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时正卸职在京的萧子恪,他本与王敬则无关,听说王敬则要拥立他自己为帝,也十分惊骇,于是,他慌忙逃躲到郊外。
“王爷赶快回城,萧遥光在今晚三更,就要斩杀高、武全部子孙了!”侍从到郊外找到了萧子恪,连忙说道,“宫内人心大乱,都说只有殿下才能镇住全局,挽救萧氏后代的性命!”
“啊,如此惨案将要发生!为此,我也顾不了自己的性命了。我一定要拼死进宫面奏皇上——”萧子恪听罢大叫道。
接着,萧子恪奋不顾身地率人奔向皇宫正福殿。当萧子恪来到重阳门时,已是二更半时分。这时,他侧耳听得门内中书舍人沈徽孕正在与直阁将军单景俊谈论萧遥光残忍的情节。
“萧遥光这次的行为,就要使京城的皇族子孙血流成河啊!”沈徽孚哭道。
“唉,可叹京都又要有更大的惨案发生了,奈何我们官小爵低,眼看无力救助……”单景俊也哀叹道,“倘若有一位王爷能够出面向陛下奏报,也许还能挽救灾难于万一!”
萧子恪听后,立即重叩宫门,递人奏本。单景俊见了大喜,遂转身急忙向齐主萧鸾榻前走去。
“外面何人喧哗?”萧鸾在榻上挣扎着问道。
“是萧子恪有要事求见——”单景俊奏道,并递上萧子恪的奏章。
此时萧鸾已经清醒,慢慢看完了萧子恪的奏章后,泪流满面。
“哎呀,遥光他差点要让朕成了千古罪人啊!”萧鸾长叹道,随即向单景俊下旨,“不准萧遥光再妄杀一人,还要厚赐高、武子孙,派人送他们回到原府。”
圣旨传出,被囚的高、武子孙等人这才被放回家。接着,齐主又对沈徽孚说:“萧子恪此次救人有功,当加封他为太子中庶子。”
萧子恪含泪谢恩去了。
不久,王敬则率领十万叛军抵达武进陵口,齐主令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军刘山阳、龙骧将军胡松四人共赴曲啊,屯兵长冈;又令右仆射沈文季驻军湖头,都督各军,抗击王敬则。
王敬则趋军直进,猛扑兴盛、山阳二垒,兴盛、山阳竭力抵御不住,想弃垒退师,胡松引军前来救援二垒,从敬则后方杀人。王敬则兵马虽多,但不过都是乌合之众,一经冲击,顿时溃散。王敬则竟在混乱中,被崔恭祖一枪挑去了老命。余众见此,遂或死或逃,顿时一走而光。于是叛军就此扫平。
这时,齐主萧鸾已经奄奄一息。太子萧宝卷得知大战已起,吓得浑身发抖,准备仓皇逃命,于是京城大乱。然后得知前方大捷、王敬则已经被杀后,萧鸾深感最后的一颗钉子已被拔去了,终于安下心来,城内又渐渐稳定了下来。
接下来,王敬则的子孙全部被杀,家产抄没。左兴盛、崔恭祖、刘山阳、胡松四人被齐主封为男爵。
于是,萧鸾改元永泰,以期国中从此永远安泰,然而不幸,事与愿违,齐主却从此倒在榻上,一病不起了。此时,离萧鸾篡位刚刚五年。
七月炎天,赤地千里,建康火炉旺盛。齐主萧鸾危病在正福殿,弥留之际,他召唤太子萧宝卷来到榻前。
“父皇不可弃儿而去——”萧宝卷哭道。
“皇儿岂能痴情!朕虽贵为人皇,但仍是死有定数,上天终将令朕前去,岂能护儿一生?”齐主轻声道。
“请陛下嘱咐、赐教!”太子又说。
“嗯,朕将去了,目下朝中人心浮动。皇儿切记:以后处理事情,必须从速进行,切不可落在人后,落后了就会被别人算计,你就会身家性命不保!”齐主说罢,溘然长逝,享年四十七岁。
遗诏任命徐孝嗣为尚书令,沈文季、江柘为仆射,江祀为侍中,刘暄为卫尉;军务由太尉陈显达处理,内务由徐孝嗣、萧遥光、萧坦之、江柘辅佐幼主处置。于是,萧宝卷即位后,追尊父亲萧鸾为明皇帝,庙号为高宗。
为了遵循萧鸾遗嘱,防人算计,太子萧宝卷即位后,委任茹法珍、徐世标等朝中群小为重臣,对这些佞臣们言听计从,他们可以快速地任意杀戮朝中功臣和国中大将。
萧宝卷向来好逸恶劳,不喜欢读书,齐主萧鸾也从不责备他,说只要他遵守家礼就行了。萧宝卷有时晚上通宵以捕鼠为乐,继位后,萧宝卷不问国事,终日与宦官、宫妃嬉戏,彻夜不停。
先帝灵柩在太极殿只奉安了几天,萧宝卷就想草草地出殡了事,经过徐孝嗣入宫力争,才勉强延长了一个月。临出丧时,萧宝卷毫无悲痛之情,他不愿哭泣。大中大夫羊阐人朝哭灵,悲痛欲绝,不小心掉了冠帽,露出了光头脑袋,萧宝卷见了,竟然开心地大叫起来。
“秃鹰哭灵了——”萧宝卷见了羊阐的光头,疯狂地大笑道。
“啊哈哈……”身边的人听后,也忍不住都大笑起来,于是满庭哗然。
帝灵安葬后,萧宝卷更是百无禁忌,从此欢欣鼓舞,纵情狂乐。
始安王萧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柘、卫尉刘暄等人天天进宫劝谏,也毫无效果。于是,齐廷朝纲渐渐乱了。所幸的是,此时北方魏主因有三个困难的隐情,只好发出了一道“不伐邻丧”的谕旨,并且北魏国内也乱事丛生,无力南侵,因而,虽然萧宝卷极端无能,但此时边关却还能太平无事。
当时,北魏朝中主要出现了以下三事:一是洛阳朝内所留的三大能臣已死了两人;二是高车国士兵作乱搅动了魏境;三是宫内冯昭仪奸情败露急需查审。后来,这些事尚未解决,魏主元宏竟又病逝于洛阳深宫,因此北魏这时已经无暇南顾了。
四十五、勋臣灭,嗣主迎危急
再说,京城钟山寺院中有位闻名遐迩的高僧叫慧超。他能知前后百年的大事。一日,萧衍特地慕名来访慧超。见萧衍来访,慧超遂出门相迎,并将自己的法座让给了萧衍。
“我曾经知道,僧人从不向俗人让座的,师父你为何如此多礼?”萧衍问。
“虽然如此,然而老衲也不能失了君臣之礼呀!”慧超惊慌地说。“你我同僚,何来君臣之分?”萧衍听后奇怪地问道。
“将军龙行虎步,乃是帝王之相!”慧超道。
“啊,师父之言,石破天惊,你能详尽说来吗?”萧衍惊后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英雄将起于雍州!”慧超含糊地说了一句后就住口了。
果然,不久,萧鸾因萧衍杀萧诞有功而被破格提升他为司州刺史,军威直达雍州。
在萧鸾逝世前,萧衍常与年龄相近的堂舅——参军张弘策纵论天下大事。他们一致认为萧鸾已经身患绝症,不久将亡。王敬则就将起兵谋变,无论其成败,都会进一步削弱齐廷的力量,加上北魏元宏就将入侵南齐。那时,萧鸾就会派他萧衍率军抵御北魏,他将手握重兵,从而有了将来发展的资本了。
接着,萧鸾又对萧衍说道:“雍州乃是国之重地,如今却被曹虎占据,令人不安呀!”
“哦,曹虎也要除掉?”萧衍疑惑地问。
“嗯,曹虎虽不能除掉,但也要将他另作安排,再不能让他在雍州为非作歹了!”萧鸾若有所思地说,“众所周知,曹虎何许人也?他出身士卒,本是个愚蠢贪婪的人,只因在讨伐桂阳王刘休范起兵叛乱时,随高帝在新亭对战,首先斩杀了一名叛军,才使高帝认识了他,并将他提成防殿队主,仅凭侥幸战功而一举成名。之后,他屡次邀功请赏,现在已据要位,却仍不知足,又反复无常,多有投魏之嫌。将军你当率兵前去,取而代之!曹虎既贪又怯,将军你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末将遵命!”萧衍听罢,喜不自禁地答道。接着他应命而去。
可见,此时,萧鸾已经将高、武二帝的旧将曹虎列人清除的名单中,而曹虎此时正镇守在雍州,那么这次,萧衍正可以向萧鸾获得尚方宝剑,像上次清除萧诞一样清除曹虎,以期获取雍州刺史的职位。得到雍州之地,这正应验了慧超大师“英雄起于雍州”的预言了。下面,他们就要按部就班,照此稳步推进,实现自己的计划了。
结果,真是一切与萧衍、张弘策分析的一样。原雍州刺史曹虎战败投降,被另委他职,萧衍拿下了雍州。萧衍成了此战的最大的受益者,官至二品。
在萧鸾逝世前,任命了萧懿为益州刺史,其弟萧衍为雍州刺史。
此时,王敬则起兵失败后,谢跳深感忧伤。竟陵八友中的沈约也和谢跳一样,生来悲天悯人,多愁善感。这时沈约在东阳做太守,他修建了一座玄畅楼。该楼坐北朝南,面临骛江,高耸于台基之上,登楼远眺,可见碧空万里,南山连屏。因此,沈约对此很是振奋,并写了一篇《登玄畅楼》。此诗一改沈约往日的怨郁之情,反而透出了一股清新之气。
而沈约的竟陵八友中的另一人——萧衍,此时他也在著作他的《江南弄》、《西州曲》、《采莲》等爱情诗歌,看了沈约的《登玄畅楼》后,萧衍也十分赞赏。
“我今一改往日的哀怨之曲,没想到,读了萧衍的《江南弄》等诗歌后,我觉得萧衍他竟然也一改昔日铁血将军之气,而成了柔肠百转的多情男儿了!”沈约向张弘策说,“莫非萧将军真的已经坠入爱河了?”
“正是!萧衍本来就既是铁血将军,又是多情多义的男儿啊!”张弘策慢慢说道,“自从昔时萧衍爱恋的少女谢采莲病逝后,他伤心欲绝。如今,他又遇到了樊城十四岁的少女丁令光,因为此人酷似谢采莲,所以萧衍再一次为女人神魂颠倒,坠入情网了。而且丁氏楚楚动人,也有极高的棋艺,在萧衍的家童陈庆之的帮助下,她能与萧衍经常下棋。于是,他们你来我往,也就渐达佳境了。”
“哦,原来如此!那么,萧公他就不怕他的后院起火?”沈约听后笑问道。
“啊,这是不会的了!”张弘策也笑道,“其妻郗氏在第三胎未能给萧衍生得一位男孩后,也就默认了萧衍娶妾生子了。因为近来建康局势混乱,所以萧衍已将京中的郗氏接到雍州来了,这丁令光聪明伶俐,为人忠厚,尚得郝氏的欢心!”
“如此太好了!哈哈……”二人说罢大笑,他们对此也感到十分欢乐。
在雍州,萧衍闻得萧宝卷即位后,朝中由萧遥光等六人辅政,感到十分惊讶,遂召集亲将们商议国事。
“一国三公,尚且能够乱国,如今六贵同朝,他们势必会互相倾轧,况且……这嗣主又是个劣迹昭彰之徒呢。看来,国乱就在眼前了!”萧衍对张弘策说,“明帝临逝时,曾让嗣主‘残杀时,应当不落在人后’。如此看来,这朝中的六贵和其他的功臣都将性命不保啊!避乱图福的佳地莫过于我雍州!”
“刺史应当兴兵伐罪?”张弘策问。
“不,目前尚不能起兵!”萧衍道,“如今,我许多弟弟都仍旧在京都,我怕他们受到牵连,所以只得与益州萧懿兄长共图良策!舅父以为如何?””你的话非常有理!“张弘策点头说道,”你当尽快秘密招兵买马,制造兵器以备将来所用!”
“正是!”萧衍说道,“中兵参军吕僧珍也在暗图不轨,他已经私造战舰数千艘了。”
“不过,听说令兄萧懿现在已经被调到郢州,我们应当派员与他秘密商议!”张弘策说。
“就请舅父去与萧懿商议去吧,劝其早作准备!”萧衍对张弘策说。
再说,张弘策来到郢州,他急切地向萧懿诉说了京城之事。
“如今朝中六贵辅政,人人都要为自己谋划,争权夺利,必致相残。嗣主手中并无实权,但他也不会只是看着各王争夺,而自己空坐虚位吧?”张弘策对萧懿说道。
“舅父以为嗣主将会如何?”萧懿沉默了一会后,问道。
“嗣主必然会有一番大的动作,以便血洗各王,斩杀各大权贵!”张弘策说,停了一会又说,“不过……幸好你们兄弟二人驻守在外藩,这还能够为自己免祸。因此,你们要趁朝中那些权贵尚未开始猜嫌之前,就赶紧将各位弟弟们从京城调出来,将他们召来聚义,一旦错过时机,弟弟们就会无路可走了!”
“我们能有多大的力量,可以阻止朝中的事发?”萧懿又问。
“你们郢、雍二州兵强马壮,天下安定时,可以竭力效命本朝;天下大乱时,又可以匡扶社稷,因地制宜,方可保万全。你们应当早日为此考虑,否则,悔之晚矣!”张弘策继续说道。
“这、这……唉……”萧懿听后默默无语,只是摇头叹息。
“你们兄弟英勇盖世,如今又占据了郢、雍二州这有利的地势,这正好能为百姓请命。你们废昏立明,易如反掌,请你不要再为昏庸的嗣主卖命了,以免贻笑后世!”张弘策接着更明确地劝告萧懿,“现在,雍州萧衍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我特来向你说明,希望你尽快行动!”
“舅父说话也太离谱了!”萧懿听说要废昏立明,立刻大怒道,“我只知道忠于君主,其他不知!”
“识时务者为俊杰,国事已经至此,将军为何还执迷不悟,不为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考虑?”张弘策急问道。
“我意已决,请舅舅别再多言,以免招来杀身之祸!”萧懿摇了摇头,固执地说。
于是,张弘策无奈,只好回雍州将郢州情况报告给了萧衍。萧衍叹息了一会后,急忙派人去京城,将兄弟骠骑外兵参军萧伟、西中郎外兵萧詹调到襄阳,静待朝中变故。
数月后的一天,萧衍、张弘策等人正在府中议事,突然小校进来报告。”京中传来消息,说江柘、江祀二兄弟被杀——“小校惊慌地报道。”唉,事情终于出现了!”萧衍听罢叹息道,“此乃是意料之中的事啊,不必大惊小怪!”
“然而,二江是景皇后之侄,齐主萧鸾的表亲。他们为萧鸾称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得到萧鸾的重用,并且参与了辅政。现在……他们竟也落到如此下场!”张弘策叹道。
“当萧宝卷恣意妄为时,徐孝嗣不敢谏阻,萧坦之也犹豫不管,唯独这个江柘却要力谏到底,因此惹得萧宝卷憎恨。”萧衍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