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建筑在别人地面上的一座华厦,因为看错了地位方向,使我的一场辛苦完全白费。
导读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是一部以情节取胜的风俗喜剧。剧情以英格兰农村为背景,以家庭为主要场面,生动幽默地讲述了没落骑士约翰·福斯塔夫以求爱的名义骗钱而受到捉弄的故事。在评价莎士比亚的喜剧时恩格斯曾指出:“单是《温莎的风流娘儿们》的第一幕就比全部德国文学包含着更多的生活气息。”莎士比亚在这部戏中穿插的故事大部分都是经过巧妙的安排和构思的,因此本剧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
全剧弥漫着一种清新活泼的欢乐气氛,现实意味颇强。其表层主题是诚实无欺者必胜,贪财好色者必败,但其更深层次的内涵是讽刺了封建社会解体时期以福斯塔夫为代表的没落骑士阶级纵情声色、寡廉鲜耻的市井无赖行径,同时歌颂了积极向上的乐观主义生活态度。本剧围绕三条线索展开:第一条是福斯塔夫被捉弄的经历,第二条是安·培琪姑娘的婚事,第三条是法国医生厄斯和威尔士籍牧师爱文斯因为安·培琪的婚事引起的争执。
故事发生在温莎镇,福斯塔夫是镇上一位没落的封建骑士,他嗜财贪色,为人吝啬嫉妒,而且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赚钱的机会,是个典型的守财奴。一次他看上了福德与培琪的妻子,为了骗取钱财,他便同时写情书给福德大娘与培琪大娘。但这两位大娘机智过人,将计就计地让法国医生的女仆桂嫂从中牵线,捉弄了福斯塔夫三次,让他上了三次当:第一次为了躲避福德先生,福斯塔夫被装在放脏衣服的筐子里扔到了泰晤士河里;第二次他装扮成让人讨厌的算命老太太,结果让福德先生痛打一顿;第三次一群孩子装扮成小精灵,对福斯塔夫又掐又用蜡烛头烧。
本剧是一出名副其实的喜剧,其滑稽效果令人前俯后仰,非莎翁其他喜剧可比。通过剧中的描写和人物对话,莎翁把具有代表性的温莎小镇的市民生活风俗及自然环境气氛绘声绘色地再现出来了,宛如让我们看到了莎士比亚的故乡斯特拉福镇的风貌。
剧中人物
约翰·福斯塔夫爵士
范顿 少年绅士
夏禄 乡村法官
斯兰德 夏禄的侄儿
福德 培琪 温莎地方的两个绅士
威廉·培琪 培琪的幼子
休·爱文斯师傅 威尔士籍牧师
卡厄斯医生 法国籍医生
嘉德饭店的店主
巴道夫 毕斯托尔 尼姆 福斯塔夫的仆从
罗宾 福斯塔夫的侍童
辛普儿 斯兰德的仆人
勒格比 卡厄斯医生的仆人
福德大娘
培琪大娘
安·培琪 培琪的女儿,与范顿相恋
快嘴桂嫂 卡厄斯医生的女仆
培琪、福德两家的仆人及其他
地点
温莎及其附近
第一幕
第一场 温莎。培琪家门前
【夏禄、斯兰德及爱文斯上。
夏禄 休师傅,别劝我,我一定要告到御前法庭去;就算他是二十个约翰·福斯塔夫爵士,他也不能欺侮夏禄老爷。
斯兰德 夏禄老爷是葛罗斯特郡的治安法官,而且还是个探子呢。
夏禄 说得对,斯兰德侄儿,还是个档案管理的官员呢。
斯兰德 对了,还是个档案呢;牧师先生,我告诉您吧,他出身就是个绅士,签起名来,总是要加上“大人”两个字,无论什么公文、笔据、帐单、契约,写起来总是“夏禄大人”。
夏禄 对了,这三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斯兰德 他的子孙在他以前就是这样写了,他的祖宗在他以后也可以这样写;他们家里那件绣着十二条白梭子鱼的外套可以作为证明。
夏禄 那是一件古老的外套。
爱文斯 一件古老的外套上有着十二条白虱子,那真是相得益彰了;白虱是人类的老朋友,也是爱的象征。
夏禄 不是白虱子,是淡水河里的白梭子鱼,我那古老的外套上,古老的纹章上,都有十二条白梭子鱼。
斯兰德 这十二条鱼我都可以“借光”[20],叔叔。
夏禄 你可以,你结了婚之后可以借你妻家的光。
爱文斯 家里的钱财都让人借个光,这可坏事了。
夏禄 没有的事儿。
爱文斯 可坏事呢,圣母娘娘在上,依我之见,要是你有四条裙子,让人“借光”了,那你就一条也不剩了。可是闲话少说,要是福斯塔夫爵士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是个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很愿意尽力替你们两位和解和解。
夏禄 我要把这事情告到枢密院去,这简直是暴动。
爱文斯 不要把暴动的事情告诉枢密院,暴动是不敬上帝的行为。枢密院希望听见人民个个敬畏上帝,不喜欢听见有什么暴动;您还是考虑考虑吧。
夏禄 嘿!他妈的!要是我再年轻点儿,一定用刀子跟他解决。
爱文斯 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大家和和气气的好。我脑子里还有一个计划,要是能够成功,倒是一件美事。培琪大爷有一位女儿叫安,她是一个标致的姑娘。
斯兰德 安小姐吗?她有一头棕色的头发,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像个娘儿们似的。
爱文斯 正是这位小姐,没有错的,这样的人儿你找不出第二个来。她的爷爷临死的时候——上帝接引他上天堂享福——留给她七百镑钱,还有金子银子,等她满了十七岁,这笔财产就可以到她手里。我们现在还是把那些吵吵闹闹的事情搁在一旁,想法子替斯兰德少爷和安·培琪小姐做个媒吧。
夏禄 她的爷爷留给她七百镑钱吗?
爱文斯 是的,还有她父亲给她的钱。
夏禄 这姑娘我也认识,她的人品倒不错。
爱文斯 七百镑钱还有其他的妆奁,那还会错吗?
夏禄 好,让我们去瞧瞧培琪大爷吧。福斯塔夫也在里边吗?
爱文斯 我能向您说谎吗?我顶讨厌的就是说谎的人,正像我讨厌说假话的人或是不老实的人一样。约翰爵士是在里边,请您看在大家朋友分上,忍着点儿吧。让我去打门。(敲门)喂!有人吗?上帝祝福你们这一家!
培琪 (在内)谁呀?
爱文斯 上帝祝福你们,是您的朋友,还有夏禄法官和斯兰德少爷,我们要跟您谈些事情,也许您听了会高兴的。
【培琪上。
培琪 我很高兴看见你们各位的气色都这样好。夏禄老爷,我还要谢谢您的鹿肉呢!
夏禄 培琪大爷,我很高兴看见您,您心肠好,福气一定也好!这鹿是给人乱刀杀死的,所以鹿肉弄得实在不成样子,您别见笑。嫂夫人好吗?——我从心坎里谢谢您!
培琪 我才要谢谢您呢。
夏禄 我才要谢谢您。干脆一句话,我谢谢您。
培琪 斯兰德少爷,我很高兴看见您。
斯兰德 培琪大叔,您那头黄毛的猎狗怎么样啦?听说它在最近的赛狗会上跑不过人家,有这回事吗?
培琪 那可不能这么说。
斯兰德 您还不肯承认,您还不肯承认。
夏禄 他当然不肯承认的。这倒是很可惜的事,这倒是很可惜的事。那是一只好狗哩。
培琪 是一只不中用的畜生。
夏禄 不,它是一只好狗,很漂亮的狗,那还用说吗?它又好又漂亮。福斯塔夫爵士在里边吗?
培琪 他在里边,我很愿意给你们两位彼此消消气。
爱文斯 真是一个好基督徒说的话。
夏禄 培琪大爷,他侮辱了我。
培琪 是的,他自己也有几分认错。
夏禄 认了错不能就算完事呀,培琪大爷,您说是不是?他侮辱了我,真的,他侮辱了我;一句话,他侮辱了我;你们听着,夏禄老爷说,他被人家侮辱了。
培琪 约翰爵士来啦。
【福斯塔夫、巴道夫、尼姆、毕斯托尔上。
福斯塔夫 喂,夏禄老爷,您要到陛下面前去告我吗?
夏禄 爵士,你打了我的用人,杀了我的鹿,闯进我的屋子里。
福斯塔夫 可是没有吻过你家看门人女儿的脸吧?
夏禄 他妈的,什么话!我一定要跟你算账。
福斯塔夫 明人不做暗事,这一切事都是我干的。现在我回答了你啦。
夏禄 我要告到枢密院去。
福斯塔夫 我看你还是告到后门口去吧,也免得人家笑话你。
爱文斯 少说几句吧,约翰爵士,大家好言好语不好吗?
福斯塔夫 好言好语!我倒喜欢好酒好肉呢。斯兰德,我要捶碎你的头;你也想跟我算账吗?
斯兰德 呃,爵士,我也想跟您还有您那几位专欺兔崽子的流氓跟班——巴道夫、尼姆和毕斯托尔,算一算账呢。他们带我到酒店里去,把我灌了个醉,偷了我的钱袋。
巴道夫 你这又酸又臭的干酪!
斯兰德 好,随你说吧。
毕斯托尔 喂,骷髅鬼!
斯兰德 好,随你说吧。
尼姆 喂,风干肉片!这别号我给你取得好不好?
斯兰德 我的跟班辛普儿呢?叔叔,您知道吗?
爱文斯 请你们大家别闹,让我们来看:关于这一场争执,我知道已经有了三位公证人,第一位是培琪大爷,第二位是我自己,第三位也就是最后一位,是嘉德饭店的老板。
培琪 咱们三个人要听一听两方面的曲直,替他们调停出一个结果来。
爱文斯 很好,让我先在笔记簿上把要点记下来,然后我们可以仔细研究出一个方案来。
福斯塔夫 毕斯托尔!
毕斯托尔 他用耳朵听见了。
爱文斯 见他妈的鬼!这算什么话,“他用耳朵听见了”?嘿,这简直是矫揉造作。
福斯塔夫 毕斯托尔,你有没有偷过斯兰德少爷的钱袋?
斯兰德 凭着我这双手套起誓,他偷了我七个六便士的锯边银币,还有两个爱德华时代的银币,我用每个两先令两便士的价钱换来的。倘若我冤枉了他,我就不叫斯兰德。
福斯塔夫 毕斯托尔,这是真事吗?
爱文斯 不,扒人家的口袋是见不得人的事。
毕斯托尔 嘿,你这个威尔士山野匹夫!我的主人约翰爵士,我要跟这把锈了的“小刀子”拼命。你这两片嘴唇说的全是假话!全是假话!你这不中用的人渣,你在说谎!
斯兰德 那么我赌咒一定是他。
尼姆 说话留点儿神吧,朋友,大家客客气气。你要是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咱老子可也不是好惹的。我要说的话就是这几句。
斯兰德 凭着这顶帽子起誓,那么一定是那个红脸的家伙偷的。我虽然不记得我给你们灌醉以后做了些什么事,可是我还不是一头十足的驴子哩。
福斯塔夫 你怎么说,红脸儿?
巴道夫 我说,这位先生一定是喝酒喝昏了胆子啦。
爱文斯 应该是喝酒喝昏了“头”。呸,可见得真是无知!
巴道夫 他喝得昏昏沉沉的,于是就像人家所说的“破了财”,结果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斯兰德 那天你还说着拉丁文呢。好,随你们怎么说吧,我这回受了骗,以后再不喝醉了;我要是喝酒,一定跟规规矩矩敬重上帝的人在一起喝,决不再跟这种坏东西在一起喝了。
爱文斯 好一句有志气的话!
福斯塔夫 各位先生,你们听他什么都否认了,你们听。
【安·培琪持酒具,及福德大娘、培琪大娘同上。
培琪 不,女儿,你把酒拿进去,我们就在里面喝酒。(安·培琪下)
斯兰德 天哪!这就是安小姐。
培琪 您好,福德嫂子!
福斯塔夫 福德大娘,我今天能够碰见您,真是三生有幸;恕我冒昧,好嫂子。(吻福德大娘)
培琪 娘子,请你招待招待各位客人。来,我们今天烧好一盘滚热的鹿肉馒头,要请诸位尝尝新。来,各位朋友,我希望大家一杯在手,旧怨全忘。(除夏禄、斯兰德、爱文斯外皆下)
斯兰德 我宁愿要一本诗歌和十四行集,即使现在有人给我四十个先令。
【辛普儿上。
斯兰德 啊,辛普儿,你到哪儿去了?难道我必须自己服侍自己吗?你有没有把那本猜谜的书带来?
辛普儿 猜谜的书!怎么,您不是在上一次万圣节时候,米迦勒节的前两个星期,把它借给矮饽饽爱丽丝了吗?
夏禄 来,侄儿。来,侄儿,我们等着你呢。侄儿,我有句话要对你说,是这样的,侄儿,刚才休师傅曾经隐约提起过这么一个意思,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斯兰德 喂,叔叔,我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是合理的事,我总是愿意的。
夏禄 不,你听我说。
斯兰德 我在听着呢,叔叔。
爱文斯 斯兰德少爷,听清他的意思,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向您解释。
斯兰德 不,我的夏禄叔叔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请您原谅,他是个治安法官,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爱文斯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所要谈的,是关于您的婚姻问题。
夏禄 对了,就是这一回事。
爱文斯 就是这一回事,我们要给您跟培琪小姐做个媒。
斯兰德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条件合理,我总可以答应娶她的。
爱文斯 可是您能不能喜欢这一位姑娘呢?我们必须从您自己嘴里——或者从您自己的嘴唇里——有些哲学家认为嘴唇就是嘴的一部分——知道您的意思,所以请您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们,您能不能对这位姑娘产生好感呢?
夏禄 斯兰德贤侄,你能够爱她吗?
斯兰德 叔叔,我希望我总是照着道理去做。
爱文斯 哎哟,天上的爷爷奶奶们!您一定要讲得明白点儿,您想不想要她?
夏禄 你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讲。要是她有很丰盛的妆奁,你愿意娶她吗?
斯兰德 叔叔,您叫我做的事,只要是合理的,比这更重大的事我也会答应下来。
夏禄 不,你得明白我的意思,好侄儿。我所做的事,完全是为了你的幸福。你能够爱这姑娘吗?
斯兰德 叔叔,您叫我娶她,我就娶她。也许在刚开始的时候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感情,甚至结过了婚以后,大家慢慢地互相熟悉起来,日久生厌,两人间的感情会一天不如一天,可是只要您说一声“跟她结婚”,我就跟她结婚,这是我的不变的决心。
爱文斯 这是一个很明理的回答,虽然措辞有点不妥,应该说“不可动摇”才对。他的意思是很好的。
夏禄 嗯,我的侄儿的意思是很好的。
斯兰德 要不然的话,我就是个该死的畜生了!
夏禄 安小姐来了。
【安·培琪重上。
夏禄 安小姐,为了您的缘故,我但愿自己再年轻起来。
安·培琪 酒菜已经预备好了,家父叫我来请各位进去。
夏禄 我愿意奉陪,好安小姐。
爱文斯 哎哟!念起餐前祈祷来,我可不能缺席哩。(夏禄、爱文斯下)
安·培琪 斯兰德世兄,您也请进吧。
斯兰德 不,谢谢您,真的,托福托福。
安·培琪 大家都在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