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晋王有令,留下张贵妃——”高德弘看了贺若弼一眼后,转身向众将大声说道。
然而,高德弘的话音未落,其父高颍却已经率兵飞奔赶到跟前,听到儿子传达的杨广口谕,高颍勃然大怒起来。
“岂有此理!”高颍一听,怒气冲天道,“从前,姜太公消灭商纣之时,曾经蒙脸斩杀了苏妲己。像张丽华此等妖妃,岂能还将她留在世上,继续毒害世人?”
“元帅长史将如何处理张贵妃?”贺若弼惊问高颍。
“且将她立即斩首!”高颍义无反顾地大声令道。
于是,张贵妃立即被斩下头颅。并且,高颍还令人在青溪桥边张贴白榜,历数张贵妃淫乱宫闱的罪行。
高颍为何有此大胆,竟敢公然违背隋朝晋王杨广之意?因为高颍立有大功,历来都被皇上杨坚所倚重。
当年,尉迟迥起兵叛乱反隋,派遣自己的儿子尉迟惇率步骑兵八万,进驻武陟。杨坚命令韦孝宽攻击叛军,官军到河阳,诸路大军都不敢领先出战。高祖杨坚见诸将拒听统一指挥,便命令崔仲方前去监军,崔仲方也以父亲在山东为由而推辞。当时杨坚见郑译、刘昉都没有前往前线的意向,但高颍却能主动请缨,这很合高祖的心意,于是,高祖杨坚派遣高颍出战。高颍接受指令并立即出发,派人代为辞别母亲,说忠孝不能两全,便感慨叹息着上了路。
这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壮烈情景!到军中,他号令三军在沁水上架桥,尉迟迥贼军在上游放下点着火的小船,高颍预先制作土狗阻墩,以抵御火船。渡过沁水后,高颍又烧掉路桥与叛军背水一战,结果大败了叛军。
因此,这次“平陈”大军还京后,高颍因功加授为上柱国,晋爵位为齐国公,赏布匹九千段,定食邑为千乘县的一千五百户。
“你伐陈国后,有人说你要谋反,我已杀了他。君臣和好,不是小人所能离间得了的。”杨坚心胸开阔地慰劳高颍说。
高颍曾经请求让位,可是,隋主杨坚却来诏书说:“你见识远大,谋略很深,出京参谋军事,帮助平定淮海一带;回京掌管禁军,我把你当作心腹。自从我受禅登基以来,你常常参与机要,尽忠竭力,心迹俱尽。这是天降良臣于我,让你帮我,望你不要再费口舌辞职了。”
杨坚就是这样优待、奖励高颍的。此后,右卫将军庞晃及将军卢贲等人,曾经先后在杨坚面前进献高颍的谗言,杨坚都曾发怒,并疏远贬黜了他们。
接着,隋晋王杨广也率军向建康进发。然而,正当杨广兴致勃勃地来到建康,欲与张贵妃相见时,却在途中闻知张贵妃已被高颍斩首。因此,晋王杨广十分惊讶,万分愤怒。
“可恨呀高公!你竟敢杀了贵妃,本王将来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你!”杨广愤恨地叫道。
“进城后,晋王爷应当立即严惩高颍?”贺若弼问杨广。
“高颍是父皇的得意战将,在‘平定陈国’和‘平息尉迟迥’的叛乱中立有大功,他曾经得到我父皇的特别犒赏,本王岂能杀之!”杨广无可奈何地说。
“莫非殿下就忍了不成?”贺若弼又问。
“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还是用他高颍父子的时候,本王还是要好好地抚慰他们的!”杨广冷笑道。
“哦,王爷高见!”贺若弼和其他亲信们同声说道。
于是,杨广进入台城,高颍上前迎接。杨广虽然愤恨不已,但却仍然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慰劳了高颍父子。
接下来,杨广监斩了施文庆、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五人;而后令高颍、元帅府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
当时,对陈宫金帛珍玩,杨广分毫不取,人们都以为晋王真是位贤德之人,谁知杨广他其实是个沽名钓誉、别有用心、深藏未露的小人呢!
隋主杨坚得知江南已平,很是高兴,当即褒奖了各位有功的勇将,并且下诏给杨广:
“平定江东,高、韩、贺都立了大功,朕不能因他们有些小过错而掩盖了他们的大功劳,当给他们每人赐帛万匹!”
看了隋主杨坚的诏旨后,贺若弼和韩擒虎都很不服,等到回到京城长安,贺若弼和韩擒虎立即同时前往皇宫金殿申诉。
“启奏陛下,我在蒋山殊死作战,打败敌人精锐的部队,活捉敌人的勇将,威风大振,于是平定了陈国。韩擒虎并不怎么与敌人交锋,他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贺若弼向隋文帝奏道。
“我奉晋王之命,他让我和你的军队合在一起,来攻打陈国都城,你贺若弼竟敢在我前面冒险出兵,一遇到贼人就展开战斗,致使将士们死伤无数。我带领精锐的骑兵五百人,武器不沾血,就攻下了金陵,使任蛮奴投降,捉住了陈叔宝,占据了他们的府库,把他们的巢穴都倾覆了。贺若弼到晚上,方才叩响北掖门,我打开城门接纳了他。他连补救罪过都来不及,怎能与我相比!”韩擒虎喊叫道。
“哦,你们两个都是平陈的功臣,都应得到特殊功勋。”隋文帝调解道。于是,二将争吵暂停。
西北秋风渐紧,在隋都长安驿馆前,雨雪飘飘。
自从被隋主软禁在驿馆之后,陈廷使臣许善心终日凭窗南望,不知南国的军情如何,他悲愤交集。在此,陈使许善心真是度日如年!突然,此时,隋廷侍卫长手持文牒走了进来。
“我今受隋主之命,特来向贵使转告一事:如今陈国已经灭亡了!”侍者认真地对陈使许善心说道,“我大隋皇帝英明,望阁下改投大隋——”
“果有此事?”许善心闻罢,大惊失色,并且难以置信。
“我隋朝大军拿下建康后,隋主立即派在下来到长安驿馆,晓喻仍然居住在驿馆中的许先生,向你说明南朝已亡的事实!”侍者接着说道,“望先生能够改弦易辙,投我大隋!”
“啊……陈主皇帝,微臣痛不欲生——”陈使许善心闻罢,怅然东向,随即仰面长啸,大哭不止,泪如泉涌,不能言语。
侍卫长漠然伫立许久,只得慢慢退出。
接着,许善心改穿着粗布孝服,在客馆西面的台阶上铺下草席,向东大哭了三天三夜。隋主得知后,甚为感动,遂任命许善心为通直散骑常侍,并送上官袍。
起初,许善心总是啼哭,推辞不受隋封。他声称不忍改投杨隋。
“改朝换代本是天意,也是人心所向,先生乃世之大才大德,何必一意孤行,要为陈氏殉葬呢?”见状,隋主亲往驿馆,再三向许善心说道。
“呜……我为人臣子,未能保国护国……”许善心仍旧哽咽道。
“先生你已经尽力了,陈朝灭亡,乃是天意,也是陈氏自己之过,既然陈氏无道,先生又能奈之如何!”隋主又慨然说道,“朕深爱先生的才德,因此欲留取先生为朕所用,望先生能顺从天意,改投明主!”
“啊……罪臣诚感明主……”许久后,许善心才抬起泪眼向隋主说话。“呵呵,良禽择木而栖,先生改弦易辙,乃国家之幸……”隋主向他点头笑道。
许善心哭罢,才缓缓地回到房间换衣,出门北拜之后,接受了隋主的诏书。
次日,许善心人朝向隋主谢恩时,没说上几句话,又情不自禁,伏地悲啼不止。
“啊,朕今灭了陈国,不仅得到了陈国的国土,更可宝贵的是朕得到了此人!”隋主见了许善心的此情此景,兴奋地指着许善心,对朝臣们说道,“他既然能如此怀念旧主,将来他一定也是我朝的忠臣。”
“皇上英明!”朝臣们齐声说道,“陛下应当让此人为我朝出力!”
“当然!”隋主笑逐颜开地说道,接着令道,“让许爱卿去门下省上任——”
于是,许善心泣拜而去,从此,成了大隋的忠实臣仆。
果然,隋文帝一语中的!后来,在宇文化及杀隋炀帝时,隋朝官员都到朝堂拜谒称贺。唯独许善心未去。
“天子已经驾崩,宇文将军摄政,满朝文武都去会集道贺。天道人事,自然有代替终结,你何必竟如此犹豫迟疑?”当时,许弘仁骑马跑来告诉许善心说,“宇文将军对您全无恶意,您竟对他不恭敬,自寻死路,岂不痛心吗?”
许善心不听,许弘仁只好上马,向唐奉义报告,唐奉义再把此情告诉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愤怒地派遣士兵到许善心家中,将许捉拿到朝堂。但是,当初宇文化及仍旧不想难为他,反而命人放了他,然而,许善心竟没有拜谢就气愤地出去了。
“唉,这人太看重气节了!”宇文化及看着许的背影说道,思索了一会,宇文化及又突然大叫,“哎呀,或许他……他是太仇恨我了?将他捉拿回来严--”
于是,许善心被带了回来。
“我好意想放你,你竟敢如此无礼!你居心何在?”宇文化及斥骂道,并向左右命令道,“岂有此理,将他杀死!”
接着,许善心被带走杀害了,时年六十一岁。此时他的母亲范氏已经九十二岁,范氏在治丧时没有哭泣,却抚着灵柩说道:“能为国难而死,我真是有个好儿子啊!”于是她卧床不食,十多天后也去世了。
陈廷虽然已经溃散,然而,此时陈国的一些地方抗隋战争还在继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