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战场噩耗连连,继右路军朱儁部失利败退撤入长社城中开始,就遭到了黄巾军波才部的围攻,士气低迷形势危急;左路军皇甫嵩亲率前军急行救援长社,无法在长社城外站稳脚跟,只能舍弃辎重突围入城,与朱儁部抱团守城。
竟然形成了波才部十余万黄巾军在长社围困左、右两路大军中军的危险形势,而左路军余部又隔着波才部扎营对峙,使得波才部无法全力进攻长社城,又舍不得丢弃这口即将吃到嘴里的大肥肉,就这么陷入僵局。
右路军大跨步后撤时,孙坚部与大多数右路军分散撤离,与朱儁中军脱离;故而长社城中只有长社守军、朱儁、皇甫嵩两人亲率的左右两路中军,再动员城中豪族部曲、仆僮之后,守军兵力依旧不足一万。这才是波才不愿离去的原因,只要攻破长社俘杀朱儁、皇甫嵩,将彻底击垮战场周围的汉军士气、战意!
波才部围攻长社时,被其分割在长社外围的左、右两路官军也扎营对峙,双方不断发起小规模突击战企图拖疲、瓦解对方防线,可以说是昼夜鏖战,战况惨烈。
譬如孙坚,就在一场遭遇战中击溃黄巾军追杀时与部属失散,入夜后迷失方向只能躲入草堆里过夜。过夜时可能是担心受伤的马匹引来黄巾军,孙坚便将战马赶走,战马跑回营地后引着部曲寻到孙坚,才使得孙坚安然归营。
中原战场陷入不利于官军的僵持,噩耗传入河北战场,钜鹿郡治所瘿陶,根据中军卢植传来的军令举行一场军议。
这场会议中负责宗员辎重事务的魏越有资格列席会议,他这位别部司马怎么说也是独统一部的指挥人员,只是位列末席而已。会议中几乎人人都留有胡须,最次也是浅浅八字胡,而魏越脸上无须,尽管个头很高,依旧引得郭典与巨鹿郡尉陈奢连连侧目,看的魏越都有些不好意思。
会议中不计宗员,属于北路军建制的校尉、别部司马一共八人;郭典部虽然兵力不差宗员部多少,但只是地方守军,列席会议的只有郭典与钜鹿郡尉陈奢。一样是统兵两千的校尉,隶属北路军编制的校尉就是比钜鹿守军的校尉有份量。
在钜鹿休整的这段日子里,宗员也有空修饰了胡须,端坐主位待诸人坐定后,才开讲:“颍川左、右两路军失利于敌,各地贼军气势猖獗更胜以往。依中军卢公将令,命我部时刻备战,莫要因张宝避战而松懈。”
对卢植率领的北路军,张宝采取守势,不仅主动撤除对邺城的攻势,也暂停了清河国的攻势,正不断收缩军力,重组着基层战斗编制。然而中原战场波才部对抗左右两路大军取得极大的优势,使得河北黄巾军普遍陷入浮躁状态,渴望与官军作战,这种求战心态旺盛,已非张宝所能约束。
郭典也开口:“贼酋张宝极力避战,为的是拖住北路诸军,使得其兄张梁能尽力攻拔幽州。故而依卢公将令,我部不仅要备战击败来犯之敌,更要主动破敌。故而,卢公这道将令不仅仅是命令我部应战,更是在督促我部制造战机。”
稍稍沉默后,宗员补充道:“这是两件事情,要分清其中其中,本将看来制造战机破敌营垒为重,以静制动破敌于野反倒是次等之事。同时,这两事也可合并为一事共同进行,此事就需钜鹿军与我军协力进行。”
野外击溃黄巾军并没有多少战略意义,只有攻破他们的营垒才具有一定意义。黄巾军兵力补充实在是太过方便,只要拔除他们的据点、夺取他们的物资,那他们空有人力,却无处聚集,自然也就无法以一处处据点连成线,进而形成威慑力。
几名校尉先后发言,魏越则学习着宗员、郭典的思维方式,他并不需要发表什么出奇言论来表现自己,他已经做的够优秀了,只要保证辎重营运转正常,本身就是大功勋。他需要的就是低调行事,不要引发别人的嫉妒并造成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所有人能都遗忘他这个负责后勤的别部司马,到战后评功时再说。
至于历史上卢植被下狱,对此魏越毫不担心,当今那位皇帝也不是那么昏聩,做事情虽然奇葩,但知道哪些人能大用,哪些人不能用。总感觉卢植被皇帝借故下狱,似乎是一种赌气行为。
只要卢植活着,谁能黑掉他的军功?
没多久,厅堂中诸校尉你一言我一语,在宗员、郭勋定下的要求中将一个动静结合、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计划不断完善。
在作战计划中,宗员率部朝东南行军向卢植部靠拢,同时郭典部积极备战做出固守钜鹿的姿态;随后宗员部改道向西迂回赵国,以奇袭战术攻拔邯郸;而郭典部要做的就是等待赵国公孙勉部来犯,并迎头痛击,无法击溃公孙勉部也要将他拖住,等待宗员部回师夹击。
这个战术唯一不可控的就是公孙勉部,如果公孙勉部如预料的那样来犯钜鹿再好不过;若公孙勉部坚守不出,那也要贯彻攻取邯郸的战略意图,即宗员部先攻,郭典部后继,两部合力围攻邯郸。
哪怕不能短时间攻取,也将吸引大量的黄巾军援军,届时卢植中军就有战机了。
定下计较后,其他校尉、别部司马依令去做准备,魏越则留下进行最后的计划。
宗员饮一口茶,问:“魏司马以为我部当带几日干粮?”
魏越眨眨眼,道:“军士每人携带八日干粮不会影响行军脚程,我部千人有车马四百二十辆,可运十日干粮与三十万箭矢。”
他不需要运输备用军械,没有战斗能激烈到损毁双方军械,人体相对于军械来说实在是太过脆弱;即便战斗时有军械损毁,战后扎营时也能进行修复。所以魏越的辎重营主要负责运输人、马所需的粮食,药材,以及箭矢这类消耗品。
宗员又问:“军中箭矢储备几何?”
魏越眨眨眼,斟酌着回应:“我军自邺城来时运输五十万有余,分拨巨鹿军约十万,还余四十万。临战,我军留三十万,应再分拨巨鹿郡十万。”
宗员缓缓点着头道:“有见地,应该照顾巨鹿郡。但本将需要这十万箭矢,魏司马若运输这四十万箭矢之余,还能运几日军粮?”
“五日。”
魏越说着皱眉,左右看一眼厅堂中,却不见其他书吏,便疑惑问道:“宗将军莫不是要督率我部为饵?”
宗员抚须不语,双目眯着细细打量魏越:“自邺城发军时,卢公就多有嘱咐,多扬祖有奇计,令某不可轻慢。如今军中谁都知道中原战场失利于敌在于军中有奸,那我北路军呢?”
魏越微微颔首:“是,若我军中上下一心,此刻张宝不可能采取守势。以冀州黄巾军威势,却对我军退避三舍,可谓是咄咄怪事。”
就连宗员所部运输军械补充郭典部,也是悄悄隐藏一半兵马,为的就是吸引黄巾军来攻。可张扬、痛恨官军的黄巾军没有动静,几乎是坐看宗员部抵达钜鹿,对郭典部完成补给。
见魏越如此,宗员也就放心了,摆手道:“扬祖回去就如此安排,以五日军粮为限,余下尽携箭矢,若有多余运力,以药材、采伐器具为主。切记,对外只说运箭二十万,老夫会托郭典差人来领取箭矢,扬祖与其军粮便可。”
魏越缓缓抬手抱拳,却问:“我军为饵,目的何在?”
“邯郸。”
宗员吐出两个字,见魏越神色恍然,宗员严肃脸上也挤出笑容:“这是没奈何的事情,中原失利于敌,我北路军若无大建树,有心作乱却无胆之辈会蜂拥而起。眼前唯有收复邯郸,并大破贼军一阵,方可重振朝廷威势。”
这是为政治、舆论而不得不打的一仗,而冀州黄巾军普遍浮躁、骄横、求战的心态也适合打这一仗。为避免张宝做好准备开战,所以北路军必须主动制造战机,打断张宝的准备,令张宝仓促应战。
故而军中制定的计划相对充分,但这套宗员部、郭典部参与的计划只是表象;魏越估计中军卢植部也会参与进来,所以这是三支军队分处三地配合发动的一场复杂战役,所求的就是朝廷所需的:攻取名城邯郸,大破冀州黄巾军一阵。
辎重营,魏越开始准备出征时的物资,为避免箭矢与粮食体积上的差距被人识别,他将箭矢装在车辆底部,顶部再装载粮食。相对来说,同体积的粮食比成捆箭矢重,而车辆载重有;于是同样的载重下,装箭矢的车辆要比装粮食的车辆要看着高、大。
同时他还有其他考虑,比如队伍遇袭车辆损毁,或急行军时不得不抛弃一些故障车辆。装载较高的箭矢车辆重心高,损毁率高于粮车;如果运气不好会意外损失不少箭矢,若这么做会平坦风险,不让箭矢出现高于粮食的损失。
他的这种考虑明显无法说服赵范,赵范是太学生,在不清楚魏越的底细前,反正朝野也没有几家魏氏高门,所以最多豪强出身的魏越是吓不住赵范的;赵范又是太学生,在太学里也没见过、听说过魏越这么一号后起之秀,故而他见有机可乘,便上前与魏越理论。
赵范是豪强出身,他父兄健在,为了给有太学生身份的赵范积累资本,这支赵氏部曲就归赵范领导,为的还是让赵范今后能走的更高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