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但邓羌脸上并无丝毫畏惧之色,只见他跃上城楼的那一刹那,猛地一挥手中长矛,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长矛所到之处,便是血光一闪,数名敌兵瞬时倒地,城楼上顿时空出了一块地方。
城楼之上,本就狭窄,长矛、长戟不好施展,所以邓羌一挥之后,便顺势抛出了长矛,直取苻柳。
这一掷,看似平常,但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道。从长矛脱手,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穿过数人之间的缝隙,直奔苻柳而去。
眼看长矛去势还疾,而苻柳似还在发呆,就要死于矛下,突然,几名苻柳的贴身护卫挺身而出,挡在苻柳身前,以身为盾,为苻柳挡住这根飞矛。
邓羌所在之处,离苻柳虽然不远,但也不下四五丈,那些护卫本以为飞矛到得面前,已然力道大减,故而挺身救主,搏个功劳。
可谁想,那飞矛非但来势不弱,而且势如猛虎,就在他们身体接触到矛头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便被贯穿,一根长矛贯穿三人!
就是这样,长矛余力仍足,竟生生的带着三人往后猛冲,最后面的苻柳竟被这余力撞的踉跄!
这是何等惊人的武力,足以让城楼上的每个人都胆寒,但是邓羌毕竟只有一人!
突然,苻柳怒吼一声:“给我杀!”
围在邓羌周围的将士便一窝蜂的冲了过去,邓羌尽管勇猛非常,但是他只有一人,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这么多人,还抵不过一个邓羌!
不过,片刻之后,邓羌依然屹立,而他的脚下,却已经躺着数十具尸体。邓羌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似乎他已经麻木。
突然间,似乎一切都变得宁静,只有鲜血从邓羌双剑剑尖滴落的声音。
邓羌在这时已变成了死神,变成了恶魔,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没有人再敢向前一步,他们不敢再以生命为代价,去搏那虚无缥缈的功劳,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看来虽然人多势众,但在邓羌眼里,不过是一堆可以任意蹂躏的沙子。
看着这群不敢动作的敌兵,邓羌不禁露出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微笑,然后,他开始用余光往城墙看去。
这一看,不禁让邓羌感到有些惊异,他已经犯险在城楼上拖住了敌兵,可是城墙之上,还是没有一个士兵能冲上来。
这样一来他所冒的险,岂不全都不值得了吗?
邓羌实在有些想不通,就算是其他地方的将士冲不上来,还情有可原,可是为何就在他周围的将士也冲不上来,现在明明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上前了啊!
邓羌沉思片刻,没有任何动作,众人以为邓羌已有些力疲,再次一拥而上,想要拿住邓羌。
可是身处敌军丛中的邓羌怎会犯如此大的错误,他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敌兵的身上,只是敌不动,他也未动而已!
这时,敌已动,他也跟着动了起来。
邓羌手中的剑,立即变成了一把收割生命的镰刀,而这些敌兵,便是待割的熟麦,剑光一闪,他们便如同方才的同伴一样,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这一次,邓羌没有停手,而是一股作气,想要以他一人之力,将敌军的气势打垮,让他们再无守城之力!
邓羌的攻势有如万均雷霆,已是势不可挡,敌军被他一人冲的死的死、散的散,更有的慌不择路直接跳下了城楼,他们的士气已被击溃。
就在邓羌得意之时,突然,他感觉有一丝不妙,一股凉意从背后传来!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不禁猛地一回头,只见无数飞箭正朝他飞来,飞箭几乎覆盖的城楼上所有的地方,眼看邓羌便无处可逃!
邓羌不禁苦笑了起来,他实在没有想到,苻柳竟会使出这样阴毒的计策,难道他就不怕这些飞箭误伤他的士兵吗?
但当此危机时刻,他哪里还有心思多想,邓羌翻身一跃,直接从身旁城墙跳下。
这城墙有数丈之高,就算是武功高如邓羌,若是毫无凭借,直直落下,这下坠之力之大,也不免要受重伤。
不论是城楼上的敌兵,还是城楼下的众将士,都以为邓羌这次纵然不死,也要受折肢之伤。
可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邓羌根本就没有事,但见邓羌跃下之后,落到一半,便将手中之剑猛地向城墙一刺,邓羌此时处在空中,根本没有着力支点,但是他却将剑深深的插了进去。
宝剑入墙,猛然的给了邓羌一股向上的阻力,这下坠之力也变得轻了许多,稳了稳身形,看了眼插在墙上的宝剑,然后邓羌便动手跳了下来,如若无事!
可是谁也不知道,邓羌表面上看来虽然无事,但是实际上却还是受了上,只是那伤不同于一般的破皮流血,容易察觉,而是右手韧带拉伤,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
邓羌这一上一下,虽然大逞其威,让敌军一阵骚乱,但是于大局并没有太大的帮助,攻城的将士依旧被拦着城下,动不得半步。
王猛见状,知道今日已不可能再有新的进展,便下令道:“传我军令,鸣金收兵。”
王猛话音刚落不久,便有鸣金之号响起,攻城大军闻得号声,也很快便撤出了战斗,退了下来!
见到王猛撤军而去,苻良不禁兴奋的对苻柳道:“父亲,敌军撤了,敌军撤了!”
苻柳时刻关注着城下的动静,自然知道敌军已撤,但是他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就算现在勉强守住了,可是长久下去,粮草渐少,士气又低,他们必定是难以守住的!
看着苻柳脸上一脸愁思,苻良也收起了笑容,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王猛带着大军回到营中,中军大帐,邓羌强忍着右臂的疼痛,向王猛单膝下跪,拱手为礼道:“末将无能,未能攻下蒲阪,请将军责罚,以正军法!”
王猛上前将邓羌扶起道:“今日攻城之战,我也是亲眼所见,众将士攻城非不效死,非不尽力,只因苻柳早有准备,加上城高墙厚,一时难以攻下,怎能怪将军无能!”
说完,王猛又望了望众将,说道:“况且将军方才大展神威,一人直入敌军阵中,横冲直杀,一时斩获无数,放眼天下有几人能有将军之能!今日事败,无非是时机未到,天不亡柳,待城中粮绝,蒲阪岂足破耶!”
众将道:“将军说的是,今日之事,的确怪不得邓将军。”
邓羌闻言,十分感激的对众将行礼道:“多谢众位!”
说完,邓羌又对王猛道:“苻柳两次丧败,折损几近两万,如今城守将士仍有万众,以末将愚见,强攻未必能取利于一时,不如布兵围之,困之于城内!”
王猛道:“将军所言,正和我意,从今日交战来看,攻城确非智举。明日,不,从现在开始,每日派一万将士出营围城,不给苻柳以喘息!”
邓羌道:“末将这就去安排。”
王猛方才去扶邓羌的时候,碰到邓羌右臂,见邓羌当时脸色微变,似乎一阵大痛,不过强忍着未说出来。
王猛知他肯定受了些伤,只是看不出来,心想安排围城又不是什么难事,他既有伤在身,便用不着劳动他了。
王猛道:“将军一日辛苦,不如先回营歇息,这围城之事,交给师兄安排就是了。”
本来王猛打算交给徐成安排,但想到徐成只是个副将,一时如此重用,恐怕众人不服,于是便交给了李化。
李化虽然没有军职,但是无人不知他是王猛师兄,熟通兵法韬略,就连武艺也非常人能比,在军营之中,就是邓羌也要敬他三分,由他来安排,实可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邓羌知道王猛这是照顾自己,也不拒绝他的好意,说道:“一切听将军的。”
邓羌又对李化道:“这围城之时,就交给守正兄了。”
李化拱手回礼道:“将军放心,我一定不让将军失望。”
李化拱手对王猛道:“那愚兄这就去了。”
王猛道:“一切布置好后,师兄便可回营。”
李化道一声“是”,便带着徐成一起走了出去!
待李化走后,王猛道:“众位也都回营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出营换防。”
众将道:“是,将军也早些歇息。”
说着,众人便接连走了出去。
这时营帐中已只剩下了王猛和静姝二人,静姝上前一步,对王猛道:“夫君可还记得先前答应我的事?”
王猛笑道:“这是自然,怎么?你现在便要挑人?”
静姝道:“反正现在也没仗可打,我正好将他们选出来,好好训练一番,到时也可以派上用场!”
王猛自从见邓羌以一人之力冲上城楼,尚能让敌军毫无办法,大破敌军之后,王猛的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他不禁在想,若是当时冲上去的不止邓羌一个人,而是二十人,甚至二百人,那么蒲阪城是不是已经被攻下了?
而静姝与邓羌又是那么的相像,她组建的这支小队,是否也能如她自己一样,敢于犯险呢!
想到这里,王猛不禁一惊,他本来是要保护静姝,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却是要如何用这支小队取得出奇不意的效果。
王猛道:“如此也好,那你便去挑选吧。”
静姝见王猛答应得如此爽快,十分高兴,当即道:“谢谢夫君。”
说着,静姝便快步走了出去。
走在大营之中,看着无数巡营的士兵,还有围坐在一起的将士,静姝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了,本想回去请教一下王猛,但又撇不下面子,静姝只好边走边想着。
走到校场,静姝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办法。
只见静姝离开校场,来到最近的一帐军营,听到营中众人正在议论着什么,静姝在营外大声咳了两声,营内的声音便停歇了。
营中一人走出帐外,见是静姝,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韦校尉。”
静姝道:“方才听你们营中十分热闹,不知在说些什么,可否说与我知?”
那人道:“禀韦校尉,小的们闲来说些家常,都是些不入耳的粗话,怎敢污了您的耳朵。”
静姝笑道:“我与你们既同在一营之中,就没什么贵贱之分,又何必如此拘谨,但说无妨。”
那人左右看了一下,小声说道:“大家离乡都已数月,有些想家了。”
静姝闻言,不禁默然良久,其实,从离京至今依然三月过去,她也有些思念远在长安的孩子了,只是一时间没人提起,她就像是忘了这事一般。
静姝道:“出门在外,难免思家,就是我又何尝不想家呢!只是如今贼寇未平,还不是回家之时。”
说完,静姝似乎发现自己越说越远,突然问道:“你们营中有多少人?”
那人不知静姝为何突然发问,说道:“回韦校尉,营中连小的一起,一共十五人。”
静姝道:“好,你进去将他们都叫出来吧。”
那人闻言,很是不解,心想难道方才自己说错了话吗?不过又不敢违抗静姝的命令,转身走进营帐,对众人说道:“快出来,韦校尉召见。”
不一会儿,众人便走了出来,整齐的站列两排,对静姝行礼道:“见过韦校尉。”
静姝道:“诸位免礼。今日请诸位来,乃是有一件要事,只是现在不方便说,还请诸位分别去到周围各营,将营中士卒请到校场,到时诸位自会知晓。”
众人闻言,也是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只得道一声“是”各自转身传信去了。
不一会儿,校场上便聚集了两百四十名士兵,静姝站在高台上,看着整整齐齐站在下面的士兵,心想这二百四十人,虽然说起来觉得不多,但是实际上,却已是不少了。
静姝高声道:“今日将诸位召来,乃是为了要选出你们之中的佼佼者,作为我小队之中的一员,组建一支奇兵!”
众人闻言,不禁微微转头互相张望,似乎在询问着周围的人,问他们是不是值得去争!
只听静姝又道:“选拔的方式也很简单,无论以什么方式,只要能从我手上过个三招,便可入选,你们谁先来!”
众人闻言,更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道静姝是王猛的贴身护卫,身上定然有些功夫,但是他们之中,也有不少练家子,三招,岂不是非常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