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才立战功的彭越出列说道:“凉军一战丧气,何不乘胜追击,一战举之!”
王猛闻言,心想这彭越还是立功心切,并未看清楚现在的局势。若是城内的李俨没有二心,派兵出城相助,与凉军摆开阵势,大战一场,一战定胜负也未为不可。
但此时李俨心怀鬼胎,就盼着秦军尽力与凉军交战,弄得人马俱疲,到时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王猛如何能让李俨得逞,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保存实力,想一个既能让张天锡退兵,又能让李俨束手的计策。
杨安倒不是那么急功近利,开口道:“王将军身为三军统帅,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等但须听命便是,何须多言。”
杨安此言一出,彭越立马便退了回去,不再说话,像是被杨安给压着一样。
其实这也不奇怪,军中向来讲究令行禁止,上有令,下莫敢不从!现在王猛身为三军统帅,他的话便是军令,是容不得质疑的。
但是王猛素来讲究以理服人,听了杨安的话,心里难免有点反感,说道:“彭将军有破敌之志,让人十分欣慰,可是彭将军可曾想过,若是我军与凉军奋力死战,就算得胜,最终获利的又是谁呢!”
这彭越既然能当将军,那必然不是什么毫无见地之人,王猛一说完,他便立即会意。
确实若是秦、凉死战,到时秦军就算得胜,也必然大受损伤,而李俨现在龟缩城内,尺寸未损,到时若是他突然反戈,那秦军便成了他囊中之物!
彭越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猛在大胜之后,还要与张天锡两军相持,而不是乘胜追击,一举结束战事!
彭越出列拱手道:“末将方才考虑欠周,一时失言,还望将军见谅。”
王猛笑道:“所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而彭将军未尝有过,便能如此,真乃我大军之福,我又怎么会见怪呢!”
杨安道:“李俨不出城相助,我军余粮不多,长此僵持下去,恐于我军不利。唯今之计,得赶快派人到侯和运粮才行。”
王猛道:“此事我心中早已在盘算,就是还没有想定派谁回侯和。”
李化闻言,说道:“师弟,不如就让我去吧。”
王猛道:“事事都劳烦师兄,小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师兄还是留在营中吧。”
李化道:“既然已经决定与张天锡相持,而张天锡新败,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再有战事,我就是留在此处,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到侯和跑一趟,为师弟解忧。”
王猛道:“师兄既如此说了,那小弟就不再强留了。如今军中乏粮,师兄一定要快去快回,还有,为了防止有人劫我粮道,还请师兄带上两千精兵,以护军粮。”
李化道:“既要带军,师弟还是再指派一位将军同往,这样也可保证万无一失。”
王猛明白李化这是什么意思,他毕竟不是军中将领,若是让他领兵,多少可能会让人不服,再派一位将军,那便不存在这样的事了。
王猛道:“这样也好。”
王猛转身对众将说道:“不知诸位谁愿带兵与李师兄同往?”
这时,彭越寻思道:“既然不与凉军交战,在军营中呆着也是无聊,倒不如去押送军粮。”
于是彭越出列道:“末将愿去。”
王猛道:“好,彭将军真是急公好义。”
说完,王猛大声道:“彭越听命。”
彭越闻言,拱手道:“末将在。”
王猛道:“命你领精骑两千,随李师兄一同回侯和运粮,即刻出发!”
彭越道:“末将领命。”
说完,彭越便转身走出营帐,去召集兵马去了。
见彭越出去,王猛转身对李化道:“军情紧急,不得不让师兄连夜出发,还望师兄理解。”
李化道:“师弟今日怎么了,以往也不是没有在夜间行事,怎么现在倒如此担忧了?”
王猛道:“小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多虑了吧。”
李化道:“师弟请放心,愚兄虽无大才,但运些军粮,还是没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战马嘶鸣之声,李化道:“想来彭将军已准备好了,那愚兄就告辞了。”
王猛道:“小弟送师兄,请。”
李化倒也不拒绝,转身往帐外走去,而王猛以及一营将军也跟在李化身后,送他出营。
待李化与彭越离去之后,王猛对诸将道:“连日来赶路奔波,加上今日一战,诸位也都辛苦了,天色不早,诸位请各自回营歇息吧。”
诸将闻言,一齐道:“是。”便各自回营。
杨安闻言,本也想就此回营,可是他却发现王猛跟在身后,便停下脚步,问道:“将军有事吗?”
王猛笑道:“杨将军真乃神人,这都能看出来。”
杨安道:“将军叫众人回营,而自己却偏偏跟在末将后面,若非有事要找末将,又是为了什么?”
王猛道:“杨将军说对了,正是有事要找将军商议,此地风大,不如进帐中再说。”
杨安闻言,不禁一怔,风大?这些许微风,如何就算得上大了!不过转念一想,这肯定是王猛有要事要与他商议,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吧。
杨安伸出手道:“将军请。”
王猛和静姝一起进入了杨安的营帐,王猛说道:“如今师兄回侯和运粮,等到回来,至少也要五日,这五日里,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等,一件事也不做。而且就算我军不想开战,对面的张天锡却未必会真的消停。”
杨安明白,王猛是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所以才会说这些!
杨安道:“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末将莫不从命。”
王猛道:“将军既然如此爽快,那我就明说了。当下有两件事最为要紧,一是在大营四周,搭建稳固的壁垒,以防凉军乘夜袭扰,二是探知张天锡此次到底带了多少兵马出来,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杨安道:“这第一件事倒是不难,末将这就可以让将士们连夜动工,保证明日天亮之时,将军便可以见到大营四周壁垒建好。至于这第二件事着实有些难度,这一时间恐怕难以探清。”
王猛道:“现在倒不是特别着急,还是先巩固营防。”
杨安道:“好,末将这就去做。”
王猛道:“那就交给将军了,我等告辞。”
说着三人一齐出了营帐,杨安去各营召集将士,而王猛和静姝则回到营中。
现在王猛营帐中只有王猛和静姝两人,静姝道:“方才夫君说要探知张天锡此行兵马多少,姝儿觉得,此事交给姝儿来办就可以了。”
王猛见静姝一脸极为自信的神情,说道:“哦?那还要请姝儿说说,你要怎么去查探呢?”
静姝道:“只需换上一身夜行衣,到张天锡军营外走上一圈,数数营帐数量,看看马厩数量不就行了。”
王猛闻言,不禁有些吃惊,静姝说得虽然简单,但却也并非不可行,只是有些过于危险,让她一个女子前去,多少让王猛无法放心。
王猛道:“说得虽是不错,但终究不够仔细,何况让你一人犯险,我怎么放心得下!军中之事,还是交由众将军去做,姝儿安心在营中陪我就好!”
静姝闻言,只得道:“那好吧,一切听夫君的。”
过了不久,王猛在榻上入睡了,突然,静姝从离王猛不远处的榻上翻身而起,悄悄取下挂在一旁的宝剑,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静姝终究没有听王猛的,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得比杨安还要好,她想要证明给王猛看!
此时静姝一身黑衣,展开身形,翻过杨安刚刚搭建起来的围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营帐之外,她不禁得意道:“你看,我出了军营,不也没人察觉,到了张天锡那里,还会比这里防备更严吗?”
可是,静姝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翻过围壁,出了军营之时,杨安已经发现了她,只是因为知道军中有如此身手的就只有静姝,故而没有追上去阻拦。
不过杨安虽知道静姝不是个喜欢擅自行动的人,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他还是要向王猛禀告。
等杨安来到王猛营帐外的时候,见营中有一人坐立在榻边,隐约可以听到王猛在说:“姝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杨安闻言,顿时明白这一次静姝是擅自行动,并没有经过王猛的允许,而王猛发现静姝离去,竟也没有阻拦。
杨安想这大概是王猛觉得静姝武艺高强,这一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凉军中有个把异人,恰好遇到静姝,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杨安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担忧,心想为防万一,还是前去接应一下为好,若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救她一救!
杨安心中想定,也不向王猛禀报,便转身离去,带上数百精兵,出营而去。
而另一边,静姝出营之后,一路疾奔,终于来到了凉军大营之外,只见凉军营帐之外,燃着无数火盆,将大营周围十余丈给照得通明,营外还有数队巡逻士兵,要是静姝一旦靠近,便极有可能被人发觉。
静姝实在没有想到刚刚吃了败仗的凉军防备竟如此森严,不禁有了打道回营的想法,但是念头刚刚一动,便当即被她打消。她想要是就这么回去,岂不是太丢面子了。
于是静姝又开始动了起来,她想这凉军要防范着秦军,东边营门防备森严也轻有可原,那西边乃是凉军后方,这防备应该要松懈许多,到时趁机混入军营,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知绕着大营走了多久,静姝渐渐发现凉军营外的火光开始变弱,巡逻的兵卒也越来越少,静姝见状,不禁一喜,心想果然被她猜中。
到了此处,静姝便没有再走,而是就地躲藏起来,观察着这些巡逻士兵。只见他们每队十二人,交叉巡逻,每过约有一刻便碰一次头,然后再行分开,两队分开之后,有一段时间的空隙。
静姝发现如此规律,更感觉是如得天助,再等了一会儿,待两队巡逻兵碰头分开之后,展开身形,以飘忽如鬼魅般的步伐从那空隙穿过,翻上围壁,落在军营之中。
到了凉军大营中,静姝更是得意,心想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没有这样的本事吧。
不过她心中虽然得意,但是现在身处敌营,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每走一步都十分谨慎。
静姝本想照出来之前对王猛说的那样,数一数凉军大营中营帐数量,再看一看马厩中存有多少马匹,可是到了大营之中才发现,那样的想法是有多么天真。
现在她既不是居高临下,又不熟悉道路,这里每个营帐都差不多,她如何能辨得清哪个是数过的,哪个是没数的。她这时才发现当时她说了多么蠢的话。
静姝顿时没了主意,便索性蹲在原地,动也不动,想一想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静姝思索的时候,突然,静姝察觉到她身旁的这个营帐中有了动静,只听:
“三勇,你小子要干嘛,一晚上不消停!”
“这我也不想啊,也不知是怎么了,这肚子一直不舒服。哎哟,不说了,我得出去解决一下。”
“这一夜都起了三次了,也不知他吃了什么!都是一样的伙食,怎么就他一个人有事,咱们都是好好的!”
“我看这小子肯定是偷吃了什么荤腥,所以这肚子才受不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今天吃饭的时候,见他背着咱们,在摸着什么,说不定真是什么藏着的荤腥。”
“要真是,那他也活该,有荤腥也不给弟兄们尝尝,活该他闹肚子。”
……
静姝这才发现,原来她旁边的是一个士兵营帐。突然,静姝灵机一动,心想这凉军有多少兵马,自然是他们自己最清楚,若是将那出营解手的士兵抓来,仔细问上一问,定然可以问出些什么!
静姝想定,便去寻刚才那士兵,顺着那士兵出营的方向,没走多久,静姝便望见不远处正有一人在出恭,而那臭烘烘的臭气正随风往静姝这边飘来。
虽说静姝想要将那人抓过来询问,但是还不想在此时此地动手,只得在一旁悄悄等待。
终于,三勇出恭完毕,开始往回走,走到半路,突然被人身后点住穴道,剑架在脖子上。这人便是静姝。
静姝道:“不准出声,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三勇一听,感觉是一个女子,连忙小声说道:“女侠扰民,小的不大声说话。”
静姝见这人贪生怕死,心想等会儿问起来,一定能问个清清楚楚,看到时王猛还能小瞧自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