈一起吃个晚饭,好好了解了解佛教的这些事情。贾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一起。”
贾灿原本只是想要看一看魏义伦什么时候回去,自己好找时间和方丈互通一下现在计划准备的情况,现在听到魏义伦要留下来吃饭,知道今天是没有机会了,自然也不会想要留下来和魏义伦一起吃饭,便推辞道:“多谢魏大人美意,我手头还有些事情,就不在此多待了,咱们改日再好好探讨佛学。”说罢便循着上山的道理回到了京城。
到了夜里,董随风从贾府出来,带着最后一队人准备回宫去。想着这是最后的一些人,他心里也放松了一些,这些日子他每天也都是提心吊胆的,虽说守门人看到是他也不会仔细辨认后面跟着的人,但是一旦被发现了,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夜里的京城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四周一片静谧,只偶尔听到有打更的声音和悠长古老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董随风感受着舒适的晚风,嘴上不禁吹起了口哨。“把他们平安带进去,我马上就能手弑了那个狗皇帝了!杀了他我也不在这京城待着了,不如回老家跟着师傅继续练武去。”他这么想着,已经走近了宣德门。董随风见已经走近了宣德门,清了一下嗓子,整了整身上的官服,又用手从腰间摸出自己的令牌,才镇定自若地向守门的卫兵走了过去。
往日里贾灿举着令牌走过,不需要多说话卫兵便会主动把门打开放他过去,但是今天卫兵不但没有开门,反而冷着一张脸凑近了要去验明后面几个人的身份。董随风知道要出事情,但是也没有理由阻拦,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一驾轿子停在了旁边,翠环从窗口探出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出带头的那个是经常找贾灿的董随风,便开口问卫兵道:“官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卫兵并不因为来人是翠环而缓和自己的脸色,依然冷着脸吼道:“例行检查,无关者速速离开!”
翠环看了一眼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董随风,放下帘子离开了。
翠环从宣德门离开并没有回万花楼休息,而是拐到了贾灿的府上。贾灿见翠环深夜来访,好奇道:“夜已经深了,翠环姑娘不回去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
翠环全没有平日的笑脸,直截了当地说:“贾大人,方才我演出结束往回走的时候路过宣德门,看见平日总来找您的先生了。”
“你是说随风?”贾灿疑惑道。
“是,除了他还有几个人,卫兵在他们周围围着,似乎在检查什么。”翠环继续说道。
贾灿听后暗道大事不好,又问翠环道:“你可看清楚了?”
“绝对看清楚了,我还问他们在做什么,卫兵说是例行检查。我平日里都这个时间回去,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绝对不太对劲就来告诉您一声。”
翠环说罢就准备告辞。贾灿拦住她道:“麻烦姑娘辛苦一趟再去找一下贾生,告诉他立刻行动。”
翠环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是什么,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坐上轿子朝贾府走过去了。
贾灿送走了翠环,自己便骑上马带上一些人手直奔皇宫而去。平日卫兵从来没有起过疑心,董随风突然被人检查太过奇怪,再想到从不信佛的魏义伦今天突然去了寺庙,还要留下来吃晚饭,贾灿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被魏义伦摆了一道!魏义伦留在尼姑庵,就是想要控制住贾灿的母亲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再让卫兵检查随董随风进宫的人的身份,就是要逼贾灿和他谈判。
魏义伦原本并不打算插手此事,但是耐不住有人吹耳旁风。
前不久他又到薛中书府上去探望薛夫人,后厨的小桂子却偷偷地找到他说:“魏大人,我们家老爷和您是多年的朋友,难不成我们老爷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您就不想找那个贾大人讨回公道?”
魏义伦心里实在不愿意再管这件事,但是又不愿表现出刻薄的样子,无奈道:“我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贾大人都能一一破解,就是李秀文姑娘自己以身犯险也没能拿他怎样啊!”
小桂子却鬼鬼祟祟地说:“魏大人,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魏义伦好奇道,他想不到一个下人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消息。
小桂子凑近了一些说道:“董随风他最近在往宫里送人,你知道吗?”
魏义伦多少当然听说了,但是置之不理说不过去,便佯装道:“还有这个事情?”
小桂子见魏义伦不知道这些事情,便兴奋道:“是啊!而且我还听说这是贾大人要求的,他准备……”说道这里他又看了看周围才继续说道:“他准备谋反!”
魏义伦佯装生气道:“你一个下人也敢这么污蔑贾大人!”
小桂子忙道:“小人说的都是真的,都是贾大人府上的小桌子告诉我的。他还说事成之后山上尼姑庵里的方丈就是太后,城里的富商贾府里的一个人就是当朝宰相了!”
魏义伦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可是现在听来自己不坏贾灿的事情,贾灿也没准备留着自己这个中书,当下训斥小桂子道:“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贾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以后再口无遮拦,当心自己的舌头!”他嘴头训斥小桂子,心里却已经开始酝酿了挟持方丈的计划。如此,今天他才会突然到尼姑庵里去,还要留到晚上,因为他知道到了夜里董随风暴露,贾灿一定会想到自己。
小桂子听了魏义伦的训斥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心里却没想到魏义伦已经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他原本想向魏义伦透露一些消息,自己也好和魏义伦拉近关系,将来薛家完全败了,他还可以道魏义伦那里去,却没想到魏义伦脾气这么暴躁,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