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伯庸与玄果讨价还价,其实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便将这事定了下来,方楚在旁边听得却是暗自心惊。玄果会对荆伯庸所开出的条件心动其实不足为怪,毕竟他那夜天眼术的修炼靠的就是自己这双眼睛,若是能用雪莲玉液这等奇药重塑双眼血脉,再辅之以荆伯庸所说的加强秘法,那玄果的夜天眼术必定能得到极大的提升,甚至由此就从目前“辨山河”的境界进入到第三层“视乾坤”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一下子就可省去数十年甚至是一生的苦修之功。这样优厚的条件对于修习夜天眼术的玄果来说,的确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方楚所感到心惊的是,荆伯庸肯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收买玄果,当然不会是出于什么善心发作,那么参与此事的危险程度只怕还得调高一些了。而且荆伯庸既然会开条件收买玄果,那接下来的攻势势必会转向自己这边了。
果然玄果开口应下之后,荆伯庸便没有再就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方楚:“方先生,你是奇门遁甲术的传人,奇门遁甲本身已经无所不包,传承也一向自成体系,修习这门法术的人往往眼界极高,我倒是很难开出能让你心动的条件。”
方楚正色道:“眼界高倒是不敢当,只是哪些话该说,哪些事该做,作为一个修法者来说应该有正确的意识才行。”
方楚这话里带刺,荆伯庸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运用之妙,存于一心,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如果要以别人的规矩,别人的尺度来衡量能做不能做,那只怕有很多伟人都只能做一辈子碌碌无名的庸人,而人类的文明史或许也会因此而倒退若干年了。”
荆伯庸这话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方楚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就事论事而言,眼前这事却是丝毫草率不得,更何况合作伙伴是荆伯庸和玄果这两个各怀心思的家伙,方楚哪敢轻易表示愿意入伙。
方楚应道:“我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所做的事绝对不能伤天害理有违伦常。如果违反了这个底线,就算有再多的好处,我也不会做。”
“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这是好习惯,不过我想再问问你,什么是伤天害理,什么是有违伦常?”荆伯庸不等方楚有所回应,便接着说道:“如果杀一人,可救十人百人乃至千万人,这算不算伤天害理?如果我们今时今日在这里所做的事情,日后能给修法界带来巨大的整体进步,到时候会不会还有人认为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有违伦常?”
方楚摇头道:“就算你是想要说服我,也不必给自己带上这么一顶高帽子吧?你要取出那件宝物只是为了你荆家的利益,何必把目的说得那么高尚?”
荆伯庸的目光与方楚对视,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你刚才也曾经说过,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是一种天性,修法界对于阴灵的存在一直都是采取敌对的态度,这样做固然是消除了很多潜在的威胁和麻烦,但同时也是彻底封闭了这个领域的研究可能。我所要做的,就是彻底改变修法界的这种固有观念,让所有人知道阴灵这个领域同样存在着修法者能够驾驭的法术!这样的观念改变,对于现在的修法界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但你所说的进步,有可能是铺就在许多人的性命之上!”方楚立刻反驳道。
荆伯庸道:“所以我才会问你,你所认为的伤天害理和有违伦常的标准是什么。”
方楚冷笑道:“你既然都可以无视绝大多数人的道德标准,又何必这么在乎我的标准是什么。”
方楚的话带着一丝嘲弄的味道,但荆伯庸的回答却是没有丝毫的火气,反而更多了几分诚恳:“我在你现在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曾以为天下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为,只要我想去做,没什么做不到的。但直到几年前我才终于领悟到一个道理,这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一个人没办法完成的,就算我想法再好,抱负再大,如果没有一个强力的团队配合,那很多想法恐怕一辈子都只能是无法实现的镜花水月而已。我需要有一些有本事的人帮助我,和我一起来进行这个计划。”
“我可以控制甚至改变这地方的地气变化趋势,但我没办法独力把埋在地下的东西取出来。而取出这里的东西,也只是我计划当中的第一步!”荆伯庸的眼中逐渐开始出现了某种狂热的情绪:“我要以此为契机,改变修法界的固有观念,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知道,他们在百年之前围攻我荆家先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方楚不禁暗暗打了个冷战道:“所以你要做的事情,归根结底就是报复?”
“这不是报复!”荆伯庸摇头否定了方楚的说法:“我是要证明给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究竟谁对谁错。百年之后,修法界的人都会把现在在做这件事的我们当作先贤大能看待,我们所做的事情也会被视为修法界的一次巨大突破!”
“当作疯子看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话方楚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他能看出荆伯庸这人的精神状况正处在某种亢奋状态之中,现在说什么只怕都没用,再继续跟他争辩下去,反倒是会激发起他更兴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