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生被立为太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长安,百姓都在议论‘三羊五眼’居然应到了一个素有暴行的人身上,这秦国的国祚怕是将要衰亡了!
得到苻生被立为太子的消息后,王猛一路疾行,来到吕府。对吕婆楼说道:“苻生以计得为太子,公既以秦安为任,当设计以废之!”
吕婆楼闻言大惊道:“景略何出此言,太子废立,岂我等可为!况今陛下富于春秋,若欲改立,当亲择贤能。而设计构陷,为臣者终不敢言!”
王猛笑道:“猛非敢使公构陷太子。而欲使吕公将太子所行,具本上奏,使陛下知其不可以承天下。”
吕婆楼闻言,抚着胡须,似在思考着什么,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如此,老朽便勉力而为!”
王猛见吕婆楼已然有些困乏,也不好再扰,便告辞回家了。
夜色降临,新搬入东宫的苻生正欣赏着歌姬的妖娆身姿,喝着淳美的佳酿,想象着自己登基时山呼万岁的浩大场景!他还不知道那宫墙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把他拉下马!
苻生已然喝的有些飘飘然了,但是他还是时刻保持着手的稳定,因为他从未放松过对生命的守护,他要掌握住腰间的佩剑,那样就不会有人能掌控他的生死!
这时他的手本能的握紧了剑柄,因为他已然感觉到有人快速的穿过殿外的走廊,来到了宫殿门前!直到他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他才慢慢的松开剑柄,又拿起酒杯,灌下一口酒!
这样的日子在苻生看来,简直还不如当个闲散王爷来的舒畅!每日担惊受怕,既要防着敌人的刺杀,还要时时准备应付父皇的考查,更可恶的是还要听那群腐儒的教导,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了!
所以,他今早偷偷传信给他安插在宫里的李叶,要他晚上前来与自己商议计策,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日子!如今他已来了,穿着件黑色的夜行衣!
他站在门口,似乎整个人已与殿外的黑夜融为一体,除了那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借着殿里的烛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光。
苻生笑了,他所看中的人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李叶简直已经比自己更加凶狠、残忍,而在宫里这么多年,他更是练就了一种非凡的忍耐力!他当然有资格笑,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成功近在咫尺!
苻生看着直挺挺站在外面的李叶,又饮下三杯,终于让手边的美人、奉酒的侍女以及那正翩翩起舞的舞姬退了下去!
苻生脸上的笑容消失,对着李叶道:“今日你早到了!本宫还未尽兴,但本宫不责怪于你,因为不久本宫便再不受约束!而你就是让本宫达成目的最重要的一环!”
李叶的全身似乎也开始沸腾,他等待多年的机会就要到来,到时他要把苻生给他的全部还回去!但是现在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要让苻生觉得自己是最忠诚的,最有用的,那样他才会信任自己,留下自己!
李叶明白这时候自己不能说话,苻生如今已经容不得别人再左右他的想法,所以李叶只有等着,等着苻生说下去!
苻生看着李叶,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自作聪明的出谋划策,可是现在却没有,心中已然开始防范了起来,不过如今大事未成,还没到兔死狗烹的时候!
顿了半响,苻生终于开口问道:“父皇饮食是否由你掌管?”
李叶道:“回太子殿下,正是小人。”说完便闭上了嘴,等候着吩咐,不该说的话他一句也不问,他知道言多必失!
苻生继续说道:“父皇甚是思念先帝,如今已该前去相陪了!”
李叶已经明白苻生的想法,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苻生为了皇位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要谋害。如此蛇蝎心肠,自己将来是否真的能控制得了他!
李叶恭维的说道:“奴才领陛下旨意!”说完站定,望着苻生。直到看着苻生挥手,李叶才慢慢的退了下去!
几日过去,这长安的暑热正浓。刚到卯时初刻,这一轮旭日已然越过山头,将阳光洒满了长安的大街小巷,长安街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刚刚起床的王猛才洗漱完毕,准备去用早膳之时,忽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正想过去开门,才看见早已在院中晨练吐纳的李化已将人迎了进来!
来人正是吕婆楼家的公子,名叫吕光的少年。吕光进屋,见着王猛,客套一番,说道:“景略兄,家父有要事寻你,怕你出门游玩,特遣我一早便来相邀!”
王猛闻言,心想定有大事发生,难道是吕公等人上奏欲阻?急于知道究竟是何事发生,王猛也顾不得吃饭,便跟着吕光赶到吕府去了!
刚到府中,便见吕婆楼会同几位相交甚好的同僚在厅上论事。王猛身无官职,便只好悄悄站在旁边听着,不敢随意打扰!
这时吕婆楼看到王猛,对众人说道:“今日为大家引荐一奇士!”然后来到王猛身边,拉着王猛的手,走到大厅中央。
对众人说道:“这便是华阴公高徒,王猛,王景略是也!”
然后又将众人向王猛引见道:“这位乃是特进、领御史中丞梁平老,梁公;这位乃是特进、光禄大夫强汪,强公。俱与东海王交善!”
王猛以礼依次拜见。然后问吕婆楼道:“吕公今日急唤猛来,恐仅非引见诸贤。还请吕公直言!”
吕婆楼笑道:“景略还真是个急性子。今日我找你来,确是有要事相告。”看了看另两位好友,吕婆楼继续道:“我们三人本已定明日上朝将参劾太子,谁知昨日夜间宫内传出消息陛下寝疾!故而今日叫你来此处商议。”
王猛闻言,吃了一惊,心想这到底是陛下突发疾病?还是苻生蓄意谋害?说道:“如今形势不明,以猛愚见,奏章还是先莫要递上为好!”
吕婆楼等人闻言齐道:“难道景略以为有人谋害陛下不成?”
王猛笑道:“诸位所想,怕是与猛略同。陛下刚立太子,便突发恶疾,难以不引人生疑!”
吕婆楼有些尴尬,笑着说道:“那以景略所见,为今之计如何是好?”
王猛道:“如今再改立太子,已不可行,唯有静观形势。若陛下疾愈,可再寻机上奏;若太子登基,则静观其行,如可堪守成,公等当尽力辅之!若本性使然,公等劝东海王行废立之事,亦未迟也!”
王猛一席话完,众人都点头称是。又问王猛道:“景略以为我大秦如今可争天下乎?”
王猛知道这又是在考验自己,若是说的在理,自然受到青睐。于是回道:“以猛愚见,不可!”
看着众人一副等着下文的样子,王猛继续说道:“关中虽称富饶,然不可比中原、吴、蜀。且东拒燕、南抗晋、西战凉、北遇代!处四面被敌之势,而国中豪强相争,百姓未附,欲争天下,何其难也!”
王猛看看众人虽然认同,但是也都了然于心,并无出奇,然后又道:“若必欲争天下,则应抚百姓以富民,罢冗官以图治,练甲士以强兵!关中既稳,可渐用兵于西北,使无后顾之忧;再争锋于东南,则天下之事或可一图!”
吕破楼待王猛说完,对着屏风后说道:“我言景略所视非浅,李公以为如何?”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三十多岁,容貌俊朗的男子。望着王猛道:“华阴公门下,果然名不虚传!”
王猛见吕婆楼几人对这人甚是恭敬,也不好相问,只是站在那里。还是吕婆楼说道:“这位乃是东海王之舅,李公!”王猛闻言,方才以礼拜见!
一席话间,王猛的肚子不觉突然“咕……咕”的叫了起来,吕婆楼才发现他还未用膳,便让吕光带他先去用膳。他们几人再商讨一些其他事宜。王猛见也不再有自己什么事,便向吕光告辞回去了!
宫内,苻生强忍住笑意侍奉在皇帝苻健的榻旁,接过李叶端过来的汤药。他虽明知药里有毒,还是将汤勺盛满药送入自己口中,对苻健说道:“父皇,这药生儿已试过了,温度合适,还请父皇用药!”
然后他便一勺一勺的将药喂到苻健口中,待喂完之后,苻健已然有些困倦了,顺势倒在床上休息。苻生见苻健睡下,便招呼李叶出来问道:“你所下药力怎的如此之慢?到如今他还未断气!”
李叶解释说道:“在这深宫里,各种吃食多道把关,若是量下重了,陛下便吃不到了!按如今这种药量,再有半月,殿下便可如愿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卫士来报,说平昌王苻菁带兵攻入东宫!苻生闻讯,心中大惊,心想还好自己来侍奉苻健来了,不然可能横遭兵祸!
又想如今自己手上无兵,只有苻健才能镇得住苻菁,便疾行入宫,叫醒苻健。将苻菁派兵攻打东宫的消息告诉给苻健,苻健闻言大怒,即刻虎躯一震,集合禁军,前往东宫!
当时苻菁已然攻破东掖门,将到端门时恰遇苻健带兵镇守!苻菁手下众士兵一见苻健还活着,早已被吓破了胆,立马丢掉兵器,转头便逃。留在苻菁身边的就只有几个亲信了!
势成如此,苻菁已然心生绝望,只得束手就擒,苻健盛怒之下,痛骂苻菁,然后令甲士将其当场处死!
苻菁兵变之后,苻生变得更加的猜忌多疑了,他再也不想等了,他要立刻将天下人踩在脚下,再也不愿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于是他再次召来了李叶!
李叶再一次来到东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已然有些疯狂,像是已被无形的折磨弄得已经不再顾忌!李叶看在眼里,不禁有一丝快意,但是他还是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必须表现的和苻生是一条心,和他一样痛苦!
苻生看到眼前的李叶也是那样的痛苦,心里似乎要好受一些了,他吼叫道:“我再也不想等了,再也不愿担惊受怕,我要他立刻就传位于我!”
当他正准备命令李叶去做一些狠毒的事来满足自己的愿望时,忽然听到一队人过来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圣旨到”三个字。等他再次望向前方得时候,李叶已经躲了起来。他这个时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怎能让人怀疑!
宣读圣旨的太监只说了:“宣太子进宫!”五个字,便请苻生与他一同进宫!
苻生此时的心情正是诚惶诚恐,他不知道将要来临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自己会被废掉?苻生不敢再想,他跪在榻旁不敢说话,连苻健说着什么他也没听进去,直到苻健说道:“六夷酋师及大臣执权者,若不从汝命,宜渐除之。”
苻生这时才精神一振,原来苻健感觉自己时日不多,星夜传自己来是要颁布临终遗命!他激动的挺起腰杆,握着苻健的手,哭着说道:“孩儿谨遵父皇教诲,定不负父皇所托!”
苻生这时流出的泪水,并不是假的,只是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开心的泪,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几日后,苻健终于走完了生命最痛苦的一程,苻生走入未央宫,坐上龙椅,宣布着自己登基后的第一条赦令。为了彰显自己的时代已然到来,苻生又宣布改元为寿光!
这一下便引起了朝臣异议,只见一群朝臣上奏道:“未逾年而改元,非礼也。”
苻生刚刚即位,便遇到了朝臣的反对,心中甚是不平,回到后宫,对李叶说道:“当推其议主以杀之!”
李叶正盼着苻生将身边的忠臣一个个的除掉,然后自己可以借机得权,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便对苻生说道:“今日进言之人,皆右仆射段纯门人!”
苻生闻言,忽然想起苻健所说的话,大声笑道:“我对父皇虽说不仁,但父皇为我所虑甚周!早有旨意渐除大臣,如今正是时候!”于是派人以忤逆罪将段纯处死!
苻生刚刚即位便杀了辅政大臣的消息很快便传到王猛这里,王猛望着天空,心想这秦天将变,我是不是该推波助澜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