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雄霸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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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白马杀神(一)

天色启明时,白马寺烈焰燃烧未尽。

河东营中,魏越沐浴后穿戴红袍武冠,挂着中兴剑踩着皮履出帐。

帐前,雒阳令周异也是换好了一身新的官服,只是脸色疲倦难以掩盖,看着魏越的脸色颇为复杂,有敬畏,有惋惜,也有抵触。

魏越见校场中摆放的亭卒尸首又多了几具,不由暗暗摇头,这雒阳的治安亭卒也就这种水平了。有皮甲,有简单的组合战术训练,结果被甲骑冲溃的白马寺信众反身冲击典韦阵列时,连着治安亭卒也卷了进来,亭卒竟然被溃敌冲溃,自乱阵脚白添了不少伤亡。

与周异相视无语,魏越也仅仅是对韩浩、杜畿等部属微微颔首示意,就上马领着二十余骑离去。

营门外,正是清晨寒冷时,西园军收敛大块尸首后,目前正拿着矛戟敲着冻结在地的小块血块。

曹操金甲大红披风,西园八校尉标配,十分显目。

见魏越出营,曹操展臂揽住,抬头见魏越神态平静,察觉魏越看他的时候眼眸清澈不带一丝情绪,冷冰冰的。

魏越轻勒缰绳,抱拳笑问:“孟德兄,弟昨日威风如何?”

“实乃独步天下之豪勇,余不胜感慨。”

曹操说话间,就见魏越从马具皮囊中抽出一卷纸屈身展臂递出,脸上笑容不减:“孟德兄,雒都近来都说小弟武勇有余而修养不足。昨夜横遭灾厄,弟决心一改前态,就在闲暇时做了一幅画,劳烦孟德兄点评一二。”

“扬祖……事已至此,何不宽宏些,善待自家,也给旁人留条路走。”

曹操说着,解开麻绳,质量上乘的左伯纸在手中自然展开,是一副生动、写实的素描画,形神具备的画风实乃曹操平生未见,曹操见了眉头紧皱眼皮眯着:“扬祖,这是不死不休了?”

“昨日我出宫时,蹇上校传言。就此事,只诛恶首,但除恶务尽。”

想断绝魏氏、黄氏联姻的人太多了,魏越父子不好欺负,黄贞姬就好下手的多,要杀黄贞姬一劳永逸的人为数不少。

魏越语气淡漠,远眺一车车运走的冻僵尸体:“或许贞姬出事时,已有不少人布置了刺客,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然而,这也只是蓄意杀人而已,罪不及杀人未遂,更不及杀人。杀贞姬者,我必教他血债血偿。”

“扬祖,三千余丁壮被你屠杀殆尽,难道还不肯收手?”

“不,这三千丁壮并未白死。各家遣部曲汇聚白马寺招摇声势,企图逼迫至尊治罪于我,我杀尽这三千丁壮,前仇旧恨就此两清。若有不服者,大可再来寻我复仇。”

魏越说着眯眼:“其实,有人来复仇最好不过了。否则,我还不好再予以其重惩。”

曹操无语,魏越的策略不算高明,甚至有些呆板。一厢情愿的将仇恨粗暴、简单的分类,摆明了要将主谋揪出来不死不休,其他的就暂时维持和睦,谁向他复仇他就反击,在没人向他复仇前,他就恪守与宫里的约定不主动挑事。

这不是在逼迫其他各家合力谋杀他么?

可问题是,现在谁敢谋杀魏越?

黄贞姬之前,就没人敢谋杀魏越;黄贞姬之后,更不会有人谋杀魏越。

除非各地的形势好转,否则魏越遇刺,魏真跟着造反就彻底完蛋了。

魏越遇刺,直接后果是魏真造反,间接影响也是很恶劣的,自此之后宿将还有几个敢轻易回京?

作为平黄巾战争以来,豪强子弟出身,弱冠封侯的魏越是一种活着的楷模、榜样;魏越可以战死,可以谋反被赐死,唯独不能被雒都贵戚谋杀。否则,会严重加大上层与下层的对立情绪。

而且,一个尴尬的问题摆在面前,魏越平时生活简朴,只在宫中、军营和家宅这三个地方转,平时拜访的来回也就那么几个老熟人。没有在外游猎的爱好,也没有狩猎良家民女的嗜好,也没有仗势圈地、欺压四周百姓的事情发生,就生活习惯来说,魏越几乎朴素到了极点。

这是个娱乐很单调的时代,打猎,聚会谈论诗词、天象、时事,偷盗别人家的妻女,抢新娘勒索赎金,扮作强盗抢小商队一点东西之类等等事情都是丰富生活的良好调剂品。可魏越呢,除了不得不应付的公务,其他时间都缩在承德园不出来,这种情况下怎么刺杀魏越?

刺杀也是有很多种的,打猎时坠马而死,强抢民女时死在民女肚皮上,与名士聚会饮酒过度而死,或聚会时吸食五石散药发而死,甚至在外游玩感染瘟疫而死都是非常好,波澜不惊的死亡方式。

可魏越不出门,出门就带着精锐亲兵,谁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刺杀?

因为时势的敏感性,所以魏越呆板的应对方式,反而是比较稳妥的。面对强大的压力魏越没有妥协,也没有主动扩大事端的意图,就那么不软不硬的杵在雒都贵戚的眼皮前,招惹惹不起,不招惹又担心魏越事后报复。

两人再无言语,曹操还隐约听到走远了的魏越对亲兵笑着说:“昨夜淹死的贼子足有一千三百余,可见兵在精不在多。若是典君有甲士八百结成堂堂之阵誓死不退,就成廉这三百甲骑,也就拼个同归于尽。”

“供养八百甲士之钱粮,仅能养甲骑一百,君侯如此计算,未免不妥。”

“是呀,可谁会拿甲骑硬撼重阵?”

魏越与亲骑的聊天声渐渐远去,曹操对围上来的夏侯兄弟、曹纯苦笑说道:“黄贞姬之死,已令魏扬祖生性大变。不知,是好是坏。”

几乎,铁板钉钉的四州联合的大势力就这么宣告破灭,再无联合的可能。

这是一个将魏氏一举拉高到与黄氏、袁氏、杨氏差不多顶层阶级的绝世机会,就随着黄贞姬死亡而宣告流产。

这种事情搁到谁头上,谁都不可能平静接受。

若魏越经此一事心性大变、扭曲起来,曹操也是相信的,几乎一个改变天下未来走势的机会,一个以魏越为主角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夏侯渊目光不时瞥向河东营,营中的甲骑已卸甲,正清洗武备,最为显目的就是鲜血染红、凝结的白色负羽。

夏侯惇也是惦记甲骑,昨夜甲骑几乎一口气凿穿三千人,近乎百丈厚度的人堆,虽说这些人毫无阵法可言,可堆积在一起的厚度还是很可观的。结果硬是没挡住甲骑一波冲击,进而大溃,近半的人无路可逃转身跳入雒水,不是冻毙水中,就是被南岸的西园军扎死。

曹纯可不关心甲骑,他很清楚养一名甲骑需要的成本和时间,这不是曹操能供养的,即便倾力供养也不过十余骑。十余骑的甲骑,不会有多少效果,有和没有的区别不大。

他从曹操手中接过画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画技,栩栩如生……大兄,此前魏扬祖可曾展现过画技?”

“子和以为此子整日闭门不出所为何事?”

曹操双手负在背后,说着露笑:“其家中有一美婢唤作杜氏,这竖子美人在怀自不愿出门,故整日与这杜氏嬉戏之余,就研习画技。”

太尉府西曹掾贾诩就住在白马寺南岸,看了一宿的火,今日特意乘船到北岸。

望着烟火缭绕墙壁坍塌的白马寺,以及白马寺前被赵云一枪扎裂马头的石马,贾诩掩鼻,不由长叹:“经此不共戴天之恨,魏氏不灭,浮屠难兴。”

带着人在白马寺外围废墟收集焦尸的刘备闻言瞥一眼贾诩,继续与关羽、张飞等扎着厚厚面巾的同僚、部属一起收集焦尸,装入框中再倾倒在路边驴车上。

雒阳二十四都亭范围内的地价最高,其次是北岸的地价高,而南郊交通不便,且雒水发洪水时会向南岸泄洪,导致南岸地价属于最低。

与贾诩一样在京做官的外州人,除了投靠亲友的住在北岸、二十四都亭区域内,其他的多在南岸居住。

不仅是贾诩,更多的中低层官吏胆大的到北岸就近观察,胆小的在南岸交头接耳,流言、夸张到变形的流言在迅速传播。

宫中,仿佛又是若无其事的一天。

针对于如何善后,何进是全面妥协并赞同的,唯一的争端出现在张让与蹇硕之间,而皇帝刘宏也为难起来。

颇为头疼,刘宏慢悠悠喝着米粥,就将刘辩、刘协和刘嘉传到嘉德殿,刘嘉年幼,宋贵人牵着带来。就皇后何氏的黑历史来说,刘宏也不会放心让其他宫人带刘嘉、刘协走动。

嘉德殿外走廊下,身高瞩目的魏越与其他一众早早来殿外排队的官员一同俯首,垂手恭立在两侧,等候三位皇子,宋贵人经过。

就官员位格来说,见到太子也不需要跪拜,也就别说皇子、贵人了。就是皇帝,通畅也只有重大典礼时才会行跪拜大礼……这个时候的皇帝,一般是在行使天子权力。分开来计算,皇帝是皇权的顶端,天子则是神权的巅峰。

处于皇权巅峰位置的皇帝,与臣子一样,都是人,只是在国家中的所处位置不同;而天子,又是另一回事,跪拜天子可以引申为跪拜天地。

官员接诏时的跪拜,更多的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感谢。如魏越昨日离去时的跪拜大礼,只是直接表现自己谢意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