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道:“难道世明有什么难处吗?”
吕光笑道:“大将军携虎符前来调兵,末将自然没有什么难处,只是大军深夜进城,怕扰了城里百姓,惹出非议。”
王猛道:“吕将军只需将官军调进城门便可,无须进城,这样就不会有扰民一说了。”
吕光见两人坚持要今夜调兵,几乎连一点延后的可能也没有,好奇的问道:“敢问两位大人,调兵进城所为何事?”
现在事实未著,一切还不一定有什么定论,说不定冯翊太守那一纸书信只是道听途说的虚言,现在调兵,只是为了有个准备,以免到了事发之时,无法应对。
王猛道:“现在还不好明说,不过我想不出三日,将军定然能明白今日调兵的缘由。”
吕光听王猛这么一说,也不再多问。说道:“好,那我现在就调兵随两位进城,请两位稍后。”
说完,吕光便转身对一人说道:“吹号,全营集合。”
随着一阵号声响起,本来就睡得不深的士兵全都穿着甲衣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集结在校场上。
由于夜色已深,四处均是暗黑一片,所以这大军前、后、左、右以及中间,各有一队举着火把的士兵,借着这火光,整个校场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吕光命人点齐人众无误之后,走到李威和王猛身旁,说道:“全营人马已集结完毕,请两位大人下令。”
李威道:“好,那就随我们进城吧。”
吕光回到校场高台上,大声道:“全军将士听令,随我进城。”
吕光一声令下,便走下高台,骑上他的坐骑,与李威、王猛一起走在大军的最前面,朝长安城门走去。
快到长安城下的时候,王猛望着长安城门,道:“近年来长安城门已少有关闭,自今日后,恐怕要关上个几天了。”
吕光道:“王大人何处此言?”
王猛道:“不瞒将军,将大军调入城内,就是为了要守城。现在不光是城门要紧闭,该往外派的斥候、哨骑,将军也要一一安排,一如战时!”
吕光虽然心中猜到这此调兵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病没好想到这事情会有这么严重,竟然要长安戒严。
吕光是一个聪明人,从来不问那些不该问的话,道:“末将遵命。”
王猛笑道:“你我虽然官职有高下之分,但一来不属我管,二来我们又是旧交,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吕光道:“末将明白。”
李威道:“自今日开始,将军务必时刻关注这长安城外五十里内的所有动静,不可有丝毫懈怠。”
吕光见李威、王猛两人都将问题说得如此严重,自然也不敢懈怠,说道:“将长安城交给末将,就请两位大人放心吧。”
李威和王猛两人几乎同时道:“有将军此言,我等如何会不放心。”
几句话的时间,两万大军便已经进了长安城,就在城内,李威道:“这长安城的安危就交给吕将军了,一有风吹草动,还请将军立即派人知会我等。”
吕光道:“请两位大人放心,吕光定不辱命。”
王猛道:“那我们就不打搅将军布置城防了,将军请。”
吕光道:“好,那两位大人请自便。”
说完,吕光便回过头去吩咐在一旁等着的众将士上城楼布防,而王猛和李威见吕光忙了起来,也就转身进了城。
王猛离开王府之时,天还尚亮,而现在却是已临近子时了。王猛本以为这大晚上的,家里人也都该入睡了,可是谁知他下马进府的时候,不仅李化在府门口等着自己,就连小王曜居然也没有睡,在李化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睛。
见到王猛回来,王曜兴奋异常,说道:“爹爹终于回来了。”
说完便举着双手,向王猛伸去,想要王猛抱他一抱。王猛对这些个孩子本就喜爱得很,现在也是难得的机会,他哪里会就此放过,便伸手从李化怀里把王曜抱了过来。
王猛道:“曜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房睡觉呢?”
王曜道:“爹爹说了,如果曜儿能将那篇诗背好的话,就送一套书给我,还要让娘亲教我剑法,曜儿怕爹爹到时不认账,所以现在先向爹爹讨了来。”
王猛闻言,不禁大笑,对李化说道:“你看这几兄弟,怎么都是一个模样,叫人真是没有办法。”
李化道:“孩子好学不好玩,这是好事,师弟该高兴才是。”
王猛笑道:“有此佳儿,是该高兴,走,咱们回房去。”
王猛抱着王曜就往内室走去,在路上,王曜见王猛没提背诗一事,倒真有些怕王猛忘了,便急急的说道:“爹爹,曜儿现在就背给爹爹听好吗?”
王猛笑道:“好啊,曜儿背吧。”
果然王猛已经准许,王曜便开始背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口气背完,王曜道:“爹爹,曜儿背完了,可有什么错漏?”
王猛笑道:“曜儿果然没让为父失望,这么短的时间就背会了这首诗,该奖。”
王曜得到王猛的肯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说道:“既然爹爹说曜儿背得好,那可别忘了答应曜儿的话哟。”
王猛道:“曜儿放心,爹爹不会忘的,等两天便让曜儿如愿。”
这爷俩说着话,不一会儿功夫,来到了静姝的房门外,见里面还亮着灯,王猛便停下了脚步,推门而进,而李化则在外面等候着。
进了屋,王猛道:“姝儿怎么这时候还没睡。”
说着将怀里的王曜放了下来。
静姝指着王曜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小鬼头,要不是他缠着要等你回来,我早就睡下了。”
王猛闻言,看向王曜,只见他满脸的委屈,似乎完全无法接受静姝这么说他。
而王猛眼光是何等的明锐,怎么会没察觉出来这里面的问题,说道:“其实这也不能怪曜儿,都是我出门时给了他个许诺,让他等我,可谁知这一躺要了这么久的时间。”
静姝闻言,望着王曜,质问道:“是这样吗?”
王曜见王猛为他解围,当然不会不明白,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
静姝道:“好,既然事出有因,那就不怪你了,现在天色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还呆在这里干嘛?”
王曜闻言,道了一声“哦”便灰溜溜的朝一个小偏房跑了过去。
待王曜走后,静姝忽然变得温柔的道:“现在曜儿走了,夫君也歇下吧,姝儿来伺候夫君更衣。”
王猛本也想就此歇下,可突然想起李化还在外面,说道:“姝儿先睡吧,我还有些事,等会睡在书房就好了。”
这些年来,王猛忙碌的时候,总是废寝忘食,一年中只有少数时间是和静姝一起过的夜,静姝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今天的静姝却好像有些不悦,因为近来王猛总算有时间闲了下来,也有时间陪陪家人,所以王猛便逢单陪张玉,逢双陪着静姝,现在正好轮着静姝,到了明日又该得陪张玉了,叫她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静姝道:“有什么事?明日再处理不行吗?”
王猛道:“不瞒姝儿,长安可能会生战事,若是有半点疏忽,到时我可罪莫大焉了。”
静姝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但在王猛面前久了,也已经变得讲理些了,说道:“那夫君可别忙得太晚了,今夜姝儿给你留门,就不要睡在书房了。”
王猛道:“好的,为夫记下了,姝儿先歇息,我去去就来。”
说着王猛便起身往屋外走去,李化此时果然在外等候。要是以往,李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还随着王猛进入内室,而今日却是例外,王猛知道李化定有要事要对他说。
王猛道:“师兄,咱们书房里说。”
李化也不多说,和王猛一起来到书房,点亮灯烛,王猛道:“师兄请坐。”
李化落座之后,王猛才坐下,他们虽然一个是官,一个是民,但是同门师兄弟以长为先的礼一直没有变过。
王猛问道:“师兄有什么要和小弟说的吗?”
李化道:“倒是什么都逃不过师弟的眼睛,在师弟出门之后,我将那差役送去客舍安顿,路上问了他些话,知道了师弟所虑之事。但有一件事可能师弟不知,故而特来相告。”
王猛道:“小弟也知道这事就算小弟不说,师兄也能探查到,就是不知师兄想说的是什么?”
李化道:“据我所知,那苻幼在冯翊只是路过,并未停留,而冯翊离长安无论怎么走,也不用两日,所以我想苻幼若是往长安而来,只怕此时就该到了。”
李化此言一出,王猛不禁被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可是现在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难道是我们误会他了?”
李化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若是明日他再不到,那定然可以确定苻幼此行并非进军长安。”
王猛沉思道:“可若是他不是奔长安而来,那他又是为了什么?这实在说不通啊!”
李化道:“许是中途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出了差错,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先巩固长安城防,就算他来了,也要让他无功而返。”
王猛笑道:“这个师兄放心,今夜我与李公已一同出城将城外大军给调了进来,应该可保无虞了。”
李化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是多虑了,搅了师弟与师妹一叙温情,实在是抱歉。”
王猛道:“师兄说的哪里话,不碍的。这时辰也不早了,师兄还是回房歇息吧。”
李化道:“好,我就回房了,师弟也回房去睡吧。”
说完,李化便起身走出门去。待李化走后,王猛望了望摆在书房里的床铺,嘴角一笑,吹灭了灯,也走了出去。
再次来到静姝的房门外,见静姝果然给自己留了个门,心中一喜,便轻轻推开了门,往里走去。
就在王猛刚转身关好门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从王猛身后抱着了王猛,一个温暖而且柔软的身子贴在王猛的身上,紧接着,那人在王猛耳边轻轻道:“夫君,你终于来了。”
在王猛的记忆中,静姝虽也有女子温柔的一面,但是大多的是飒爽英姿,直人快语,如现在这般的温存,怕是只有张玉该是如此。
在静姝没有开口之前,王猛几乎就认为身后之人必是张玉,可是在静姝开口之后,他却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太久了!
王猛温柔的握着腰间那一双手,轻轻的抚摸着,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抚摸静姝的手,这双手柔滑而细腻,让人根本无法想像这是一双常握利剑的手。
王猛偏着头,轻轻的靠在静姝脸上,说道:“古人说吐气如兰,说的恐怕就是此时了,姝儿,真想一辈子这样感受你的温柔。”
静姝闻言,娇小道:“那夫君的意思是以前姝儿不够温柔了哦?”
王猛不禁顿时语塞,方才还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正是怡然自得,可不曾想这还不到片刻,静姝便显露了本色,让王猛想笑而不能笑。
王猛道:“姝儿误会了,只是以前不曾见过姝儿这一面罢了。”
静姝道:“那以后姝儿一直这样好吗?”
王猛道:“这样虽好,可终归不是姝儿巾帼本色,还是以前的样子好。”
静姝道:“那以后只在这时候姝儿这样好吗?”
王猛还能说什么,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将静姝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床铺上,然后迅速的脱掉身上的衣裳,钻到了床上。
……
王猛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王猛温柔的怀抱着静姝,静姝依偎在王猛怀里,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这温存的一刻,虽然短暂,但却让人珍惜。
王猛已好久没有说过话,连呼吸也变得静了下来,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可是静姝现在还没有睡着,她还在回味,回味那片刻的温存,静姝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要是大秦不是那么需要你,你不是那么忙,可以一辈子都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这句话说的声音虽然小,但是王猛却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几乎每个字都已经深深的记住。但他不能回答,因为他无法回答。
王猛的眼角似乎渐渐的湿润了,他是在自责,自责自己不能满足静姝这小小的要求。他虽然身处高位,却也十分无奈,他选择了大秦,就注定不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