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那好,我便舞一套剑法给夫君瞧瞧,看能否让夫君放心。”
话音未落,静姝便以手中戒尺为剑,一剑指天,顿时跃起,在空中翻转两次之间,已舞了无数个剑花,待气力要绝不绝之时,又转身向后刺去,一块平常的戒尺,竟生生的给刺进了后面走廊上的柱子,足有数寸之深。
王猛见静姝这行云流水的数招,已有些眼花缭乱了,本以为不过是花架子,没什么大用处,可最后那一刺,其力道之大,功力之深,实在是王猛所不能想像的。
王猛笑道:“姝儿你这功夫虽然不错,可何苦伤了我的柱子,到时修缮又要白费些银两。”
静姝闻言,有些好笑,也知道是王猛故意调笑她,笑道:“谁叫你信不过我的,大不了到时我拿私房钱来贴补贴补,那样总行了吧。”
王猛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夫人,看来这么些年,夫人从没落下这练武一事啊。”
静姝道:“本来同夫君成亲之后,便打算放下的,女孩子家,总是舞刀弄枪,打打杀杀,好说不好听。可是这么些年来,夫君常常在外,我又不像玉姐姐那样,静的下心来做些针线活,就只有无聊之时舞舞剑,打打拳,来消磨时光了。”
王猛闻言,不禁心生愧疚,这些年,家人虽在身旁,可也总不能相见,他在家陪家人的时间,还没有在中书省办公的时间多。
王猛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以后这样的日子会更多。
苻坚现在既然有意要让王猛领兵,那么以后大秦出兵争利天下的时候,他又如何能不一马当先呢,现在说些难以实现的话,岂不是更加的令人伤心吗?
王猛沉默了,那挥动这双拳,每一拳都像是用尽了全力,在击打着自己。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一个人将全部的身心都献给了国家之后,又如何能再更多的照顾得了自己的小家呢!
十日之期不觉已过了九日,眼看明日便是静姝到军营里比武的时候了,苻坚心想虽然王猛说不必留情,但怎么也是男子与女子交手,何况那女子还是朝中大臣的夫人,要是不小心伤着,那可就不好了。
于是苻坚命人将杨安和吕光传到了宫中。之所以选这两人,一来他们的功夫在军中还是首屈一指的,不会让王猛的夫人觉得有失身份,二来苻坚正在思考到时到底派这两人中的谁同王猛一起出征,正好也可以从这次比武来做出抉择。
没过多久,吕光和杨安便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宣政殿,两人对苻坚的突然召见俱都是一头雾水,方才在路上问那传旨的宦官,可那宦官也不十分清楚,让他俩就更是疑惑了。
吕光和杨安一齐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苻坚道:“两位爱卿来了,来人,赐座。”
吕光和杨安不过是两个将军,这还是苻坚第一次在见他们的时候赐座呢,两人顿时受宠若惊,齐声道:“谢陛下。”
待两人坐好之后,苻坚问道:“两位爱卿可知朕今日将你们召来所为何事?”
吕光和杨安俱都摇头道:“臣等不知。”
苻坚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朕决定在军中举办一场比武,需要两位爱卿到时出场。”
两人一听,心想难道是陛下要考量他两人武艺高低,以便他日任用,故而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心中不禁俱都一惊。
吕光道:“军中考较武艺,倒是一件好事,可为何只我俩上场?”
苻坚笑道:“吕爱卿会错朕意了,这次比武,并非是要军中诸将互比,而是要你们同王猛夫人相比。”
两人闻言,俱都吃惊道:“王夫人?这是为何?”
苻坚道:“这其中原委,说来话长,到时你们自然就明白,现在徒费口舌也是无益。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要吩咐你们,这比武之时虽说刀剑无眼,但王夫人一介女流,你们还是千万要酌情留手,莫要伤了她才好!”
杨安并不知道静姝的功夫,当即回道:“臣遵旨,到时绝不会失了分寸。”
不想这时吕光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王夫人练就了一身惊人的武艺,莫说我等了,就是在邓将军手下,也不一定会落在下风,我看到时就算是我等尽了全力,也不一定真能伤得了她!”
苻坚闻言,不觉一惊,心想这吕光心高气傲,何曾真心服过几人,今日却对王猛之妻有如此高的评价,想来她必是有惊人之处。
苻坚本来对这一场比武并不十分期待,可现如今被吕光这么一说,那好奇之心顿起,恨不得立刻就能见识到明日那必然精彩万分的较量。
杨安听了吕光的话,心中暗暗怪道:“好你个吕光,明知她如此厉害,也不先说出口,害我在陛下面前说了此等大话,到时要是出了丑,那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苻坚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你们便放手去比吧,不过一定要记住,不管当时较量得如何激烈,也不可伤了和气。”
杨安和吕光道:“臣等遵旨。”
苻坚道:“你们下去准备吧,朕明日将亲临大营,观赏这一场比武。”
两人又道:“臣告退。”
待他们退下,苻坚喃喃道:“若果真景略夫人武艺如此高强,倒是可以让她闲事教授一下自己那些顽皮的儿女,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杨安和吕光出了宫殿,正准备往军营赶去,杨安问道:“吕将军,那王夫人真有那么厉害?”
吕光道:“杨将军现在若是不信,明日恐怕就不得不信了。”
杨安道:“那依你的意思,咱们明日还比是不比?”
吕光道:“杨将军这说得是哪里话,不论是出于陛下旨意,还是我等身份,岂有避而不比的道理。”
杨安道:“可照你先前那么说,这王夫人武功之高,我等不是敌手,这又何必一比呢?”
吕光笑道:“在下相信这次比武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逃是肯定逃不掉的了,而且王夫人与我等又无冤无仇,不会下狠手的,到时咱们尽力,她也高兴,岂不皆大欢喜?”
杨安道:“好,那就听吕将军的,明日放手去打一场。”
吕光道:“这样才对嘛!”
两人回到军中,便在现成的校场上搭了一个比武台,又在不远处选了个视线最好的地方,搭了个观赛的台子,以备苻坚到时使用。
军中士众本就无数,要准备个比武台,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消几个时辰,便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明日苻坚到场。
这一夜,王猛正好该睡在静姝房里,王猛柔声道:“姝儿,明日就要比武了,今夜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静姝闻言,轻轻笑道:“好,妾身这就伺候夫君入睡。”
要是以往,王猛看到静姝这般媚态,再听到如此声音,早就按捺不住要和静姝好好缠绵一番了,只是想到明日比武之期到了,须得养精蓄锐才好,强行忍了下去。
静姝知道王猛心中想法,也就适可而止,不再故意跑去撩拨他。轻轻走到床边,宽衣躺在了王猛的身旁。
静姝现在可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侠女,她只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妻子,她依偎在王猛的怀里,轻声说道:“猛哥哥,你说明日姝儿穿什么出门好呢?”
王猛道:“明日既是到军营,还是不要穿女装的好,有些太引人注目了,不如就着一身男装前去为好。”
静姝道:“好,一切都听夫君的。”
说完,静姝便再也不说话,静静的躺在王猛的怀里,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王猛知道静姝已经渐渐睡着了。
静姝睡了,王猛却还十分清醒,他心中思绪万千,他在担心明日的比武会出现什么意外,他实在是难以放心。
到了最后,王猛还是睡了下去,他知道想也是白想,该来的终究会来,谁也挡不住。
一夜匆匆而过,静姝已经起来了,穿好了衣衫,此时的她看起来哪里还是个貌美如花的美人,而今已是个俊俏万分的风流公子模样了。
王猛这时才缓缓起来,见到一个俊俏公子正坐在桌旁饮茶,嘴角微笑,望着门外。王猛不禁一惊,心想这人怎么这般无礼,竟不打声招呼,便来到了这内室之中,还饮起了茶。
不过待王猛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哪里是什么外人,分明就是静姝,原来静姝穿上男装会有如此的俊俏,他倒是真没有想到。
王猛起身下床,正要穿衣,静姝便走上前去拿过王猛手中之衣,说道:“夫君,还是我来吧。”
自王猛成家之后,不论是和张玉还是和静姝,他都不曾自己动手穿过衣衫,这时既然静姝自己来了,他当然不加阻拦,让静姝来为他穿衣。
待一切穿戴整齐之后,静姝道:“夫君先洗漱一下,咱们用过早点再去军营不迟。”
王猛道:“也好。”
这一忙,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才收拾齐备,准备出门了,王猛对李化说道:“烦师兄命人准备三匹快马,等会儿与我俩一起到军营去一趟。”
李化道:“好,我这就去。”
很快,马匹备好,王猛三人便上马往军营赶去。
出城没过多久,三人便到了军营,这时三人都是便装,也不是人人都识得王猛,三人便被营外守兵给拦了下来,厉声道:“你等好大的胆子,这军营重地,岂是你们说来就能来的?”
这本是他们的职责,王猛也不怪罪,上前说道:“这位兄弟不要误会,我乃朝廷命官,到军营是有事要做,烦请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就说王猛来了,营中将军自会放我进去的。”
那士兵虽然不识得王猛的样貌,但是哪里会没有听过王猛的名声,这时哪里还敢像刚才一样趾高气昂,说道:“原来是王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冒犯,还请王大人恕罪。”
王猛笑道:“这是你们本分所在,我怎么会怪罪呢,你快进去通报吧。”
那士兵道:“既是王大人来了,哪里还需要通报,大人请里面请。”
王猛闻言,心想这小兵倒真有些圆滑,说道:“如此也好,不过得劳烦你带路,带我等去见营中将军。”
那士兵也不敢推辞,当即道:“大人请随我来。”
那士兵进了军营,直往那最大的营帐走去,到了帐外,那士兵道:“王大人,这里便是了,小的告退。”
王猛笑道:“你去吧。”
王猛走上前去,对帐门外的两个士兵道:“烦请通传一声,就说王猛到访。”
王猛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恰好这时吕光就在帐门处不远,所以听得十分清楚,还不待那士兵进营,吕光便掀开帐门,走了出来。
那士兵开口道:“将军,这……”
他话还没说出口,吕光便挥手打断了他,说道:“景略兄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叫小弟出营去迎啊。”
王猛笑道:“世明客气了,在这里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嘛。”
这时吕光也看到了王猛身后两人,一人是李化,吕光认得,另一个俊俏公子,吕光就不识得了,吕光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是?”
王猛笑道:“不想世明也看走眼了,这哪是什么公子,这是拙荆静姝,还不见过将军。”
静姝上前行礼道:“见过将军。”
吕光一听是今日比武的正角,哪里还敢受这一礼,连忙还礼道:“嫂夫人折煞小弟了,该是小弟执礼才是。”
静姝见吕光如此敬她,心中多少还是高兴的,说道:“将军在官,妾身行礼也是应当的。不知今日比武何时开始?”
吕光倒有些没想到静姝如此心急,说道:“可能嫂夫人还要稍等片刻,等陛下来了,便可开始比武了。”
说完,吕光又道:“现在陛下未至,几位不如到帐中喝两杯茶稍候。”
王猛道:“好,就听世明的。”
几人进了营帐,吕光道:“诸位请坐,尝尝这军中的茶水,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闻言,依次在一旁坐下,端起备好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细细的品味了起来。
这茶倒真与他们在外面喝的茶有些不同,虽有股子清香,但却不似以前喝的有一丝甜味,更多的是一份苦,苦味存于舌尖,难以逝去。可是当喝第二口的时候,这一分苦却又慢慢的变得甜了,着实让人感到奇怪。
正当王猛准备发问的时候,突然,帐外来了一个士兵,急道:“将军,陛下来了,请将军速去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