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前秦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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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人之常情促膝夜谈

只见慕容府门前宾客盈门,停了好几辆马车,那马车之上的装饰,无一不是十分华贵的,可见今日来拜访慕容垂的,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猛道:“慕容氏积三世之业,雄据关东,今日看来,倒并非运气。”

李化道:“哦?此话怎讲?”

王猛道:“想那慕容氏居于辽东之时,与宇文氏、段氏争强,不过二世,终灭二氏,独据辽东,此岂非慕容氏有高于二氏之处?以今观之,慕容氏颇修文学,得识礼仪,御下有方,故其民为其使,终有关东。”

李化道:“看那慕容令,倒确实是谦谦君子,恭谨有加。”

此时在门前迎客的,正是慕容令。

王猛道:“慕容垂有子如此,可以说是无憾了。”

李化道:“师弟,咱们也去拜访一下吗?”

王猛道:“看他宾客如此之多,哪里招待得过来,咱们还是走吧。”

说着,王猛便转身离开了慕容府,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进入书房,王猛便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封书信,上面署名是邓羌。

王猛对李化道:“这信是师兄放在这里的?”

李化道:“今日我这才是第一次进书房,这信不是我放的。”

王猛边拆信边说道:“这就怪了,除了师兄,还有谁能将信放到书房来呢?”

李化没有回答,其实要查也十分简单,只需要将府里的家丁找来问问,看看谁进过书房,便能查出究竟。

王猛看着信,神情十分专注,不一会儿,王猛放下信,叹息一声,说道:“梁琛现在应该已经回到燕国了。”

李化道:“信上说的是梁琛的行程?”

王猛道:“不错,梁琛一出陕城,邓将军便派人前来送信,几日过去,想必梁琛也该到邺城了。”

若不是  李化道:“他出使回国,这是早晚的事,师弟何必如此挂心?”

王猛道:“梁琛不同于郝晷,梁琛忠于燕国,而且见识高远,此次来我大秦,专言燕国之美,不过是为了让大秦不敢对燕动手。而这次回去,若是他将在长安的见闻一一回禀,让燕国早做防范,那对我大秦来说,可是大为不利啊!”

李化道:“可是现如今他已经走了,一切都无法扭转。”

王猛又叹一声,说道:“唉,是啊,只希望一切的发展,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吧。”

李化道:“如今我大秦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算是梁琛让燕国做好防备,又能如何?”

王猛道:“话虽如此,可若是为此徒增伤亡,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李化道:“既然师弟有此担心,何不奏明陛下,请陛下再派使臣至燕,看看燕人是否为之设备。”

王猛道:“师兄说的是,与其在这里干着急,还不如派人去一探究竟,我明日便进宫向陛下言明此事。”

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王猛道:“是谁?”

门外之人道:“夫君,是我,听人说夫君回府,妾身便过来找夫君商量一件事,现在方便进来吗?”

这是张玉的声音,王猛自然没有阻拦的道路,说道:“原来是夫人,门没有上栓,快进来吧。”

张玉闻言,推门而进,跟在张玉身后的,还有苻青鸾。

苻青鸾行礼道:“青鸾拜见爹爹、师伯。”

王猛和李化一齐道:“青鸾免礼。”

待苻青鸾起身,王猛问道:“夫人找我,是要商量什么事?”

张玉道:“眼看永儿就要从太学归家了,妾身是想请夫君应下一件事,不知夫君能否应允?”

王猛道:“是何事?夫人尽管讲,只要是合情合理,我必会应允。”

张玉道:“你看青鸾过门都快一年了,这新婚夫妇,一年都没见几面,可如何了得,妾身想等这次永儿回来,便不再让他出门了,安心在家,一来陪陪青鸾,二来也为我王家添个子嗣。”

王猛闻言,不禁看想了苻青鸾,只见苻青鸾脸色羞红,将头深深的埋着,王猛突然笑了起来。

说道:“这到底是夫人的意思,还是青鸾的意思呢?”

苻青鸾闻言,头埋的更低了,不敢搭话,张玉道:“这当然是妾身的意思,青鸾这孩子懂事,我好几次和她说让人将永儿叫回来,可是青鸾总是说要让永儿以学业为重,莫要辜负了夫君的期望,而我看她总是独守空房,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便来请夫君将永儿留下,亲自教导他。”

王猛看着苻青鸾,说道:“青鸾,你说这样好吗?”

苻青鸾红着脸道:“子恒在太学之中,学习经义,自然是正事,儿媳本该支持,只是若子恒能在爹爹身边学习治国之道,那更是子恒的福分。”

王猛笑道:“好,说的好,不过要让永儿这次回来之后留在家中,那他这一次策第,还得拿个第一才行,不然就说明他还需要好好在太学听教。”

张玉道:“夫君,永儿新婚燕尔,你真好如此对他。”

王猛笑道:“难道夫人对永儿这点信心都没有?”

张玉道:“对永儿我自然是有信心的,可怕就怕夫君故意为难他。”

王猛道:“我想青鸾也想我对永儿严格一点吧。是吧,青鸾。”

苻青鸾道:“俗话说严师出高徒,爹爹能严格要求子恒,那是他的福分。”

王猛道:“你看,还是青鸾说得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就等永儿策第的成绩吧。”

张玉道:“也好,那夫君和师兄继续谈事,我们就告辞了。”

王猛点点头道:“去吧。”

待张玉和苻青鸾离去,李化问道:“师弟真的决定将永儿带着身边了?”

王猛道:“若永儿真有这份材料,让他历练历练,也没有什么坏处!”

李化道:“那正好眼前便有大事发生,永儿也可以大涨见识了!”

王猛闻言,不禁与李化对视一眼,然后发出一声大笑……

夜,无月,天空中只有点点星光。

宁静的长安街道上,有一队人马提着灯笼快速的向前走着。

穿过几条街道,这一队人马终于停下,一人吩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先进去请王中书。”

那些人齐声道:“是。”

那人走到府门前,对门前仆从道:“我乃陛下身旁赵公公,奉陛下旨意,来请王中书,快头前引路,带我去见王中书。”

一仆从闻言,连忙道:“公公请随我来。”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前厅,那仆从道:“公公请稍候,小的这就去请老爷出来。”

赵公公自然就在前厅等待,没过多久,王猛便从内屋走了出来,见到在等候的赵整,上前道:“赵公公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赵整道:“陛下听闻王中书白日里曾去宣政殿寻过陛下,当时陛下又恰好因太后有召,不在殿中,后来偶然得知,便派小的前来请王中书入宫议事。”

王猛道:“那好,请赵公公稍等片刻,容王某先换身衣裳再走。”

赵整道:“那王中书请快点,外面马车已然备好,出门便走。”

没过多久,王猛换了一身得体的官服,随着赵整一起出府入宫。

走了约不到半个时辰,王猛便来到了宣政殿,只见苻坚正襟危坐在殿上,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王猛行礼道:“臣王猛拜见陛下。”

苻坚道:“景略请起。”

王猛起身之后,苻坚问道:“听说景略今日曾来找朕,不知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猛道:“确实有一要事,不过臣想陛下深夜召臣入宫,绝非是为了臣今日错过陛下之事,陛下之事重要,还请陛下先讲。”

苻坚笑道:“好,那就朕先讲。今日深夜召景略入宫,乃是要与景略商议何时对燕国动兵。”

王猛闻言,心想肯定是慕容垂的到来,让苻坚有了早日动手的想法。

王猛道:“臣恐现如今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苻坚闻言,甚是疑惑,心想自己大军、军资都已经运抵陕城,现如今正是整装待发,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便可发起对燕国的攻击,可是王猛为什么说时机还未至呢?

苻坚道:“哦?那不知何时才是动手的时机?”

王猛道:“陛下难道忘了,此前燕国求我大秦发兵救援之时,曾许诺将虎牢关以西之地送与大秦,现如今所欠之地尚还未得,如何好出兵攻击盟国。”

苻坚道:“景略的意思是?”

王猛道:“此前梁琛回国,必定将我大秦近况说与燕主得知,若燕人提前做好防范,我大秦想要取胜,便要再加谋划。所以臣想请陛下先派人前往燕国索地,然后观察燕人是否设备,若得地而归,我大秦可理所当然的进军虎牢,若燕人悔之,不就正好给了陛下出师之名吗?”

苻坚道:“好,那就依景略的,先派人去向燕人索地,但不知派何人前去,比较合适?”

王猛道:“黄门郎石越可当其任。”

苻坚道:“好,朕这就下旨,让石越明日便动身往燕。”

王猛道:“陛下可另下一道密旨,让石越暗中观察燕境防备较之以前,可有什么变化。”

苻坚道:“这是自然。那么现在,景略可以说今日找朕,是为了什么事吗?”

王猛道:“臣斗胆请陛下摒退左右,然后臣才能说。”

苻坚闻言,高声道:“你们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众人闻言退下,苻坚道:“现在景略可以说了吧。”

王猛道:“臣斗胆进言,请陛下除掉慕容垂。”

王猛此言一出,倒是将苻坚惊得不小,他完全没有想到,王猛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按理说王猛和慕容垂都是天下少有的奇才,本该心心相惜才对,怎么现在王猛却想致慕容垂于死地。

苻坚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慕容垂与景略有仇?”

苻坚知道王猛以前的家在嵩山,故而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王猛道:“臣之所以请陛下除掉慕容垂,并非出于私心,而是为了大秦社稷,请陛下明断。”

苻坚道:“那朕就不明白了,慕容垂既然与景略无冤无仇,如今穷困来归,对大秦也是有益无害,为何景略说是为大秦社稷将他除去呢?”

王猛道:“眼下慕容垂虽然对我大秦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但日后就说不一定了。他日陛下一旦灭了燕国,慕容垂岂能视而不见?昔慕容翰不为段辽攻辽东,今慕容垂岂会不为复燕而仇秦?

慕容垂乃燕之戚属,世雄东夏,宽仁惠下,恩结士庶,燕、赵之间咸有奉戴之意。观其才略,权智无方,兼其诸子明毅有干艺,人之杰也。蛟龙猛兽,非可驯之物,若不早除之,必成后患。”

苻坚道:“景略既说朕能灭燕,朕又如何不能治燕,且朕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且其始来,朕已推诚纳之矣。匹夫犹不弃言,况万乘乎!”

苻坚所言,果然如王猛所料,王猛道:“陛下之言,必不可食,可若是慕容垂他们做出违逆之举,陛下又当如何处置?”

苻坚道:“若慕容垂真如景略所言,朕必不容他。”

王猛道:“既如此,那臣就放心了。”

苻坚又道:“今夜天色已晚,景略就不要回去了,朕要与你促膝夜谈,纵论天下大事。”

王猛道:“陛下有心于天下,实乃万民之福。今陛下修德治国,四方归附,唯东、南尚未沾王化,但可驱驾戎马,依次取之。”

苻坚道:“朕亦正有此意,景略将何以助朕灭燕、晋?”

王猛道:“燕自慕容恪死后,了然无纲纪,貌虽强大,实则易取,陛下无需为之担忧,而晋则不然。”

苻坚道:“晋自永嘉自乱,远窜江左,尚不能敌燕,待朕取燕之后,如何能是我大秦的对手?”

王猛道:“晋虽僻处江左,然正朔相承,国政尚和,人心归附,且桓温世之奇才,又有天险可守,若欲攻取之,恐徒损国力,当静待其国中之乱,然后趁势取之。”

这是王猛一贯的做法,要想大获全胜,便要有能全胜的把握,若晋国生乱,大秦正好是以治易乱,取之顺天应人。

苻坚道:“若晋一日不自乱,难道我大秦就一日无法混一天下吗?”

王猛道:“陛下不必过于忧心,桓温虽然是个奇才,但却并非良臣,十五年前在灞上,臣就知道他有不臣之心,如今他已近六十之龄,岂可再忍?到那时,只要晋国动荡,那便是我大秦的机会。”