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匈奴人攻上城楼,已经对秦兵心理造成了不小的震动,眼看着城楼就要失守。可是邓羌的突然出现,刹那间便改变了两方的战场局势。
已经有些惊慌失措的秦兵在邓羌挡住匈奴人的时候得以喘息,现在已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了。
而匈奴人那边也发生了惊人的转变,不过这转变恰好和秦兵的转变相反。他们从气势汹汹,瞬间变成了慌乱败退。
不少人被邓羌逼得无路可走,都纵身跳下了城楼,而正因为他们的这一跳,使得正在云梯上攀登的匈奴士兵接连被他们给砸了下去。跳下去的匈奴士兵不禁变成了秦兵守城的武器,有血有肉,但却无情的武器。
可是尽管邓羌将无数匈奴士兵给逼下了城墙,还是有许多匈奴士兵接二连三的爬了上来。
不过现在秦兵已然有了斗志,有了必胜的信念,匈奴士兵再次攻上来却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在城外观望的刘卫辰见到城楼上不断有自己的士兵掉下来,而且秦兵的反击越来越猛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下令吹响了撤军的号角。
随着号角一响,城下的匈奴士兵倒是很快便撤了出去,可是那已经爬上城楼,还有已经在云梯上的士兵却怎么也脱不了身了,他们不是成为了秦兵的刀下之鬼,便是放下武器,成了秦兵的俘虏。
刘卫辰等攻城大军都已经基本撤下来,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云中城门,他好不容易力排众议,下定决心强攻了一次,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让他如何能甘心。
他实在是想让大军再试一试,再强攻一次,可是他自己却很清楚的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大军第一次进攻眼看就要得手,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终归败在了秦人的手里,如果再次进攻,能不能占到便宜已未可知了!
刘卫辰现在撤军,虽然看起来是败了,但是他还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现在秦人依旧不敢出城,依旧只能固守。
可若是刘卫辰现在执意要让大军去做那没有结果的事,换来的到底是什么,到底值不值得,也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一旦此战损失过多,使得两军兵力出现较大差距,那么极有可能秦军将便被动为主动,那他的一切心力就白费了。
匈奴人战败撤走,秦兵得以喘息。战事刚息,邓羌便在城楼上到处寻找贾雍。
穿过守兵人群,邓羌终于在一群人里找到了贾雍,此时贾雍正被十余个士兵围着,像是在保卫他一样,只见贾雍身上同邓羌一样满布着血迹,而贾雍的脸色看起来却有些苍白,虽然他的脸已被鲜血染红。
邓羌忙蹲下身子,问道:“贾护军……贾护军,你怎么了?”
那贾雍似乎像是昏睡中听到有人呼唤,有气无力的说道:“是谁在叫我?”
邓羌听到贾雍回答,这才算是放了心,因为这说明贾雍至少还有救,于是邓羌道:“贾护军,是我啊,邓羌,你可还记得?”
邓羌这话音一落,突然发现众士兵全都十分惊讶的看着自己,似乎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一样!
其实这些士兵经此一役,见识了邓羌的神勇,只是不知道这陌生人是谁,直以为是天神下凡,前来帮助他们驱逐蛮夷的。
可是当他们听到此人是邓羌的时候,又不禁觉得传言说邓羌有万人不敌之勇,果然是名不虚传,眼中净是些崇敬之情。那些本来对邓羌还有所防备的士兵,也都收起了武器,让邓羌与贾雍说话。
那贾雍在邓羌说话之后,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缓缓开口道:“原来是邓将军,匈奴人还在攻城吗?”
邓羌道:“贾护军放心,匈奴人都撤走了,现在没事了。”
贾雍闻言,像是心中大石突然落地一样,说道:“撤……撤了就好了。”
说完贾雍便闭上了眼睛,无力的躺了下去。
邓羌见状,还以为贾雍重伤不治,大吃一惊。不过为了确认自己所想,邓羌缓缓的将手指放在了贾雍的鼻孔下面,他感觉到贾雍那虽然微弱,但还依稀能够察觉的呼吸,邓羌总算放了心。
邓羌说道:“贾护军受了伤,你们快将他带进城去治伤。”
那些士兵闻言,连忙出来几个人,将贾雍给小心翼翼的抬了下去。
邓羌待他们走后,也赶紧下了城,将刚才自己带来的大军派了一千余人把守在城楼上。
将一切安顿好之后,邓羌便进城去看望贾雍了。
来到贾雍府上,邓羌很顺利的便进入了贾雍休养的内室,只见贾雍此刻正躺在床上,身上已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脸也已经擦洗过了。
贾雍见邓羌进来,想要起身迎接,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力不足,他刚刚撑起身子,却又突然无力的倒了下去。
贾雍道:“邓将军请恕贾某不能起身相迎。”
邓羌走过去,说道:“贾护军有伤在身,这些俗礼就不必在意了。”
贾雍闻言,不禁有些无奈道:“唉,也不怕实话告诉邓将军,其实贾某身上并未负伤。”
邓羌道:“这……这怎么可能呢?贾护军明明……”
说到这里,邓羌也突然想起,虽然说贾雍身上满是血迹,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但若是没有受伤,那他又怎么会像个身负重伤的人一样突然昏厥呢?
贾雍道:“也不怕邓将军笑话,贾某方才只是脱力了,才突然昏厥的。”
邓羌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他也算是久经沙场,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见过,可是像贾雍这样他却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邓羌哪里知道,在他奋力阻挡匈奴大军的时候,贾雍其实也并不轻松,他也在另一边带着士兵与匈奴人激烈交战。
贾雍面对的匈奴士兵的勇猛程度虽然不比邓羌面对的要差多少,但是贾雍却没有邓羌那样惊人的战斗力,能够以一人之力,吓退无数匈奴士兵。
贾雍只有拼尽全力,阻挡住匈奴人的攻势。终于,在匈奴大军撤去之时,贾雍的体力也几乎耗光了,已无力支撑他再继续站立。
邓羌细思一番,也多少想到了些原因,道:“贾护军要是没有负伤,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这一战之后,贾护军还是应该好好休养一下,以后才好与匈奴人交战。”
贾雍闻言,突然想起一件事,也顾不得和邓羌说些寒暄之语,说道:“说起匈奴人,贾某有件事不得不说。”
邓羌道:“哦?请贾护军明言。”
贾雍道:“贾某帅军与匈奴大军相持已有半月,这半月间,匈奴虽时有挑衅,但没有一次攻势有如此之猛。贾某想匈奴人突然大举用兵,是不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不得不加紧进攻的事!”
邓羌道:“贾护军以为是什么事,导致匈奴突然猛攻的?”
贾雍道:“这个贾某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贾某可以断定,这件事一定于我军有利。”
邓羌道:“希望真如贾护军所言,那咱们击退匈奴的把握就更深一成了。”
贾雍道:“贾某虽然无伤在身,但恐怕还是要休养半日,这城中防守,就全部交给邓将军了。”
邓羌道:“这个贾护军放心,邓某当仁不让。贾护军好好休息,邓某告辞了。”
贾雍道:“邓将军慢走,贾某就不相送了。”
邓羌也不在说话,径直走出了贾雍的府邸,直往城门处贾雍专门设的军营走去。
邓羌来到军营,命人将军中诸将全都召集起来议事。
等众人到齐之后,邓羌道:“今日我军刚到云中,便遇匈奴猛攻,虽然侥幸获胜,守住了城门,但经此一役,可以发现匈奴大军战力不弱,而且依然占据着战场上的主动权。
不过那是在咱们援军未至的前提下,现在既然我邓羌来了,咱们就要想办法把主动权给夺回来。今日本将军将诸位请来,就是想听听诸位有什么好办法,请诸位知无不言。”
邓羌话一说完,一人出列道:“以末将看来,欲要胜敌,必先谋而后动。可如今咱们连匈奴人马几何,身在何处都还没有搞清楚,若是冒然出击,不见得能取得什么好处。”
邓羌由于是半路从苻坚手里领的兵,对营中诸将并非人人都十分熟悉,问道:“未请教将军大名?”
那人道:“不敢,末将徐成。”
邓羌道:“方才你说要谋而后动,方能胜敌,不知将军是否已有了计策?”
徐成道:“虽说不上有了计策,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想法,只是还不太成熟,不敢让将军见笑。”
邓羌道:“那倒无妨,现在本就是大家一起商议,若是不成,再想其他的便是,你姑且说来听听。”
徐成道:“方才将军也说匈奴人现在仍占据这战场的主动权,所以末将以为,匈奴人不久必会再度来攻。而匈奴大军肯定只以为他们的对手依旧是云中守兵,不会想到还有咱们这一支援军,所以我军不妨在匈奴人进攻之时,出其不意,在城外发起袭击,定然可以取得不错的战果。”
邓羌点点头道:“这个我已想到,但好像还不是徐将军全部的想法,徐将军还请继续说下去。”
徐成道:“这种战法若是一击即中,自然能让匈奴优势全失。可怕就怕在到时局势变化,战场形势并不如同咱们预料的一样。”
邓羌笑道:“徐将军这是何意?”
徐成道:“还是末将最开始说的,要想百战百胜,必要知己知彼。故而末将以为,这次突袭能否成功,一来要知道匈奴在城外兵力部署情况,二来最好能知道匈奴人到底有多少兵马。这样才能有效的组织进攻,做到万无一失。”
邓羌道:“徐将军所想,与我心中所想十分契合,我正准备今夜派出哨骑出城查探匈奴虚实,以备到时行动之用。”
邓羌又道:“相信不久之后咱们便会与匈奴人有场大仗可打,从今日起,咱们要好好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应战,等到将匈奴人打败之后,咱们就可以回长安好好休息休息了。”
邓羌说完,见众人并没有搭话,说道:“今日匈奴败退,一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诸位连日奔波,正该好好歇息一下,都回营去吧。”
没想到这话一出,众人齐声道:“末将告退。”
其实这倒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毕竟也是普通人,并不是能够不吃不喝不睡的神仙,这些日子他们的弦绷得有些太紧了,难免有些不适。
邓羌只不过是适时的给他们一个调节的机会,让他们将状态调整过来。至于制定决策,应对匈奴,交给邓羌一个人,也基本上就足够了。
等众人走后,邓羌下令道:“将军中哨骑给我叫来几个。”
没过多久,便来了十余名哨骑,整齐的站列在邓羌面前。他们本是普通的士兵,能见到邓羌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现在邓羌就在他们面前,即将亲自给他们下达命令,不禁让他们感到十分激动。
邓羌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做。城外的匈奴大军已在云中城外驻扎多时,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部署了多少兵力,你们恐怕就不那么清楚了。现在我要你们做的,就是去查清楚这一切,你们能做到吗?”
众人等邓羌说完,几乎没有一丝迟疑,大声说道:“能!”
邓羌道:“我也相信你们能做到,不过这一次匈奴刚刚败退,警惕性必然高出平常许多,所以你们要等到夜深之后才能出城刺探,这叫要你们更加细心,你们知道吗?”
众人道:“小的明白。”
邓羌道:“好,那你们下去准备去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众人道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等人走后,邓羌便一人在营帐里对着挂在后面的地图开始发起了神,他在思考着若是匈奴人打算撤退,会从什么地方后撤呢?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邓羌终于看出了一条他自认为最好的撤退路线,若是匈奴人真的这么走,说不定还真能走的掉!
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邓羌决定去询问一下久处云中,了解此处地形的贾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