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回应,风烟冥突然慢慢地把我抱进了怀里,“呵”地嗤笑一声:“真是个朝三暮四的臭丫头!”
他的笑声很冷,我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明显感觉得到,他似乎在彻骨地冷笑,就好像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所散出来的那种冷。
我仿佛又闻到洞房花烛那一晚,黑棺材里令人窒息的味道,心里顿时有些压抑。我今天在李政新那里已经受到太多惊讶,现在风烟冥还来吓我,我觉得浑身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撑到后半夜,我竟然靠在风烟冥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睡过去之前,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忽略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外面天色微亮,正是破晓之际。初露的阳光就像一把透着寒芒的利剑,划天黑暗的天际,直击心脏。
我还窝在床上不肯起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昨天晚上月默和白里尘都是一夜未归,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先回来了。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慢吞吞走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小女孩,她浑身狼狈,脸上都是乌黑乌黑的痕迹,哭着喊我:“姐姐。”
“小槐?”我张开手,她立即就扑进了我的怀里。我的心很沉,生出十分不妙的强烈预感,“怎么了?你是自己一个人找来这里的吗?姥姥呢?”
简槐现在的样子才五岁左右大,如果路上遇到了心怀不轨的人,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姥姥怎么会让她一个跑到这里来找我?
“姥姥死了。”简槐一边说一边放声大哭,哭得我心口都发疼,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在说什么?姥姥怎么会死了?”我蹲下和简槐目光平视,嘴唇发抖,急得不得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快说啊!”
“房子被人放火烧了。”简槐越说越伤心,抽抽噎噎的,“我找遍了整个房子都不见姥姥,我不要姥姥死掉。姐姐,我好害怕……”
“你别着急,慢慢说。”其实我已经吓得腿得软了,还要小心地安慰她。“你先告诉我,是谁放火烧的房子?”
“我不知道。”简槐摇头,“我找不到姥姥,我害怕……”
简槐毕竟只是个小女孩,遇到这种事肯定会被吓到。我搂住她,反复地说:“别怕别怕,我马上和你回去找姥姥。”
江城和西下村离得近,但赶回去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我顾不上换衣服换鞋子,就和简槐一起跑出去。
风烟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皱着眉说:“我带你回去。”
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
这一次,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比他还要冷凉。
也许只是眨眼的功夫,风烟冥就带着我们回到西下村。我看到我家房子已经被烧得不成形,外墙漆黑一片,里面更加横七竖八断裂的房梁。
家没有了。
我惊恐地跪到地上。
四周还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朝我指指点点。我还穿着睡衣,脚上是拖鞋,在别人看来,我这副模样肯定又狼狈又不雅观。
可是我全身难受,哪里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
突然有个人朝我冲过来,大声骂道:“简语菲你还敢回来?你家房子被烧,连累我们家也遭殃,你赔钱!”
我们家的左右两家就是周丽芬家和周二婶家,火势肯定很大,所以连隔壁的两家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烧毁。
风烟冥挡在我面前,冷冷地说:“你再敢往前一步试试看!”
风烟冥虽然长得好看,但他冷起脸来,是个正常人都害怕。周二婶马上被吓住,不敢再朝我冲过来,嘴里却仍不肯罢休地在骂着什么。
我冲进房子里,疯狂地翻找姥姥的尸体。
姥姥的房间没有。
我的房间没有。
厨房没有。
哪里都没有姥姥!
我跌坐在被火烧得黑漆漆的地上,哭着喊姥姥的名字。
简槐也跟着跪下,稚嫩的哭声让我听得更加难受。
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种事?姥姥这么厉害,怎么会让一把火给烧没了?
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我果然是颗灾星,把身边的人都害死了。姥姥当初就不应该救我,让我就那样死掉多好。
不知道在跪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的脚都麻了。
好像就在昨天,姥姥还在我的耳边说,“傻丫头,你敢拿姥姥开玩笑。”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可以连尸体都找不到呢?
我悲伤地回忆起和姥姥相处的短暂时光,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跑到偏厅。
这里烧毁得更加严重,那幅观音像都被烧没了,胡三太奶的牌位也不见了,估计已经尽数烧成灰烬。
我从隔壁家借来米和香,给胡三太奶上香,又洒了几把米。我祈求胡三太奶可以现身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我跪在地上求了半天,胡三太奶既没有附到我的身体上,也没有现身,连半点提示都不肯给我。
我哆嗦着重新洒米,把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可能胡三太奶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姐姐,你不要这样。”简槐抱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拉起来,可是她力气不大,我又死活不肯起来,把她急得又掉眼泪。
屋里一片凄惨的哭声。
沉默了半天的风烟冥终于说:“你不要这样,姥姥的尸体没找到是件好事,也许她逃了出去,也许她还活着。”
风烟冥这番话马上给我了无限勇气,我站起来朝他奔过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姥姥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姥姥的下落。”风烟冥避开我的眼睛,“我又不像你们会算卦,但既然没有尸体,总归是件好事。”
人一旦陷于无尽的绝望时,旁人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都有可能成为救命的稻草。我的眼睛一下变亮,连忙说:“对,姥姥肯定已经逃出来了,她不会死的!”
我打起精神,朝村里的人打听昨天晚上的情况。大多数人都不愿同我说话,避我如同洪水猛兽。
只有周二叔肯告诉我:“发现起火的时候都是凌晨两点多钟了,那时候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我敲锣打鼓叫了半天,才把村子里的人叫醒救火。可是火太旺,这天气又干燥,火扑灭后马仙姑的房子也被全烧毁了。我们组织了人进去找她,可是却没有找到她人,连尸体都没有。”
最后,周二叔惋惜地说:“马仙姑常常替人看阴事,怎么就没料到自己家里会出这种事呢?可是可怜……”
我沉默地听完,向周二叔道声谢谢。
周二叔对我说:“你二婶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她只是急红了眼才会那样。”
我点点头:“我明白。”
姥姥的房子被烧得很彻底,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我和简槐留下也没有什么用,就算对着房子哭上几天几夜,也没有办法让姥姥平安归来。
在风烟冥的劝说下,我们当天就跟着他回江城。
回到家里,发现白里尘和月默都在家。
看到我浑身像在黑炭里滚过似的,白里尘皱紧眉心,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最终只是问了句:“你没事吧?”
如果他不是接了陆子城来,估计也不会在这里停留。这里没有任何人是他留恋的,他只想把银边香交给我。
他向来看不起我,厌恶我,这种时候怎么会关心我?
我此时陷进了很极端的消极状态,觉得所有不明不白的关心都是事带着目的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