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安阳城门外,王猛和静姝、姚苌带着两千士兵,摆阵相待,但安阳城上的士卒似乎仍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根本不为所动。
王猛道:“看城门上士卒镇定自若,似乎早已知道我等要来,恃着城高墙厚,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能攻得下来。”
姚苌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末将带人强攻一次,让他们见识一下厉害!”
王猛笑道:“姚将军不用着急,相信过不了今夜形势便会发生变化。”
姚苌有些不相信的说道:“哦?将军何以这么说?难道今夜晋人敢出城偷袭不成?”
王猛道:“天机不可泄露,将军请拭目以待吧。”
说着王猛又对静姝道:“现在城中不动,守在此处也没有意思,正好趁此去做件事情,附耳过来。”
静姝见王猛突然变得有些神神秘秘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把身子靠了过去,轻声说道:“夫君有什么事?要弄得这般神秘。”
王猛在静姝耳边轻声道:“这姚苌做事,未必肯尽心,所以我要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静姝轻轻撇了姚苌一眼,倒是没看出来他怎么不可靠了,静姝道:“那有什么需要姝儿做的,夫君尽管吩咐便是。”
王猛将声音压得更小道:“你速回大营……”
静姝闻言,不禁一笑,说道:“夫君真是好计策,我这就去。”
说完,静姝便转身离去,留下王猛和姚苌。
姚苌见静姝表情神秘的离开,不禁生出了好奇,靠过来问道:“韦校尉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离去。”
王猛道:“她便是那道天机,说了可就不灵了。”
姚苌知王猛是不会告诉他的,也就不再追问,说道:“既如此,那末将就拭目以待了。”
王猛只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王猛派大军围了城,要说安阳城里的人不急,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安阳县衙内,安阳县令正来回跺着脚。
每过一会儿,便问道:“城外可有消息传来?”
安阳县尉倒是不那么惊慌,镇定的道:“县尊大人不必如此惊慌,秦军如此之众,亦不敢轻易攻城,说明安阳城高墙厚,足以自守,况且昨日我们已快马派出信使,相信桓将军闻讯,定会派兵支援的。”
安阳县令道:“我虽为一县之长,但对于领兵,实在不是专长,以县尉之见,秦军真的短期内攻不下安阳吗?”
县尉道:“方才我到城楼上看了,秦军虽众,但无攻城之器械,要想攻城,必损失惨重。而且秦军不熟安阳地形,今夜,我便准备带人从南门去偷袭秦军,必可挫其锐气。”
安阳县令一听,心似乎突然稳定了许多,说道:“有君此言,我就放心了。”
眼看着日暮将至,王猛对姚苌道:“今夜,晋军必然派军出城偷袭,若一战得胜,则我军夺气,请将军速令围城之兵往各城门收拢,各成一军,以防万一。”
姚苌道:“偷袭?在如此重围之下,晋人怎敢举动如此,将军是否多虑了。”
王猛道:“此地乃是安阳,我军刚至,不熟地形,稍有不慎,便会给敌军可趁之机,况且夜深之时,人目短视,纵有人来,亦难以防备,再如此松散,不是正给了敌军各个击破的机会了吗!”
姚苌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了过来,说道:“末将这就派人去传令。”
王猛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若是一有异动,令各军射火箭为号。”
姚苌回道:“末将得令。”
尽管此时姚苌被王猛给说服去传令,但还是觉得王猛有些太杞人忧天了,秦军足有一万,而安阳小城,守军能有多少,就敢作出这样大胆的举动?
等姚苌传令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士兵已经举起了火把,而城楼上却变成了乌黑一片,似乎守城的士卒都已经撤去了一样。
姚苌见状,连忙道:“将军快看,安阳城如今漆黑一片,难道是守兵逃亡了?”
王猛闻言,不禁想笑,逃?能从哪里逃?现在安阳各处城门,全都有秦兵在外守着,他们怎么逃得出去。
王猛道:“逃?,逃了岂不是更好吗?”
姚苌见王猛丝毫不为所动,不禁有点佩服王猛保持镇定的功夫了。
今夜无月,天空中只有几点繁星,整个夜空是那么的宁静,似乎万物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王猛没有动,城里的人也没有动,世界显得那样的安宁!
就这样寂静的过了约有两个时辰,突然,从南边射出三支火箭,飞入空中,比远空中那几颗星星不知亮了多少倍。
王猛看见这三支箭,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王猛大声道:“姚将军,看到空中的火箭了吗?敌军果然动了,请将军速速带人前去支援!”
姚苌在看到那三支箭的时候,整个人的心也激动了起来,他对王猛的认知也改变了许多,以前他认为王猛不过是个会治国的书生,可现在看来,他远不止如此,
姚苌连忙回道:“末将立即就去。”
说着姚苌对身后将士大声说道:“随我杀敌!”
姚苌带着五百人走了,王猛还是静静的守在那里,他虽然知道南城出了事,但是却并不急着带兵前去助阵,因为他知道他去了,也许还会倒添些麻烦!
过了不久,姚苌便大胜而回,还抓了十余个俘虏回来。
姚苌兴奋的对着王猛说:“将军真乃神人也,竟能算出晋人会出兵偷袭,实在让末将佩服不已。”
王猛道:“此乃易知之事,将军若肯细思熟虑,也能洞察明析。”
突然王猛又指着姚苌押着的那十余人道:“这些人是?”
姚苌道:“这是方才没来得及逃的几名晋兵,被我命人抓住,特来送与将军。”
王猛道:“今夜晋军败后,必不敢再度出城,我也正好将这些人带回营中好好审问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就请将军坐镇此处。”
姚苌道:“末将领命。”
说完,姚苌又道:“来人,将这十余名俘虏押回大营。”
这一队押送人马,足有百人之多,当然,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要保护王猛的安全。
没过多久,王猛便回到了大营,王猛命人将这十余人看押好之后,便径直来到了杨安的营帐内。
杨安见王猛来了,不禁有些吃惊,问道:“将军怎么回来了?今日攻城可有收获?”
王猛道:“今日并未攻城,只是将安阳城给围了起来,相信不出两日,安阳城便可轻易拿下。”
杨安倒不质疑王猛所言,说道:“既然如此,那将军此时前来,是否有事要吩咐末将?”
王猛笑道:“将军果然机敏,今日一早,大军便已出营,直到现在,不过用了些干粮,还没有歇息,长此下去,恐不能持久。故而想请将军稍后带兵前去将姚将军和众将士换下来。”
杨安道:“原来是这事,末将这就去做。”
王猛道:“这倒不急,等再过一会儿,子时夜深,将军再动身不迟! ”
杨安道:“末将遵命!”
说完,王猛便离开杨安营帐,来到方才押俘虏的营里,王猛随手指了一个人,对身旁的士兵说道:“将这个人带到我帐中来。”
那士兵闻言,回一声:“是。”便走上前去,将那坐在地上的晋兵给拉了起来,嘴中说道:“快走!”
不一会儿,那人便被带到了王猛帐中,那士兵押着那个晋兵,怒声道:“还不跪下!”
那晋兵非但不跪,还倔强的昂起头颅,一副怎么也不会屈服的样子!
王猛见状,也不见怪,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那士兵只得道:“是。”
那士兵退下,这时帐中便只有王猛和那晋兵两人,王猛道:“自古士不夺节,你不愿行礼,本将军也不强迫你。不过接下来我要问的话,奉劝你还是从实说得好,不然……”
那士兵道:“我堂堂中华男儿,岂能向戎狄低首,要杀要剐任凭你来,想要从我口中探知消息,痴心妄想!”
王猛笑道:“你怎知我是要向你探知消息?就凭区区安阳,你认为就能挡住我大秦王师吗?”
那士兵闻言,不禁背脊生寒,说道:“那你是要问些什么?”
王猛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你祖籍何处?”
王猛这一问,倒真的把那士兵给问得有些懵了,他有些迟疑的回道:“祖籍邺城,你问这个干嘛?”
王猛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迁徙江左多年,生活可安?”
这一问,那士兵更是有些不懂了,换作别人,早就在问安阳的防守将士人数了,而他似乎像是在闲论家常一般。
那士兵道:“江左百姓乐业,物产丰饶,兵强将广,大司马桓温,时刻准备北上收复华夏。”
王猛闻言,不禁大笑,说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确实,这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若是百姓乐业,物产丰饶,兵多将广,洛阳又怎会得而复失,晋军又怎么会因为燕军进犯而疲于奔命呢!
王猛道:“好了,你回去吧。”
说完,王猛大声道:“来人,将他带下去。”
王猛话音一落,便有一个士兵进门,将那晋兵给带走了。
待那人走后,王猛不禁生出了一声感叹:“不想以晋之无道,仍有百姓愿归,其国中有人!”
王猛在营中又坐了不久,静姝便回来了,见到王猛,静姝道:“方才听闻将士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夫君不会怪我吧。”
王猛正色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交待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静姝道:“就知道你会怪我,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事情已经交给师兄了,现在师兄正带着几十个弟兄忙活着呢!我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回来了。”
王猛闻言,这才笑道:“好吧,就饶了你这次,要是下次再有擅自行动,我可就不带你出来了。”
静姝道:“夫君可千万别,姝儿以后听话就是。”
王猛道:“既然回来了,那就陪我去见杨将军。”
说着,王猛便和静姝一起出了营帐,来到杨安的帐中,王猛道:“杨将军,时辰快到了,未免引起敌军察觉,将军可先领五千将士前往,待换下五千人后,再由韦校尉带另外五千将士前去换人。”
杨安道:“末将领命。”
王猛对静姝道:“等会将大军换下,你便带着回营的将士一起回来,知道吗?”
静姝道:“末将领命。”
一切安排好之后,王猛便和静姝回营等候去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静姝已经换人回营,而王猛却还没有入睡,借着烛光,看着书,一直在等着静姝。
静姝进入营帐中,见王猛等着自己,不禁一阵感动,可也有些心疼,今天王猛在外一天,十分需要休息!
静姝走过去,把王猛手中的书给抢了过来,说道:“夫君,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战场,还是早些歇息吧。”
王猛拿过静姝手里的书,说道:“好,等我看完这一段就睡。”
静姝道:“这本孙子解略,夫君看了不下三次了,其中内容就算不是倒背如流,也心中有数了吧,何必非要今夜来看呢!”
王猛笑道:“姝儿有所不知,子曰:‘温故而知新。’何况这战场之事,变换莫测,不能以常理推之,此时此景,或许又有新得也未可知!”
静姝知道王猛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当年去洛阳贩卖畚箕的时候,他尚且要偷闲看一会儿史书。此时他拿着更喜欢读的兵书,自己又怎能不让他如愿呢!
静姝道:“那好,夫君看吧,可别忘了时辰。我是困得不行了我,先睡了。”
王猛拿着书,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好,你睡吧。”
见到王猛年已四十,还是这般勤于求学,静姝心中也只有为他高兴罢了。
转眼间,天便亮了,有了昨夜失败的教训之后,安阳城里的守兵再也不敢请举妄动,只想着固守城门,等待援兵来救!
一日无事,王猛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等待,等待着时机到来。
又是天黑,夜深人静,消失了一天一夜的李化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军营,此时他蓬头垢面,满身泥土,像是刚刚从土坑里出来一样!
虽然李化形容看起来不雅,但他却似乎毫不在乎,神情兴奋的来到王猛面前,激动的道:“师弟,成了,只要师弟一声令下,便可破土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