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帝子亡于白帝,这就是魏越午睡时得到的启示,一众家将、幕僚将信将疑之际或喜或忧。
按魏越口中所言,前后两代赤帝子是刘邦、刘秀,他们成功开创、延续了赤帝国祚,而现在第三代赤帝子出世,岂不是潜在含义就是在说即将会出现一个秦末、王莽之乱那样的大乱世?
对于乱世,现在的人也只能参照秦末和王莽时期,都是那种一代人中生乱,一代人中完结的乱世,不是延绵几代人的乱世。
随着魏越这一则‘梦遇太一神’故事出口,他发现自己的部属精神状态明显发生变化,一个个明显做事比以往更用心了,虽然只是微不可察的态度转变,可意味着的东西太多了,起码意味着这些人对魏越的‘奇遇’和推断是持认可态度的。
只是‘赤帝子亡于白帝’这么一个结局让一些人无法接受,若这句话成为箴言,岂不是意味着大汉将会灭亡?
在这个推断基础上,情绪最低的当属南阳人邓展,他是云台二十八将排序第一,也是光武帝朋友的邓禹后裔。虽然现在他这一支没落了,可作为帝乡豪强,邓氏宗族与帝室有着不下于南阳阴氏的亲密度,对帝室也怀着远超其他豪强的尊崇。
若一直展现奇迹的魏越所言的梦中际遇是真的,汉室注定灭亡且复兴无望,这对邓展来说有些过于难受。他没有怀疑魏越在说谎,魏越在向诸人阐述梦境时的茫然、悲观情绪不似作假,邓展与其他人一样都认为魏越没有说谎。
魏越本身就是在讲述一个事实,言语、神情间流露的都是真实感情。所以没人怀疑魏越说谎,猜疑的也只是梦境征兆的可能性,对梦境本身并无否定想法。万一,仅仅是一场梦?一场巧合的梦,魏越的确梦到了神人,只是梦中臆想出来的神人,并非神人交流时被魏越梦中所见。
两日后,随着商队后续人员经过汲县,魏越即将率部北上与商队分开行动。
临别会议中,坐在左首第一位置的贺彪对一些安排不解,代表诸人发问:“主公,凉州即将动用大军,马匹市价见涨。眼前虽不及平黄巾后匹马二十万钱,但也能卖十二万钱;今入秋利于马匹迁移、蓄养,若待到入冬或明年初再卖与朝廷,怎么也能有十五万钱。为何……主公许诺各处匹马十二万钱?奴私以为,如此贱卖,有损士气。”
魏越环视一圈,见近半人眼睁睁盯着他等待回答,便放下手中把玩的貂尾,微笑着回答:“太尉、大将军、张侯以及前将军四处都需战马,而且是大量的战马。我不卖,也有幽州、冀州以及凉州的马商贩卖,再说朝廷在各郡也有马场,马匹虽参差不齐好歹也能充作军用。故,放眼天下我等手握大量马匹虽能影响天下马价,却依旧算不上一手遮天,说一不二。反而朝廷手握巨资,除了朝廷之外,实在没有第二人能收我等手中马匹。”
马价上涨又怎样?现在依旧是买家市场,也只有朝廷这么一个大买家。各郡虽然也要采买马匹,可各郡采买马匹是朝廷分配的军需任务,各郡买了战马不是自己用,而是要送到中枢再分配到各军。
见贺彪还是神情不爽,这第三批马将近四千匹战马,一万差价就是四千万,三万差价可就要过亿了。如此海量的财富,谁能气定闲神?
其他家将也多有不满、忿忿、失望神色,这些人都是随贺彪一起护卫商队的家将,一来一去半年时间,吃尽了苦头。虽说获利丰厚,可让人白白砍去一截收入,几乎相当于二分之一的收益被砍掉,容不得不心疼。
“而我之所以答应朝廷贱价相卖,原因有三,除不得不卖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魏越说着端起果汁抿一口,说着露笑:“首先我魏越的马是以物易物置换来的,而且当时诸部竞价压低了马价,故一匹战马成本不过四五万钱,即便十二万钱卖与朝廷,除去各类花销依旧有最少一万五的盈余。既然有得赚,为何不卖?同时还能与各处结一个情面,将来也好便宜行事。”
“这第二,则是凉州、幽州、冀州马商今年出塞购马时,塞外诸部已然得知朝廷要动用大军一事,诸部自会见机提价,故而各州马商购马时马价最少也在七万钱。除去一路折损、人员耗费外,马价若低于十二万必然亏损。”
说着魏越摊开双手,笑容明朗灿烂:“诸君,朝廷各处都缺钱,先后从我这里买六千匹战马,可还会有余钱买各州马商的马?即便朝廷能挤出闲钱,可得到六千匹战马后,朝廷又哪来的骑士?五六千匹马,已是目前朝廷外购、列装的极限,再多朝廷也不会要了,要之无用徒耗马料。”
“原来如此!”
贺彪神色恍然,想到关键处右臂抬起握拳砸到摊开的左手掌心‘啪’的一声脆响,看向魏越的目光满是崇拜:“主公英睿!”
其他人反应不慢,也都理解了魏越低价贱卖的原因,一个个神色雀跃起来。
见此魏越呵呵做笑,摇着头说:“各州马商买来的马无法出手,今冬圈养必然有折损,还要继续耗费人手、马料……到明年春卖不出去,梅雨时节又要折损一些。到明年春夏之际,一匹马卖不到十五万钱也是亏损……可我明年给朝廷卖马依旧是十二万一匹,朝廷会购马商之马?”
说到得意处魏越也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至于明年塞外买马,各州马商手里的马还没卖出去,又怎么会有钱出塞购马?没有各州马商竞价,塞外马价必然由我等说了算。兴许,明年塞外马价能再压低三五千钱。如此两年后,各州马商亏损后继乏力,又只有我等能供应朝廷大量马匹……试问诸君,届时某家提升马价到十三万、十四万,朝廷可会拒绝?”
一个操控、垄断天下马价的机会出现在诸人面前,而且极具操作性。如此明媚的钱途摆在面前,任谁都会开怀,就连邓展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
战马可是硬通货,而且还是消耗品,没有比贩马更来钱的了,甚至专卖的盐铁也比不上战争时期走俏的战马。
控制战马供应渠道,也是魏越之前所没有想象到的事情。
南匈奴、没鹿回部、呼延部、离石部以及貌合神离的乌桓部连起来,再加上南方错综复杂的关系,让魏越也没想到能如此轻易的从塞外弄到低成本的战马。相对于各州,他手里的战马采买渠道优势极大,具有垄断的潜力。
既然可以垄断,他没道理拒绝这种好事情。
他有庞大的军队影响力保证马匹从塞外运输时的安全,也有足够的人才保证马匹在运输过程中不会发生大面积的疫疾折损,同时与朝中各处也有关系,加上马匹的庞大数量和相对最低的进货成本,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垄断马匹。
距离雒都政变越来越近,魏越也越发的感到无力,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给朝廷增加战争潜力,比如足够多的现役战马。这些庞大的战马基数保证了今后中枢会有足够多的骑兵部队,相对于步兵为主的军队厮杀……有足够多骑兵的军队交战更容易形成歼灭战。
反正要死人的,与其长时间的不断死人,不如一次死个痛快,争取短时间内让那批好斗的人死个七七八八,方便重新统一。
足够数量的骑兵编制,能有效提升战争烈度,这是魏越为今后天下统一所做的努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非他能给皇帝续命三年,等到刘辩成年后刘宏再驾崩,那么雒都之中也不会爆发那么激烈,几乎相当于满盘皆输没有胜利者的政变。
最大的马价问题解决后,这场会议也就差不多算是结束了。
这次商队在雒阳交出战马后就会修整一月时间,这一个月时间里会陆续收货,货物由南方、中原豪强运输到雒阳,借此节省人力和时间,同时还能增加自己阵营与各地豪强的互动。当然了,这样一来进货价会有提升,但也利于各处手工业进一步发展……其实相对于节省了的时间和人力,这点进货价的提升不算什么。
这点进货价的提升,相当于商队的人力价值被供货豪强的人力价值替换,豪强的人力价值得到了变现。而商队节约了宝贵的时间,利于魏越开展接下来的计划,其中获益无法用钱财来计算。甚至,如此大规模的商队能不亏损,能保持运转就是一种极大的收益。受益人就是魏越,商队只要运转就会带给魏越源源不绝、节节抬高的影响力和人脉,这种影响力、人脉非常的宝贵。
眼前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已经能看到这支商队的庞大效益……可在短时间内魏越还是不怕竞争的。
因为这种事情讲究合作,在谈判如何合作的过程中他可以拖一阵;等他拖不住各家准备自己干的时候,必然绕不开南匈奴、乌桓和张举,等他们打通这些关节开始运作商队时……若雒都政变爆发,这批商队出塞早的自然就是送入嘴里的肉,若是出塞晚的,前期各种准备成本相当于打水漂……豪强被削弱,怎么看都利于今后的统一。
若都开始搞商队,以至于雒都政变无限期延后……如此最好不过,魏越最大的短板就是年龄太短。
如果他早生十年,现在要做的就不是延后政变了,而是如何推动政变,然后在政变中尽可能的削弱豪强,然后再进行准备充分的统一战争。
某些意义上来说,群雄讨董开始到吕布与曹操争夺兖州这段时间里,各地群雄都在花费时间整合势力,这段时间完全是新手时期,是最容易开拓的时代,这个时期内豪强的影响力大于地方军队,却低于边军和中央禁军。到袁术灭亡前后,各方面已经完成了整合,战争烈度迅速提升,正式进入群雄争霸。
早生十年提前布局,群雄新手保护期内就是他拳打冀州袁本初,脚踢淮南袁公路耀武扬威的大好时节;可现实很尴尬,现在的魏越也需要群雄新手保护期,需要在这个时间里完成自身朋党亲族组织化。只有形成隶属关系明确的上下主从关系,一伙人才能去抢地盘,守地盘,否则抢多少地盘都是一盘散沙,难以成就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