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雄霸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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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自尊心

总的来说,大汉朝廷传统上的义从部队就五支,幽州鲜卑、乌桓义从,并州南匈奴义从、凉州湟中秦胡义从,以及賨人为代表的山地雇佣兵。

其中构成成份复杂的以湟中义从为首,这是一支零散的羌、氐、流亡汉人组成的军事武装。最初归化的羌氐部众是其起源,后来不断增加俘虏、奴隶、罪犯发展壮大,在汉朝廷支持下占据富饶的河湟之地繁衍发展,是堵住羌氐东进的桥头堡垒,也是凉州抵御鲜卑侵掠的低成本常备力量。

从湟中义从的起源、发展中可以确定,这是一支跟羌氐部落天生不对付,依附于汉朝廷发展起来的武装。也只有依附汉朝廷才能延续,他们的存在就是消耗、拦截羌氐部落东进。

附庸地位,生死又拿捏在汉朝廷手里,这就导致一个搞笑的局面。即凉州的官员会对湟中义从加收各种重税,为了捞钱别说湟中义从,就连其他依附的羌氐部落也会抽重税,隐隐有不逼反他们就不罢休的意思。

于是湟中义从又反了,这回打着张角的旗号声势很大,担心力量不够还主动拥立附近的羌族豪帅北宫伯玉为将军,以便拉更多的羌氐部落进来;就连周边的豪强宋杨也受不了凉州官吏的剥削,野心勃勃的参与到这场叛乱中。

让魏越不解的是这场平叛战关卢植什么事?从各方面来说,湟中义从打着黄巾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造反,但根子上本性未变,打疼他们自然就会乖乖求和,不会跟朝廷死磕到底的。

所以派卢植去凉州平叛有牛刀杀鸡的嫌疑,同时尴尬的是卢植去凉州平叛的话……没有可用的兵力。

魏越不认为现在的朝廷还能凑出十亿钱再组建一路平叛军,何况这次的敌人是骑兵配比较高的凉州叛军,地形又是山地丘陵为主。步兵为主的军队不适合凉州,必须有足够的骑兵力量才能维持补给线,抵消叛军的骑军优势。

可骑兵部队不是有钱,有人,有马就能组建的,需要一个磨合期,这个磨合期十分的烧钱。

财力、时间上无法拥有足够的骑兵,那谁去凉州作战都是一样的,只能打成烂仗。除非再有一个段颎,段颎擅长使用花阵进行山地作战,而且作战风格迅猛,曾率领湟中义从一万余骑一路追杀出塞两千里。

征战期间段颎因诬陷下狱,在狱中时凉州几乎全境沦陷于羌人,段颎出狱后以护羌校尉领军出战,吓得近三千羌氐部落请降。他先后与羌人作战先后达一百八十次,斩杀近四万人,俘获牛羊千万,最终平定西羌,并击灭东羌。

所以魏越底气十足的认为卢植不可能去凉州平叛,因为没有胜利的可能,除非怀柔。可不打疼凉州叛军,这帮家伙只会把你的怀柔政策当成软弱可欺,甚至认为朝廷耗尽气力平叛黄巾军,是外强中干……可能会滋生他们更大的野心。

次日下午,他来到东明都亭,卢植府邸时颇感意外。

卢植邀请他午后来,他也在午后来的,可为卢植庆喜的宴会似乎刚散,前来庆贺的官员、士人酒足饭饱后不断从门中走出,乘车离去。

今日贺彪驾车,驴车上魏越眯眼看着鱼贯而出的来贺宾客,脸色不快,神情阴郁。

车上杜氏见魏越双手捏的紧紧,就伸出双手按在魏越左手上,魏越卸去力道,低声笑问:“看来,我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多么好的一场宴会,可以极大的扩宽他的人脉,可卢植有意将他排挤出宴会。不论卢植要与他讨论多么重要的事情,这种对他毫不掩饰的打压,已深深的激怒魏越,他不得不思考自己今后的道路。

是啊,卢植他们打压、限制他的交际圈子是担心他被虚名所累,怕他走入歧途;难道就不怕顾雍被虚名所累,走上歧路?

说到底,自己终究不受他们信任,自己是武力见长的边塞豪强子弟,胡风炽烈,有强烈的功利心思(进取心?),他们始终担心自己因利益背叛。

难以言明的恶意与羞怒笼罩在魏越心头,难道自己就那么的不值得信赖?他们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更多的信任?

在刷军功的黄金时间里,自己辞官向朝廷表明支持卢植的态度,现在却是这么个结果?

杜氏能察觉魏越的纠结,看着不断行礼送人出来的卢家大公子卢瞻,露出冷冷笑意:“主人有鬼神之才,谁敢轻视?”

魏越抬手压住杜氏纤细,白嫩双手呵呵做笑:“他以奴仆庸才待我,我又何必厚颜造访委屈自己?虎臣,去韩公那里。”

贺彪也不言语,扬鞭抽打驴子,调转向南而行。

未见过魏越的卢瞻站在门前疑惑看一眼调头离去的魏越,只是稍稍疑惑而已。

韩说府宅中,待韩说归来时已是傍晚,即将宵禁时。

在老仆搀扶下,韩说另一手拄着拐杖来到书房见美人掌灯下,魏越头发散披额间扎着镶玉抹额正捉笔疾书,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韩说鼻音重重轻哼一声,见魏越抬头,道:“扬祖好大的排场,今夜卢子干相邀司徒张温有意推荐扬祖,为何扬祖迟迟不来?”

魏越依旧低头书写,声音平淡:“韩公,小子乃边塞豪强子,门户小又深受胡风影响,故而缺乏深厚涵养。”

韩说只是叹气连连,卢植的做法自然有卢植的道理在,就如蔡邕打压魏越也有蔡邕的道理在。可魏越能忍住、压下对蔡邕的不满,可凭什么忍耐卢植?难道就凭卢植的名望?如果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名望高低,那还要朝廷、要军队做什么?

卢植千不该万不该刺激魏越强烈的自尊心,韩说甚至觉得这是卢植有意为之,刻意刺激魏越的自尊心。

放下笔,魏越取出自己的私印沾了朱砂印泥后用印,拿起卷好的纸页来到韩说面前双手递出:“韩公知道小子入京以来所求何物,如今知我有才有功者皆深以为然,不知我有才有功者不知魏某何许人也。再说我河北所立功勋,虽有卢公提携,可战事凶险,一切功勋皆非坐享其成,乃小子尽心奋勇所得。”

魏越说着不屑冷笑,意气风发:“军中卢公虽重用小子,可成就的非是小子一人之功。平心而论,北路军中领兵造诣在我之上者只有张举一人,余者皆不足为虑。卢公不重用小子,是渎职;重用小子是战事所需,非是公器私用授恩于我。故,我非卢氏故吏,今后前路如何,岂能由他卢氏指手画脚!”

韩说垂头看魏越书写的《平湟策》,魏越的声音就如利箭一样落在他心头,扰的他心烦意乱,又不好开口明说。

而魏越就随意坐在韩说的桌案上,头垂下呵呵苦笑:“我非卢氏门人,又非故吏,又不曾请求卢氏,卢氏却想着将我举荐给张温,这不荒唐么?原本还担忧行为冒失,现在一想,这反倒是好事。”

见魏越不再言语,韩说不发一言细细研读《平湟策》,魏越的这道《平湟策》以借刀杀人为主。借南匈奴之力,组织一支骑兵为主的义从部队迅速进入凉州,牵制凉州叛军,将叛乱形势压在河湟之地,避免战事升级。等其他战场结束战事后,再抽调精锐猛将进入凉州,一举打残湟中义从以及叛乱羌氐部落。

先是一味猛药下去止住病势,在平缓攻势中消耗对方后劲后,最后再来一剂猛药解决问题。

这条以快打快、以慢制慢,最后犁庭扫穴的策略合乎韩说的胃口,也符合现在的朝廷。

放下《平湟策》,韩说稍稍沉吟道:“扬祖此策甚妙,明日老夫呈交至尊。”

魏越摇头:“卢公出狱,说是为了凉州战事未免不符实情。适才韩公又说今夜卢公有意将我举荐给司徒张温,看来出兵凉州者应该是张温了。这条《平湟策》就送给张温吧,希望他能理解小子的良苦用心。”

他总不能跑到张温面前说卢氏的不是,或澄清其中卢氏捏造的误会。

张温跟韩说不同,当着韩说的面魏越可以数落卢氏的不该,可当着张温讲述道理揭发卢氏,只会彻底交恶卢氏。同时,张温也不会有太多的好感。除非凉州战事到了全盘覆没,唯有魏越能救场的地步,说不好张温还能捏着鼻子邀请魏越出力。

魏越已经体会到京中人脉不足的苦楚,他现在有委屈都没地方说去。其他人不知道他魏越何许人也,人家卢氏给他盖上什么标签,搞不好他就要戴上什么标签。

幸运的是今天没去卢植家中,否则卢植要当众将他作为‘故吏’、‘后进’举荐给张温,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当众拒绝等于得罪张温;当众挑明卢氏的用意会彻底跟卢氏翻脸;若顺从,岂不是坐实了卢氏的说法?

现在他希望得到张温的认可,获得参与凉州平叛战事的资格,继续积攒功勋、人脉。

韩说又看一眼《平湟策》,摇头道:“此策虽善,却非能行之策。”

这道计策操作环节简单,主要难度在南匈奴这里,朝廷给出足够的许诺,南匈奴再挤出万骑不成问题。可朝廷谁愿意给南匈奴优渥的条件?一旦让南匈奴恢复元气后,又是一个麻烦,且遗祸无穷,给南匈奴解绑等于饮鸩解渴。

比如湟中义从,段颎手中时规模不过万骑,虽然在战事中连续折损,可段颎不断的胜利下俘获了太多的东羌、西羌部众,这些人口补充道湟中后,休养十几年后,就形成了现在能动员三万余骑的湟中义从。

现在南匈奴各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堪堪动员三万骑而已,再给南匈奴优渥的条件发展,一代人之后必然成为麻烦。

而魏越只是摊手,笑容无奈:“小子自然知道《平湟策》难行,以凉州形势,半年后或许朝廷要面对的是一支十余万的秦胡联军。黄巾军缺乏将才、军吏,可秦胡联军多有久历战事之辈,作战经验充足,非同一般。”

他说着抿嘴,挑眉:“对阵秦胡联军,让人振奋。”

韩说眉头紧皱,他相信魏越的判断,忍不住问:“这些话,也转告张温?”

“嗯,要不要借我之力,全由他自己决定。河北战事,我劳心劳力,结果卢氏却这般待我,令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