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檀道济南征北战,屡建奇功,已成宋廷栋梁之材,因此,从历城回京后,檀道济升任司空,但仍然镇守浔阳。此时的檀老将军自身地位显赫,再加上他的部属亲将们也是个个身经百战,他的亲将和子弟们均为朝中高官,功高震主,于是,满朝都对他怀有疑惧。他更是成了刘湛等佞臣和觊觎皇位的权相刘义康所不能相容的勋将。因此,刘湛等人已经将檀道济列为下手的对象了。
其时,宋主刘义隆已病卧在床,刘湛以为世道将变,有机可乘,急忙进入彭城王府与刘义康商量变乱之事。
“如今,皇上重病已久,这大宋的未来将如何?”一进大堂,刘湛就轻声地问彭城王刘义康。
“将军以为将如何?”彭城王刘义康反问道。
“国赖长君,殿下,您身为当今御弟,年富力强,功威赫赫,相王大权在握,这大宋的万里江山,非殿下莫属!”刘湛斩钉截铁地说道,接下来他又犹豫起来,“不过,朝中百官虽然对殿下都能俯首帖耳,然而……却有檀道济居心叵测,其居功自傲,倚老卖老,殿下应当慎重对待他!皇上一旦驾崩,我们虽能制服他人,但岂能制服得了檀道济?”
“哦,将军所言极是,那么你说,我们将如何处之?”彭城王刘义康吃惊地问道。
“为今之计,殿下不如召檀道济入京,设法除之!”刘湛凶恶地说。
“怎么样才能叫他回来?”刘义康又问,“檀道济可是个功勋显赫的国之大将啊!皇上岂能轻易杀他?”
“当今皇帝向来认为‘天下无人可信’,王爷可以先向皇上对檀道济加以诬陷,再借口胡虏犯境,要皇上召他入京商议破敌之策!”刘湛接着说,“只要他檀道济到了建康,我们即可下手除了他!”
“哦,此计不错!”刘义康点头称是,接着自言自语地说,“此计果然不错,难怪王球、王履等人也有此说,而且他们已经在皇上面前弹劾檀道济了,看来我们真的可以行走这一步险棋了!”
刘义康说罢,赶忙入宫面奏宋主刘义隆。
“启奏陛下,外面传说檀道济有不轨之举,臣弟请求调檀道济回京!”刘义康奏道。
“嗯……爱卿,你就去办理吧……檀道济也……非善良之辈,王球……方才……曾说……”宋主正在病中,神情疲惫,也无心详问,只在迷惘中糊涂地答应了。于是,刘义康立即飞诏召令檀道济入京。
檀道济接到诏书后,立即准备起程。
“朝廷何故突然召唤老爷你回京?”妻子向氏见檀道济准备回京,忙问道济。
“……我也不知,说的是北寇犯境!”檀道济慢慢地说道。
“大帅功高位显,必然遭人嫉妒,今朝廷无故召您,恐会对您不利,大帅当三思!”部属亲将薛彤、高进之齐声提醒道,“大帅一定要处处小心才是!”
“诏书说是边关告急,本帅自然要前去走一遭。这有何可忧虑的?我领兵抵敌,镇守边疆。我未负国家,国家怎会负我?”檀道济说道,“请你们也收拾好行装与我同行吧,不必多虑!”
“喏!”薛彤、高进之同时答道,并动身收拾行装,随檀道济翻身上马,扬鞭向建康去了。
檀道济等人快马加鞭,赶到京城,立即进了彭城王府,他的亲将薛彤、高进之不离檀道济的左右,一直竖刀双立在檀道济的身旁,以示警戒。
“殿下,如今敌情如何?”一进王府,檀道济就急风暴雨式地问彭城王刘义康。
“……胡虏业已退走,将军不必焦急了!”刘义康缓缓地对檀道济说,“只是皇上的病情日沉……”
“哦,微臣应当急速前往宫中探望!”檀道济听了,赶紧拜辞了彭城王,入宫探望宋主。
檀道济见宋主刘义隆果然十分病弱,而且病情日益严重。于是,檀道济决定暂时留京,每天入宫探望。开始时,薛形、高进之为防发生意外,每次都持剑护送檀道济,但时日既久,大家也就自然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次年春晨,建康天气,乍暖还寒,石头城船坞边,冷风习习。
宋主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檀道济这才决定辞行,西回浔阳。然而,当他们一行刚在石头城准备上船时,却又突然见内使匆匆赶来,说是皇上又病重了。于是,檀道济只得慌忙掉头下船,带着薛形、高进之,急急忙忙地走进台城的含章殿。但是,当他们刚到宫禁门前时,就被彭城王刘义康手下的禁军们拿住了。
“檀道济跪听宣读圣旨——”此时,只见刘湛得意洋洋地走出来,厉声向檀道济叫道。
“微臣听旨——”檀道济一听,只得赶紧跪地说道。
“……因檀道济……私散财物,图谋不轨,着令处斩……”接下来,刘湛兴奋地宣道。
“我从无‘私散财物,图谋不轨’!这一切都无非是莫须有的罪名!这绝非皇上的圣旨!”檀道济听罢,不禁大怒,摔下冠帽,圆睁双眼,目光如炬地吼叫起来。
“老匹夫,至死不服?”刘湛走上前来骂道,“且细看诏书——”
刘湛说罢,将帝诏投掷于地上。道济惊见那诏书上说道:
檀道济赶逢时遇,受到了皇恩,所得到的宠幸和厚待,无人能及。但他不对这殊遇感动、报答,反而凭空怀疑、存有反心。元嘉以来,其不义不亲之心,已经暴露无遗。谢灵运叛逆明显,但他却赞同他的邪说,常为他隐瞒。还偷偷散发财宝货币,招诱狡猾之徒。投奔他的亡命之徒越来越多,他们日夜窥测谋划,想要达到这非分的目的。
镇军将军王仲德去年入朝,多次陈说此事。朕因为他位居台鼎高位,预先赏赐封土,希望弥补互相的缝隙,使他或许能革面洗心。可是他怙恶不悛,终于发动反叛,因为朕生病,就规划实现其阴谋。前南蛮行参军庞延祖了解了他的全部阴谋,向我密推_,证据确凿。
对天子和父母的叛变,刑罚尚且不能救免,何况他罪孽深重,按刑处斩。
“啊,我知今日,既已落入你们这群奸佞之手,无话可说。只可惜我宋室大好的万里江山就要被你们这群狐朋狗友葬送了!”檀道济声如洪钟,声嘶力竭地叫道。其声震环宇,不禁令人胆怯。
“速将这老贼带人牢监……”刘湛吓得魂不附体,急切地向左右令道。
“大丈夫处世光明,堂皇磊落,从不惧赴难身死,何须你们这些小人费事!”檀道济叫道,“如今邪气既起,我将英勇就义——”
檀道济说罢,自己走进狱中,随即被斩杀。薛彤、高进之等亲将也一同入狱被斩。此时,刘湛还同时向刘义康进言,诛灭了檀道济的全家,只留下了他的幼孙檀孺,以续檀氏宗祀香火。
檀道济死后不久,京城兵民就听到从北方传来魏主的欢声:“檀道济一死,灭宋就能轻而易举了!”无奈当时宋主病重,朝中已由藩王刘义康及刘湛等佞臣专权,国事日非,众臣敢怒而不敢言了。
二十、帝相搏,相疑刘湛亡
檀道济死后,刘湛在朝中势力更大。司徒右长史刘斌是刘湛的宗亲,被刘义康擢升为左长史。另外,阿谀谄媚之徒王履、刘敬文等人也都得到提拔。刘湛以为有了刘义康这个靠山,更加可以为所欲为了。
又过了两年,宋主刘义隆久病的身体更加衰弱,再加上迷恋上了绝色的潘淑妃,于是,他更到了精神恍惚的程度,因此,朝中大事全由彭城王刘义康主持。刘义康一面要处理国事,一面还要细心地侍候宋主刘义隆,身心疲惫。宋主对刘义康也越来越有依赖,凡刘义康经手的奏章,宋主莫不允准。渐渐地,刘义康权倾朝野,百官莫不敬畏。
然而,见奉承刘义康的人越来越多,这又反过来引起了宋主刘义隆的反感和疑忌。更兼刘义康的亲信刘湛等人傲慢放肆,将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因此宋主刘义隆增加了对他们的警惕和憎恨。
不久,袁皇后病逝,宋主因宠爱潘妃冷落了袁后而更加悲悔交集,其自身的病情也随之加重,以至到了不能理朝的地步。自觉到了末日,宋主遂召殷景仁等近臣入宫商议后事。
“朕的身体越来越弱,国中大事将如何处理?”宋主问殷景仁,“爱卿虽然告病在家,然而,对国事也应当十分牵挂。爱卿以为朕躬尚有何事需要慎重嘱托?”
“微臣不才,却蒙陛下无微不至地关怀。臣虽赴汤蹈火,也难报陛下知遇之恩以万一!为皇上国家大事,臣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殷景仁在宋主榻前激动地说,接着他又诡秘地向宋主奏道,“如今朝中的大忌,就是相王的权势过重,因为这……于社稷不利啊!为了使国家稳定,当稍加抑制彭城王的相权!”
“爱卿所言有理,只是……如今朕体不佳,储君年幼……”皇帝忧郁道。“陛下年岁尚轻,虽然身有小恙,不日将会疫愈,何至到了托孤之程度?”殷景仁惊惶失措地说道。
“并非如此!姓百年终有一死,况且朕已经久病,恐不久于人世……”帝含泪道,“爱卿切勿忌讳,还是直截了当地说说你的真实意见吧!”
“目下……当立即召彭城王入宫商议托付幼主之事,臣以为相王看在皇兄皇弟的份上,尚能以大局为重,竭力扶持储君!”殷景仁说,“只是,陛下也应对相王以及刘湛等人的权势有所压制!”
“殷爱卿……唉……刘湛一党胡作非为,朕已有所耳闻……”皇上听罢,点头叹了一口气,“朕将令相王刘义康人宿中书省,并密令大内卫士对其严加看护。刘湛之母已故,按例刘湛应辞职回家守孝。朕可趁机罢免其权职,再命廷尉收捕刘湛一党。朝中人手太少,爱卿你应当立即回朝理事,主持这清洗刘湛朋党之事!”
“哦,臣虽卧病多年,今当立即夜人华林园,听候陛下吩咐!”殷景仁情绪激昂地说道。
接下来,殷景仁出了皇宫,宋主立即召彭城王刘义康入宫觐见。刘义康急忙进宫,走到皇帝病榻前,唯唯诺诺。
“……御弟呀,今外有强魏,内有群藩,大宋社稷仍在非常之际,为兄如今身体又每况愈下,大事都赖弟料理,朕……十分感激!”宋主刘义隆靠在榻上喘息着说道,“而后……倘若为兄去了,看在高祖面子上,御弟一定要好好辅助幼主啊……”
“臣弟与陛下乃高祖之子,为了高祖、也是为了陛下和宋室的万里江山,臣弟一定会尽心竭力,辅佐幼主!”刘义康激动地发誓说道,“况且……陛下只是小恙,何出此言……”
宋主听罢,耷拉下脑袋,向刘义康挥了挥手。彭城王刘义康随即出了含章殿。
相王刘义康回到彭城王府中,急忙召集刘湛、王履、庾炳之等部属们计议,并且向众亲信们转达了皇帝遗诏大意。
“他……他的意思一定还是要他的子孙继任大统阿!”最后,刘义康感慨地说。
“如今,国势艰难,幼主岂能稳定大局?”刘湛听了大怒道,“为何这宋室社稷只有他的子孙才有权处理,万一幼主有失,我们将有何脸面面对世人?”
“国临困境,皇上如此,我们当冷静思索!”刘义康说。
“自古国赖长君。宋主驾崩后,当立年长者为君主!”刘湛、王履等人齐声说道,“倘若……殿下不便说出,麾下愿为殿下操办此事!”
“对此,一定要谨慎从事……”刘义康犹豫地说,最后又向庾炳之问道,“后将军,你的意思?”
“详情不知,麾下不敢妄言!”庾炳之吞吞吐吐地说。
于是,众人渐渐散去,但是刘湛却立即着手,开始起草拥戴刘义康为储君的奏本了。
数日后,天空放晴,宋主不觉心情愉快,病情转好,于是,他召来后将军司马庾炳之入宫谈话。
“恭喜陛下今日大愈,心旷神怡!这是万民之幸!”入宫后,庾炳之向皇上跪拜贺喜道,“陛下召来微臣,有何意旨?”
“哈哈,朕也感到今日心境也转好了!”宋主笑逐颜开,接下来说道,“朕今召爱卿前来,别无他事,只是庾爱卿博古通今,特召爱卿前来聊天,望爱卿随意说话!”
“感激皇上信任,微臣遵旨——”庾炳之谢道。
“……上次殷景仁与刘湛双方争斗甚烈,多亏了爱卿从中调停……在朕大病的这些日子中,据说朝内又有些异动,彭城王府中刘湛等人的活动,更加频繁猖獗。爱卿你与殷景仁、刘湛两人都是很熟悉的,你与他们往来也多,应当知道他们二府中的繁事细节?”宋主问庾炳之。
“正是!”庾炳之慢慢地说道,“微臣本来就想前来向陛下密奏!如今,那刘湛、王履等人竟敢背着彭城王秘密地起草了拥戴彭城王为储君的奏本了……只是彭城王不知……”
“哦,刘湛胆大妄为,竟敢如此?”宋主听了立刻大怒,接着又轻声地问道,“此事刘义康真的不知?”
“是的,彭城王他不知!”庾炳之道。
“有此等大事,彭城王未必不知……”皇上疑惑地再问道。
未等庾炳之答话,此时,彭城王刘义康也进宫来了,他捧上奏章,奏请任命刘斌为丹阳尹。宋主正在气头上,断然拒绝了刘义康的建议,并将他斥退出宫。接着,宋主立即命令殷景仁、沈庆之等人连夜密商斩杀刘湛之计,宋主要彻底削平刘湛等祸国叛臣。
“特此命令沈庆之等人趁夜率众前往刘湛府第,抄斩刘氏满门!”最后宋主俨然下令道。
彭城王刘义康惴惴不安地回到府中,慌忙与刘湛等人商议皇上突然恼怒之事。
“啊,事情爆发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难以收拾了!”刘湛听了彭城王的话后,大惊失色,接着哭道,“今日……1恰逢家母又突然归天,按常例,末将应当立即辞职守孝!哎呀,末将这一次官印一交,恐怕就将大祸临头了!”
说罢,刘湛赶忙回府。果然,黎明时分,御林军突然袭击了刘府,刘湛及其各子、党羽几乎全部被处斩,同死者达数百人之多。
得知刘湛一党都会获死罪,刘湛的党羽骁骑将军徐湛之的母亲——会稽长公主,连夜带着“百衲衣”前往皇宫为徐湛之求情。
“皇帝呀,陛下,你家本是穷家,这是我母亲给父皇做的‘百纳衣,希望陛下后代富而不忘根本——”会稽长公主当即进宫,跪向宋主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